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胜劝阻道:“无咎,快快与师叔赔罪……”
无咎依旧是不躲也不闪,不卑也不亢:“实话实说,何罪之有?”
“如此以下犯上,阿胜你还敢袒护他,闪开——”
阿威愈暴怒,猛地推开阿胜,再次狠狠举起拳头,不料又被一只柔滑的手掌轻轻握住。他蓦然一怔,僵在原地。
手掌滑落,婀娜的人影带着一缕幽香擦肩而过,瞬间已是踏剑远去。而柔美,且又无奈的叹息声,却在耳边萦绕:“唉,何至于此呀……”
“师妹——”
阿威的怒火顿消,禁不住追赶两步,却又猛然一顿,回头叱道:“无咎,且饶你这回,敢有下次,哼……”他顾不得多说,踏剑而起:“师妹,等等我——”
阿胜踉跄站稳,大松口气:“哎呦,差点打起来……”
无咎却好像没事人一般,脸上的寒意已然消失,他看着远去的两道人影,感慨自语:“莫道青丝绕指柔,断金碎玉鬼见愁啊!而打起来又能如何……”
他的感慨,没人懂。
阿胜的侥幸未罢,忍不住埋怨道:“无咎,若非我拦着,你难逃此劫啊!而你着实不该顶撞长辈……”
阿猿趁机说道:“师叔体恤弟子,有目共睹,无咎有错,还指望您老人家多加教诲……”
冯田与阿三,没有出声。一个静静旁观,一个躲得远远的不敢靠前。
无咎摊开双手,无辜道:“我乃真诚相告,何来顶撞长辈之说?不过,我也奉劝诸位,多怀慈悲,少造杀孽……”
而他没说完,再次被人打断。
“多怀慈悲,少造杀孽,说的多好啊!不过……”
阿三或许是感同身受,一时忍耐不住,又好似历经沧桑,终于要大感慨。他竟也摊开双手,仰天长叹:“这天底下,还有人比师兄,更加残暴,更加的无情吗?”
“你……”
“哎呀,不必多说,动身赶路吧……”
第五百七十九章 途中寂寞
………………
正午时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而所经过的荒野,除了过膝的野草,成簇的荆棘,远近见不到一株能够遮阴的树木。唯有滚滚的热浪在蒸腾弥漫,还有一轮炽烈的日头当空炙烤。
阿胜舍弃了飞剑,脚踏着一块云板,掠地三尺往前而行。
随后的四人,也同样借助云板赶路。
皆有灵力护体,再加上云板的光芒,五道人影颇显神异,而在广阔的荒野间,又显得毫不起眼。
阿三似乎有些疲惫,禁不住嚷嚷着:“师叔,何不歇息片刻?”
阿胜教训道:“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便叫苦叫累。且支撑片刻,三十里外有片林子,或许便是蛮族的部落所在。”
阿三不敢争辩,低声抱怨:“又要抵御炎热,又要催动法力加持云板,能不累吗……”
阿猿与冯田,则是斜坐云板,各自抱着一个酒坛子。
途中闲闷,且酷热难耐,饮几口苦艾酒,倒也惬意。
阿三看着眼馋,没话找话:“两位师兄,酒量不不错呦!”
阿猿饮了口酒,直甩头,哈哈笑道:“这苦艾酒,乍一入口,还真是难以消受,而几口过后,却愈来愈妙。阿三,我记得无咎也送你两坛,何不拿出来同饮!”
阿三连忙谢绝:“哈,免了吧!小弟修为不济,难胜酒力!”
冯田虽然斜坐云板,却腰杆笔直,抓着坛子灌了口酒,吐着酒气:“这酒,不差!”
此人素来矜持高傲,即使赞誉之词,也言简意赅,许是酒意所致,竟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凡俗的苦艾酒,便有致幻之能,被称为解毒蛊,忘忧汤。而这蛮族的苦艾酒,乃古艾加以药草、谷物酿造,滋味更浓,酒劲更烈!不过呢,能否饮得,与修为无关,而是关乎于境界与定力!之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阿三奉承道:“哎呦,冯师兄,你真是见多识广呢,堪比前辈高人……”
冯田正自饮着酒,手上一顿,忽而没了兴致,竟将酒坛收起,然后回头一瞥:“所言缪也!比起无咎师兄,我差远了……”
无咎落在后头,也是斜坐云板,却架起只脚,默默查看手中的一枚功法玉简。
自从神戒,也就是夔骨指环回归,无数的功法典籍,与各种飞剑、丹药、符箓等物品也随之回到身边。但有空闲,他便着手整理,或研修其中的诸般功法神通。与真正的仙道高人相比,他眼下的境界与修为,仅能算是略窥门径而已,距登堂入室还为时尚远。故而,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无咎循声抬头:“哦,冯老弟所言何意?”
他脚下划拉,像是船桨,而屁股下的云板,则是小船。稍加催动,云板加快。
冯田淡淡一笑:“师兄令人自愧不如,难免感慨……”
转瞬之间,四人并排而行。
无咎看向左右的三位同伴,笑道:“嘿,至少你冯老弟对于苦艾酒的认知,便非常人所能及,多多指教才是啊!”
他曾嗜酒多年,却只管醉酒闹事,而对于酒的门道,则没有太多的讲究。如今终于开了酒戒,也无非通个痛快。而冯田方才的那番话,似乎很高深的样子!
阿猿跟着凑热闹:“是啊,冯师弟不妨说道、说道!”
冯田却是淡然如旧,谦逊道:“我只是喜好翻阅典籍而已,除此无他!”
无咎遗憾道:“想我也是遍阅典籍,为何没有冯老弟的见识呢!”
冯田笑了笑,不予作答。
便于此时,阿胜忽而惊咦了声,旋即收起云板,脚下多出剑光:“似有状况,随我来——”
话音未落,一道剑虹腾空而去。
阿猿与阿三,急忙凝神远眺。
无咎与冯田,则是不约而同翻身跳下云板。
四人没有怠慢,各自施展轻身术掠地疾行。
二十余里外,是片林子。
远远看去,也就是几株树木。而行到近前,越过树木的阻挡,再翻过两道山岗,一片无边无际的密林出现在眼前。而林边的空地上,竟有残尸断臂,却并非蛮族所留,分明是修士的遗骸。不仅于此,四周还有法力打斗的痕迹。
阿胜先到一步,正冲着地上的遗骸打量。
四位弟子随后而至。
阿猿、冯田与无咎,相继停下脚步。
阿三直接跑到阿胜的身旁,惊呼道:“出了何事,莫非阿威、阿雅师叔被人杀了?”
“瞎说!”
阿胜指着面前的半截死尸与不远处的另外一具残骸,示意道:“这两人的衣着打扮,分明就是玄武谷的羽士小辈!”
阿三连连点头:“明白了,阿威、阿雅师叔杀人了……”
“一派胡言!”
阿胜气得一甩袖子,还想教训几句,却又却扭头召唤:“无咎,师叔我考校于你,且说说此间端倪,也好让师弟们长长见识!”
遑论其他,这位阿胜师叔,堪称前辈表率。
无咎站在林边,正冲着密林深处张望。闻声,他随口说道:“遍地都是野兽的足印,浅而易见,两位玄武谷弟子或为野兽所猎杀。而残骸透黑,显然野兽乃剧毒之物。而阿威、阿雅两位前辈适时赶来,并追杀野兽进入密林,大抵就是如此吧,还请阿胜前辈多多指点!”
阿胜颇感欣慰,笑道:“呵呵,不愧为我门下的佼佼者,深得千慧谷真传呢!阿三,多跟着你师兄学学!”
阿三佯作称是,暗暗腹诽。出自千慧谷又如何,我与他还是瞰水镇的同乡呢。而他眼光一闪,疑惑道:“修士难以生存,又何况蛮族?此地并无人烟,只怕阿威、阿雅师叔凶多吉少!”
阿胜叱呵:“又在胡说八道!”
无咎却道:“阿三所言有理,他方才装傻呢!”
阿三心虚赔笑,悄声嘀咕:“论起装傻,师兄才是高手……”
阿猿与冯田也相继出声——
“师叔,不可大意……”
“是啊,玄武谷弟子为何现身此处,又为何罹难,皆无从知晓……”
阿胜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他忽而觉,他那位得意弟子的话语中,看似高明,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死尸明摆着,不难猜出大致情形。不过,在见到阿威、阿雅之前,一切尚未定论!
阿胜不及多想,大手一挥:“多加小心——”
一行五人稍作停留,奔向林中。有前车之鉴,各自抓出飞剑戒备。无咎却折了根树枝拿在手中,很是轻松随意。
随着渐去渐远,林木愈密集。
但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时不时的藤蔓阻挡,阴暗中叫人难以辨清方向。
小半时辰过后,已然抵达密林的深处。却还是见不到阿威、阿雅的人影,更无野兽的踪迹。却渐渐的地势低洼,并有溪水流淌。像是来到了一片山谷中,阴暗的树荫下多了些许清凉。
众人慢慢停下,不知该往何处去。层层的树木挡住了视野,也挡住了神识。
“阿猿带着诸位师弟在此等候,容我寻找阿威、阿雅!在我返回之前,不得擅自行事!”
阿胜交待一句,踏着飞剑冲出密林。唯有人在高处,方能查看整片林子。他也是迫于无奈,却又不失谨慎。而他离去之后,四位弟子便以阿猿为。阿猿也乐得就地歇息,吩咐道:“守在此处便可,切莫远去!”
密林在此稍稍开朗,恰如别有洞天。
一条清澈的溪水,从几块大石边流淌而过,再又穿过草丛,缓缓逶迤而去。远近野草丛丛,郁郁幽静。置身此间,使人疲惫顿消而心境松弛。
阿三抬脚踏入溪流,水花四溅。一时兴起,收起护体灵力。阵阵的凉爽顿时从脚底涌来,令他舒服得哈哈直乐,又禁不住伸手掬水,便要尽情痛快一番,却听有人道:“咦,有毒——”
水中有毒?
阿三吓了一跳,急忙蹿到溪边的石头上,并催动法力,连连甩手。周身炸开团团水雾,很是忙碌而又狼狈。待上下清爽了,这才觉无恙。他忍不住叫道:“师兄,你又骗我!”
无咎根本没有靠近溪水,而是在几丈外找了块石头坐下。他不慌不忙抚平衣摆,淡淡笑道:“你若不信,再跳下去水中试试呗……”
阿猿与冯田走到溪水边徘徊观望,皆神色疑惑。
溪水不过尺余深,四五尺宽,且清澈见底,使人有种踏水濯足的冲动。却不知某人的“有毒”之说,又从何来!
无咎自顾说道:“溪水中不见鱼虾,且过于阴寒冷彻,四周亦无鸟语花香,岂不是让短少了几分景致!总而言之,即便是溪水无毒,此地也有毒物出没!”
阿三站在石头上,哼道:“哼,水至清无鱼,乃世人皆懂的道理。而林间阴暗,古木夺势,不利花草,亦属寻常。师兄,你是存心吓我呢,我便再跳下去给你瞧瞧,另外两位也给我当个见证——”他冲着无咎挺了挺胸,又冲着阿猿与冯田招了招手,便要跳下石头,而挣扎了两下没有挪步。
常年在外漂泊,难免途中寂寞,有人说笑逗趣,也能消除几分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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