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抽魂炼灵的小法门,探查了那个半大孩子的识海,不禁弄清了他“天葬”生父的缘由,顺便也弄懂了蛮族的言语修辞以及口音的含义。或许说起来不能自如,至少能够听得明白。
而那两个仙人,两个妖怪,会不会就是阿胜,与阿三?不管如何,查看一二总无大错。为免惊扰,施展隐身术而来……
黑暗之中,缓缓现出无咎的身影。
山洞像是天然而成,又不乏开凿的痕迹,好像已经历了无数年月,处处透着难以想象的神秘。
自踏入洞口,数十丈后,去向左拐,所在的地方,渐渐变得狭窄起来。而行走在丈余高,四、五尺宽的山洞中,倒也未见异常。却不知此去通往何方,所谓的“神迹”又是怎样。
无咎稍稍停顿,前后张望,抬脚滑出去三、五丈,悄无声息地继续往前。
而不过小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无咎适时收住脚步,却神情错愕。
又是峡谷?
还以为所在的山洞,应该曲曲折折,并通向地下的洞穴,或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而一路寻来,除了狭窄,与黑暗,脚下倒是颇为顺畅。正自狐疑之际,山洞到头了。
这是一道峡谷,或者说,是一个环状的山谷,数百丈方圆,如同塌陷而成,为峭壁所环绕而四周不见出路……
无咎看了眼身后的洞口,转而凝神张望。
原来所在的山洞,竟是横穿峭壁而过。但见山谷之中,野草丛生,细雨飘飘,一片荒凉的景象。
而荒凉之中,有座石山?
无咎分开过人高的荒草,奔着山谷慢慢走去。
山谷的当间,隆起一块高地,并非石山,而是一座石台,或石塔。一座占地近百丈,高达三十丈的石塔,并坍塌了大半,只剩半边,静静矗立在夜雨之中。
无咎停下脚步,再次微微瞠目。
石塔,为三尺见方的紫色大石垒砌而成,虽然坍塌,却依然透着恢弘的气势。由下往下,渐趋渐窄,像个高高的祭台,而顶端的一块大石上,似乎有两道人影晃动,一个瘦小,一个粗壮……
无咎运转目力,不忘催动神识。
而黑暗的夜空,以及飘落的雨丝,好像挡住了神识,又或是那两道人影相隔太远,竟然一时看不清楚。
“阿胜前辈,阿三,你二人在此作甚,还不现身说话……”
无咎错愕之际,忍不住扬声呼唤。
没有回应!
石塔顶端的两道人影依然在晃动着,而转瞬却又双双消失不见。
咦,那人影看着熟悉啊,岂不就是阿胜与阿三?他二人怎会来到此处呢,莫非聋了不成,竟对呼唤声置若罔闻,或是故作玄虚……
无咎狐疑不解,低头打量。
石塔坍塌的半边,乱石堆积。而完好的一半,所垒砌的大石头,如同石阶,渐趋渐高,每层三尺,循其而上,便该能够轻松抵达顶端。且石缝中长满野草,很是破败不堪。就是一处废弃的遗迹,或许有些来头,而神识之中,又见不到丝毫的异样。
而愈是寻常之处,愈是藏着古怪啊!
不然的话,那两个家伙为何听不见呼唤,也看不到自己,莫非是两只鬼魅,在雨夜中梦游……
无咎迟疑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他撩起衣摆,抬脚跳上石阶。
脚底稳当,没有异状。寻阶再上,步步登高。
无咎却突然停了下来,低头俯瞰,转而仰望,神色中透着几分小心。
他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喜欢惹祸的莽撞之人。而若真的如此,只怕他也活不到今日。偏偏他又不喜欢辩解,哪怕是成了阿三口中的恶人,他也是撇嘴冷笑,却从来不会放在心上。此时置身于莫测之地,他自有计较。
倘若以大石头,当成台阶,所在的石台,便有三十三层。
此时,人在十层,也不过三丈有余,却好像离地甚远。阵阵风雨飘来,顿然给人一种置身于空旷虚无的恍惚。而不管是脚下的石头,还是半边石台,均未见到阵法禁制,抑或是其它的异常,却不知眼前的古怪从何而来。
而只要修为法力尚在,料也无妨,若有不虞,及时脱身便也是了。
无咎收敛心神,继续抬脚往上。
一步一个台阶,转瞬二十四层。便于此际,持续多日的风雨,忽然间没了。回头俯瞰,整个山谷也同样笼罩在寂静之中;极目远眺,好像回到了荒野之中而夜色无边;转而仰望,石塔顶端的两道人影似乎清晰了几分……
无咎的两眼闪动,兀自疑惑难消,索性不作耽搁,随即纵起身形而高高跃起:“阿胜前辈,阿三,何故给我装聋作哑——”
人在半空,出声叱呵。而坐在塔顶的阿胜与阿三,根本没有动静。
无咎的去势不停,却无暇多顾,而是回之际,已是满脸的讶然。
纵身蹿起的刹那,脚下的石阶,便像是突然消失了。而随着愈飞愈高,山谷没了,荒野也没了,只有莫名的黑暗与虚无充斥四方。不过眨眼的工夫,一片星光闪烁扑面而来,旋即月华独明,夜空浩瀚……
“哎呦,师兄?”
“无咎——”
无咎落下身形,禁不住踉跄了几步,又顿然僵在原地,兀自目瞪口呆,
起身相迎的两人,有血有肉,并非鬼魅,正是找寻多时而不见的阿胜与阿三。
其中的阿三,一惊一乍:“师兄,你也一步登天了……”
而阿胜却是神情担忧:“无咎,你怎会寻到此处?唉,看来你我三人都回不去了……”
无咎来不及多加理会,失声道:“这是……?”
眼前没了山谷,没了风雨,也没了石塔,只有无边无际的夜空。即使立足之地,也是一片虚无,虽然不曾坠落,却叫人不敢挪步而战战兢兢。抬头望去,一轮圆月挂在头顶,显得颇为的巨大而又明亮,便如一个丈余大小的银色圆盘而近在咫尺,竟然能够看清上面的山川与沟沟堑堑,却又仿佛虚空阻隔而遥不可及。
“还用问吗,这是天上啊!”
阿三见到他的师兄,显得很兴奋:“我与师叔途遇蛮族部落,本待绕道而去,不料现洞穴,便寻觅而来,殊料登上石塔,一不留神来到天上。瞧瞧,那轮圆月,俗称月亮,又称太阴,幽荧,据说为混沌初生之时所化。你我与其相隔如此之近,可不就是一步登天……”
什么一步登天,分明就是禁制幻境!而此前的石塔早已破败不堪,怎会生出幻境呢?
“我歇息五日,不见人影。两位竟在幻境中逗留,何不离去……”
无咎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犹自难以置信。他经历无数,而今日却是有些稀里糊涂。幻境境随着石阶的登高而变化,着实罕见。他分说之际,禁不住在原地走动几步。落脚之处,虚实不定。稍稍远离,犹如失足之险而叫人胆战心惊。尤其身形沉重,施展不出丝毫的法力,好像空有一身修为,却又根本无从施展。
“如何离去?”
阿胜盘膝坐下,苦涩又道:“本当是蛮族部落的一座古塔遗址,谁料其中禁制莫测。如今置身所在,过于凶险。我已在此琢磨了三日,依然不知如何脱身!况且你也有所尝试……”他说到此处,抬手一指:“四处均为虚空,且神识难辨,唯有方寸之地,尚可勉强落脚。一时大意不得,否则便有生死之危啊!”
“师叔勿忧!”
阿三倒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安慰道:“即使幻境,也是难得啊!依着你我的修为,修至飞仙境界,又是何其难也,今日恰好置身此间,倒要好好感悟一番!何况还有无咎师兄的陪伴呢,他也没能幸免,哈……”
第五百二十三章 月影神像
………………
据悉,阿胜本想如期碰头,又想着无咎的身子有恙,多多歇息几日料也无妨,于是他便带着阿三,多跑了几个地方。恰好寻到峡谷之中,察觉山洞很不寻常,两人不顾蛮族的阻拦,直接一头闯了进来。
山洞的尽头,是山谷。山谷的当间,有个塌了半边的石塔。
叔侄俩好奇之下,登塔查看。竟莫名其妙地置身于夜空之中,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两人很诧异,不敢轻举妄动。
以阿胜的修为与见识,他当然知道触犯了禁制。怎奈身子沉重,法力难继,一旦失足,便将坠入虚无而吉凶莫测。于是他吃一堑长一智,便在原地徘徊,竟被一连困了三日,却依然看不透禁制的端倪。
阿三反倒是随遇而安,一点都不担心。天塌了,师叔顶着。他只管看着那硕大的月亮,享受着一步登天的奇异妙趣。依他之见,师兄来了,且不说多了一分护持,至少师兄也未能置身事外。所谓的幸灾乐祸,小人本色是也。
一轮圆月就在头顶,犹如置身于白昼之中。四方却是浩瀚黑暗,异样的寂静清冷。便在这明亮与黑暗之间,则是三个意外重逢的伙伴,彼此互道原委之后,随即又沉默起来而心绪各异。
阿胜盘膝坐着,满脸的焦虑。
阿三没人说话,紧挨着他的师叔坐下,两个大眼中,透着莫名的神往之色。
无咎在四周稍作尝试,随即作罢。
所在的地方,只有丈余方圆。除此之外,尽为虚空。立足之地,同样是片虚无,却又能够托起三人,显得颇为的诡异。而一旦失足坠落,又将怎样,在弄清原委之前,他也不敢轻易冒险。
而所谓的蛮族“神迹”,或许真的有番来历。一座看似三十丈高的石塔,攀登起来却变成了十余丈,不料登顶之后,又人在天上而遥对明月。禁制的玄妙,莫过于此……
“快瞧,又来了——”
随着阿三的喊声,无咎抬头看去。
一道淡淡的云烟突如其来,便像是夜晚的浮云缓缓掠过半空。而便是那缥缈的浮云之中,似乎有所变化,竟然渐渐浮现出各种景象。有人,有龙,有兽,有车,还有宫殿般的物体,无不飘然随风而凌空疾行,俨如神人飞天而叫人叹为观止。而不过眨眼之间,云烟散尽,好像什么都不曾生,只有一轮明月静静悬空……
“师兄,瞧见没有?”
阿三抬手示意,却又意犹未尽:“倏忽即过,眨眼即逝啊!若等下回,尚须几个时辰之后……”
无咎不解:“方才那是……?”
“哈,师兄也有讨教的时候,便由小弟分说一二!”
阿三有些得意,不失时机卖弄道:“那幻象,为我无意中所现,每隔几个时辰,便会出现一回,我为它命名……嗯,我与师叔为它命名,月影神像……”
“月影神像?”
“师兄并非愚笨之人,何故不懂小弟所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无咎犹自若有所思,却忍受不了阿三的啰嗦。他回呛了一声,撩起衣摆坐下,又伸出手指轻叩四周,看似虚空的所在竟然出“砰砰”的响声。他微微耸动眉梢,转而继续抬头仰望。
“师兄,真是粗鲁……”
阿三小声抱怨,随即老实了许多:“方才的幻象,或为禁制所留,便如月影浮空,可谓奇异非凡。而无数的神人,神兽,竞相飞往月亮,或与月族有关,且称之为月影神像……”
“何为月族?”
“这个……师叔……”
阿三口吃起来,看向他的师叔。
阿胜沉吟片刻,接话说道:“据传,月族来自于天上……”他抬起下巴示意,又道:“嗯,便是那俗称的月亮,乃神族留下的守护者。当神人离去之后,月族也随之不见……”
无咎随声又问:“那月亮之上,竟然住着神人,今日此时,又是否安在?而当年的神人,为何离去呢?”
阿胜哼道:“传说真假,我怎知晓?”
无咎依然冲着头顶的那轮明月凝神观望,自言自语道:“混沌开天,生出两仪圣兽与四象神兽,分别对应日月与天地八方,想必万事万物均有它的来由。而神人、神迹,月族、神族,不知有何牵连……”
阿胜不耐烦了:“你莫管神人如何,且设法脱身要紧!”
“如何脱身?”
“我问你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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