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夷声称,于前方等候,却不见人影,难道是走远了?”
卫令自语一声,转而又问:“公孙老弟,你我是否动身?”
无咎睁开双眼,稍稍愣怔,旋即收起玉简,长身而起。然后他冲着远方稍加眺望,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走吧!”
对于原界的家族修士来说,此番不仅要围剿贼人,还要遭遇残存的上古禁制,可谓凶险多多。而对于无咎来说,他唯一的担心,不是贼人,也不是禁制,而是未知的变数。
一行十五人,疾驰往前。
半个时辰之后,峡谷到了尽头,虽然地势开阔,却被峭壁阻挡而一时不见去路。
众人就此停下,左右寻觅。
“先生……”
韦尚带着颜理等几个兄弟,奔着右手方向寻觅。片刻之后,颜理在抬手召唤。
余下的众人,循声奔了过去。
数百丈外,依旧是壁立千仞。而陡峭的山壁,就此折叠深陷,形成一道丈余宽的缝隙。若非走到近处,极难察觉。而深陷的山涧之中,云雾弥漫,深浅不明,唯独入口的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请看——”
韦尚抬手示意。
根本不用看,地上的脚印杂乱,且又清晰,显然有人走入山涧,而且不止一个。不过,修仙者的脚下轻盈,若非有意,一般不会留下痕迹。
“老弟,远近并未其他去路……”
“嗯,千丈之内,仅此一道山涧……”
“先生,不如攀缘山壁而去……”
“谁知道山上有何古怪,莫要自找麻烦……”
“总不能原路返回,且入涧一试……”
“试试呗……”
众人站在山涧前,徘徊良久,依然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由某位先生带头往前走去。
置身于狭窄的山涧之中,云雾顿时消散了几分。而散开神识看去,前后并无异常。
十五人,鱼贯而行。
须臾,水声潺潺。
有溪水,在脚下流淌。且去势愈来愈高,水流愈来愈急。而狭窄的山涧,也慢慢变得宽阔起来。
又过了片刻,左右的峭壁之间,凸出一块数十丈方圆的石台,并为流水汇聚而叫人难以立足。
无咎的周身罩着护体法力,稳稳站在石台之上,就此抬头看去,一股白茫茫的激流顺势而下,滔滔的水声与翻卷的浪花,煞是壮观,也煞是凶险。
“哦,此处或为云水涧?”
卫令,以及韦尚等兄弟们也相继抵达石台。
“我也糊涂呢……”
无咎耸耸肩头,兀自凝神张望。
上原谷的上古禁制,极为古怪。一不留神,到了戮仙台,又一不留神,抵达了云水涧?而各地位于何处,偏偏无从找寻,只能这般误打误撞,却不知何时方能撞见万圣子那个老妖物。
无咎迟疑片刻,抬手一挥。
而不等他与兄弟们继续往前,置身所在的峭壁、激流,以及茫茫的水雾,突然消失了。
他顿时脸色微变,忙道:“退……”
而刚刚喊出一个字,四周光满闪烁。他与卫令,以及兄弟们,一个不少,已尽数笼罩在阵法之中。
卫令惊骇之际,恍然大悟,不由得又悔又恨,怒道——
“羌夷,你竟敢设此陷阱,请现身相见……”
先是留下脚印,诱引对手进入山涧,然后于凶险处,设下阵法伏击。如今阴险的招数,绝非上古禁制,而是羌家的诡计,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
而此时此刻,没人现身相见,唯有一块块巨大的岩石,从四面八方崩落砸下。
“果不其然,此乃羌家的八极雷艮阵!”
卫令惊呼刹那,崩落的巨石之间,多了滚滚的火光,与震耳的雷声……
……
而他话音未落,无咎身上的银甲消失,手上空无一物,却神色冷峻,扬声喝道——
“无耻之徒,滚出来!”
“啊……”
卫令想起正事,也不禁怒道:“羌夷,你敢害我,躲在何处,出来——”
而山涧之中,除了“哗哗”的水声,以及两人的叫嚷声,根本没有回应,更见不到羌家弟子的踪影。不用多想,此番吃了一个暗亏。即使想要找人算账,也难以如愿。而一旦羌家再次偷袭,凭借地利之便,更加凶险……
卫令慌忙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
“哼,且罢!”
无咎哼了一声,“啪”的一脚踏破了激流,旋即跃离石台,而直去十余丈。复又金刀在手,一道劈在峭壁之上。火星、碎石迸溅的瞬间,他借力腾空而去。
广山与兄弟也收起银甲,与卫令、韦尚紧随其后……
须臾,山涧突然没了。
无咎的去势正急,忽而四方空旷,他猛地落下身形,又见水雾茫茫。随即“扑通、扑通”一阵水响,兄弟们相继落在他的身旁。而遑论彼此,同样的错愕不已。
置身所在,乃是一方宽阔的水潭,足有数百丈的方圆,不对,没有堤岸,只有齐膝深的水,清澈见底,在雾气的笼罩下,奔着四方缓缓流去。俨然又是一个石台,却再无峭壁,唯见云天无际。
此外,还有一群人影,在远处徘徊……
“不用多想,这应该便是云水涧!”
卫令看着耸立于云天之间的神奇所在,连连点头,却又回头一瞥,失声道:“羌夷……”
而他神色一凝,松了口气道:“并非羌家弟子!”
百余丈外的十余位修士,相貌陌生,看服饰装扮,应是别家的弟子,不知何故而就此徘徊。
无咎环顾四周,挪动脚步。卫令、韦尚与兄弟们,随他趟着水,慢慢往前。
数百丈方圆的所在,如同高山之崖,恰似云水之巅,偏偏又被雾气笼罩而流水横溢。流水的来处,极为的诡异,仿佛山泉汇聚,却不见来踪。而其去处,倒是明朗……
不消片刻,众人纷纷停下。
数尺之外,便峰巅的边缘,却见流水轰泄而下,飞瀑直挂万丈。那奔腾的水势,炸开团团雾气,俨如白雪天降,景象异常的壮观。而轰鸣的喧嚣,茫茫的虚无,又令人胆战心惊,不由得望而止步。
无咎伸头俯瞰,暗暗咋舌。
神识之中,竟然看不见飞瀑的尽头。显然为禁制阻隔,更添几分凶险莫测。
卫令也是连连摇头,道:“此路不通!”
既然此路不通,且去四周查看。
无咎摆了摆手,与兄弟们循着崖边,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唯恐稍有不慎而坠下万丈深渊。
而围绕着云水之巅查看了一圈,四周的情景全无二致。
众人惊愕之余,也不禁左右徘徊。
“诸位道友……”
此前先到一步的十余位修士,尚自迟疑不定,其中的两位老者忍耐不住,奔着这边走来。既为南阳界的同道,如今去路受阻,意外偶遇,不妨群策群力,或能找到脱困之法。而尚未靠近,便被几个粗壮的汉子拦住,旋即铁棒铁斧挥舞,叫嚷声惊人——
“滚开——”
“再敢往前半步,砍了……”
月族的兄弟们,对于原界修士颇具戒心,忽然见到陌生人擅自靠近,自然要刀斧相向。
两位老者大惊失色,慌忙退后。
“哎、不得无礼!”
见状,卫令急忙阻拦,却没人理会,他只得看向某位先生,无奈道:“公孙老弟,你我与人为善,与己之便,切莫得罪同道而伤了和气!”
“所言极是,广山……”
无咎独自站在崖边,若有所思,察觉动静,他转过身来。
谁料两位老者颇为恼怒,恨恨道:“与其困守,自取其辱,且冒险一试,求绝路逢生!”话音未落,两人飞身跃向深渊。余下的同伴面面相觑,旋即一个个神色决绝,趟着水花,舍命般的跳下山崖……
“咦?”
“哎呀……”
无咎始料不及,卫令则是扼腕叹息。
广山与兄弟们,非但满不在乎,而且兴冲冲的跑了过去,只想趁机看场热闹。却没人坠崖摔死,也听不见惨叫声,唯万丈深渊如旧,云水茫茫依然。
“哦!”
卫令恍然大悟,道:“云水之惑,只为困相,踏破生死,脱厄而去!”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振奋道:“老弟,是否执迷于外,困惑其中,何妨就此参悟一二!”
绝境逢生的道理,无咎如何不懂,他是担心云水涧过后,所面临的困境。
“改日与卫兄请教不迟!”
无咎敷衍一句,吩咐道:“广山,拿出你海蚕丝的绳索,与诸位牵扯,以防失散!”
广山抬手挥动,一根拇指粗细、十余丈长的绳索随风盘旋。
无咎示意众人抓住绳索,然后飞身跃下山崖。
霎时云雾纷乱,风声呼啸。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仿佛转眼之间。突然景物变化,成堆的乱石头迎面而来。而十五人依旧是抓着绳索,凌空翻滚,相互纠缠,一时无从躲避。
“呸,这运气……”
无咎察觉不妙,急忙丢了绳索,却为时已晚,一头撞个闷响。只听“咔嚓”山石碎裂,他“砰”的摔个实在。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人影摔落下来,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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