东来河下,太阳已经从东山后慢慢的探出了半张脸,李耀宗带着弟弟正挥洒着汗水割稻,李耀宗力气大,干活又卖力,这不一会就割了一大块儿了。
李耀宗边割边把手里的谷穗按一定的量的用干草缠在一起,放在了田埂上,到时候方便后面的人运回去。
李耀祖年纪小,力气也小很多,手脚没有哥哥那么利落,但胜在干活细致,割过的稻茬齐齐整整的,地上也没落下过一根稻穗。
李耀宗看了看弟弟那精细的样儿,不由得取笑他“三弟,你这活做的,比大姑娘绣花还好看。”
李耀祖听了也没恼,擦了把汗,继续慢悠悠的干他的活。不一会儿,李富和村民的都过来了,都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后就认真的干起了活。
都说这人多好办事,这句话确实不假。村民们大多是有多年务农经验的老把式,割的都挺快,也各有各的分工。
割稻的一波,挑稻子去晾晒的又是一波,累了就相互换着来。一大波人都是井然有序的,干活干的特别利落。
这一上午就足足割了两三亩地,到了饭晌,李杨氏带着两瓦罐的凉茶来看他们,顺便叫他们回家吃一趟饭。这凉茶李杨氏是隔一个时辰就给他们送一次,可还是供不应求。
李耀祖一看到水就赶紧扑了过去,这一上午可把他累着了,嗓子眼都好像在冒烟,灌了好大一碗茶下去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你慢着点,别呛着了。”李杨氏忙帮着三儿子顺了顺背,口气里透露这心疼。
“娘,没事,我不累,今天中午吃啥呀。”李耀祖干了这半天活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就等着吃晌午饭了。
“今天吃鸡肉锅子,卤肉,还有烧鹅呢。”李杨氏笑着回道。
“那还等什么呢,咱快点招呼大伙回家吃去吧。”李耀祖急不可耐的就要回去找东西抚慰他饥肠辘辘的肚皮。
“大郎,当家的,各位乡亲们,饭做好了,咱歇一歇,先回去吃饭去。”李杨氏大声的朝田里喊着。
“好勒,这就来了。”邻人欢快的挥着手,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准备吃完饭了接着干。
就这么轮轴干了七八天,李耀宗家总算是把这田里的稻子都给收回来了。这家里的前院后院都晒满了黄黄的稻穗儿,割稻的这几天太阳都挺好,早几天割的那几亩地的稻谷已经晒的干干的了,已经收进了家里的粮仓。
入秋了之后等交完了税,就会有收粮食的贩子来收,到时候就可以换成实实在在的银子了。
可是今年的收成实在不错,家里各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都给晒上了稻,可这还有十几担湿漉漉的稻子没地方晒。
李富也有些愁上了,这农忙时节,各家各户都在抢收,谁家都没多余的地方,可这十几担谷子如果不赶紧晒了发芽了可就浪费了。
李耀宗想为家里分忧,这脑袋瓜子转的飞快的。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爹,咱跟谢夫子说一声,晒在他院子里去呗。他是秀才,朝廷给发粮,不用晒谷子哩。”李耀宗一拍大腿,张嘴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诶,这想法不错,你赶紧和他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答应。”李富一看有戏,忙催着儿子去书院瞧瞧。
这李耀宗说完就急匆匆的去红山书院了,不一会儿满面笑容的回来。
“爹,谢夫子说让咱尽管使他的院子,咱不用着急了”李耀宗说完就赶紧挑着担子脚步匆匆的走了。
这谢松青刚给村里的小子们上完课,正在书房里练字、看书呢,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知道是李耀宗家的来晒稻子了。他不由得放下了手里书,从微开的窗户缝里看外面的场景。
李耀宗为了干活方便,特意脱了上身的褂子,下面穿的是一条松松垮垮的粗布裤子,裤脚用麻绳扎的紧紧的。头发也为了干活方便只随意扎了一个高马尾,额头上扎了一根用来挡汗的灰布条,看着既利落又随意。
可能是怕稻子给捂着,他手脚不停的赶忙将好几担谷子先倒在一起,再用耙子均匀的向周围摊煎饼似的摊开。
这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干活的动作上下鼓动着,乌黑的马尾像是一只调皮的小猫,总是滑到汗湿的胸前,粘在鼓囊囊的肌肉上,李耀宗得不时要甩会儿头发才能摆脱这痒痒的感觉。
书房里好像突然燥热了起来,谢松青感觉有些口干,胸口也热热胀胀的,他知道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是什么,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他从小便知道他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当别的小伙子情窦初开的时候,总是会私下里讨论谁谁家的姑娘好看,谁谁家的姑娘十七了还没许人家全村都在看笑话。别的小伙子遇见了自己心仪的姑娘就会像个小姑娘似的忸忸怩怩,脸红到脖子根。
可他从来没有那种感觉,他们家虽不富裕可也算清白,三姑六婆也说过村里有不少姑娘爱慕他,可谢松青从来都没想过要和哪个女孩儿成亲,生孩子,过日子,他甚至有些厌恶这样的假想。
从小到大,他是一个主意很大的人,谢母在世的时候虽心里着急,可也没说过他什么。
谢松青也曾想过,自己难不成是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可他能吃能睡的,一年也不生几次病,哪像是有病的样。
于是就随意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能是自己情感方面太过冷淡吧,主管三情六欲的神仙忘了给他加上这个功能。
可近几天看着李耀宗他心里涌现出来的异样的感觉提醒着他,他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这打心底里冒出来的异样的感觉使他高兴而又迷惑。
高兴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并不是一个怪物;而迷惑却是在想自己的这种情感会不会只是缺乏安全感,进而想迫切获得友情摆脱孤独的产物呢?
十九年来,他第一次产生了纠结和不安感,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大概也只有他自己能消受了。
窗外李耀宗将谷子都摊开晾晒好了,确保每一粒稻都接受的阳光的照射,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转身走向谢松青的书房。
谢松青赶忙将眼神收了回来,拿起手边的书貌似很认真的看着,李耀宗扒开敞着的窗户,对着里面的人露出标准的笑容。
“谢夫子,这可多谢你了,没有你咱们家不知要怎么办呢。”李耀宗上半身趴在窗弦上,对着谢松青说。
谢松青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都是乡里乡亲,何必挂怀。”说话间眼睛一瞟就看见了李耀宗的手臂上有不少太阳暴晒后蜕的皮。
“你手上掉皮了。”谢松青提醒到。
李耀宗楞了会儿,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答到:“哦,没事的,大老爷们儿干活哪能不晒黑点,你以为干完了活还能像你似的白白嫩嫩的……”
李耀宗说完感觉不对了,干笑了两声,又赶忙说:“我是说夫子您是读书人,不用受咱这苦。”
谢松青像是没听见他的调侃,扭头在书柜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青瓷小瓶,走到窗口递给他。
“喏,这是我在我老家药房里配的药,对晒伤很好,你拿着用吧。”谢松青不由分说的把药放在了窗户沿上,转头就走了,不管李耀宗拿还是不拿,用还是不用。
“我这糙汉子哪用的上这东西,这掉的皮等几天就长起来了呗,多吃点饭就行了。”李耀宗摸了摸手上的泛红皮肤,大大咧咧的说。
“不要你就扔了吧,我成天待在屋子里也用不着。”谢松青语气有些冷冷的回到。
“这哪能扔呢,看着就不便宜。你不要那我就拿去用吧,用完了把这瓶子涮干净了还你。”李耀宗忙把瓶子攥进了手里。
傻货,这瓶子值几个钱,里面的药拿那么多中草药熬制的,不比那瓶子值钱,药都没要你钱了,瓶子我还能要?谢松青在心里腹诽着,可面上还是不显山露水的点了点头:“随你方便吧。”然后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李耀宗也有别的事忙,就道了一句谢后回自己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