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招先从马车上跳下去,把身边伺候的奴婢和婆子下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孟如招却甩开了她们的手,转身对着还站在马车上的白锦儿伸出了自己的手。
“来,丫头。”
白锦儿抿了抿嘴,把手搭在了孟如招的手上,也迈步下了马车。
她们才一下来,就有许多和孟如招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提着长长的裙子跑过来,站在孟如招的面前殷勤地和她打招呼。
孟如招只是懒懒地回应了,看来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很是熟悉。
“这位小娘子是?”
只穿着一件圆领袍,头发用剑簪竖起来,未施粉黛的白锦儿站在她们中间,看着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从刚才这些姑娘就注意到了她,可因为孟如招平常并不是多好相处的人,所以她们没有一开始就询问。
孟如招这才想是真正开始在意这些姑娘们说的话。她转头看了身边的白锦儿一眼,脸上带出一丝笑容:
“这是我的朋友。”
“姓白。”
“你们就叫白小娘子就可以了。”
“噢原来是白小娘子——”
孟如招的话音刚落,那些围在她们身边的女孩子便一齐开口,十分热情地要对白锦儿寒暄。孟如招却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拽着白锦儿就奔着她们来时车队的后方走去。
把那些聒噪的金丝雀抛在脑后。
“我带你见见我阿娘,”孟如招这样说着,脚步轻盈而快速,“等你见了她,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我阿娘肯定会喜欢你的。”
孟如招的手有些凉,白锦儿被她攥着,就好像伸进了一桶凉水里。
在孟如招的连拉带拽下,她穿过了投来注目的人群,总算来到了孟如招她阿娘坐的马车前。彼时,一位姿态雍容,面容姣好的妇人,正在身旁婆子的搀扶下,慢慢地从车上走下来。
白锦儿有见过她,
在秋廷宴之上。
只是那时候,人家是客人,她是参赛的人,况且白锦儿也从未想过和他们有什么接触。就算是陶阳的父母,
如果不到时机恰当,白锦儿也绝不会想主动去攀谈的。
可如今,孟如招倒是先把自己拖到了她的母亲面前。
孟金氏从车上走下来,脚步刚刚站稳,就看见自己的小女儿拽着个年纪比她还轻的女孩子,远远地朝着自己跑来。
孟金氏眼底满是温柔慈祥的笑意,嘴角却带着一丝责备。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冒冒失失大大咧咧的,在外面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这又是哪家可怜的小姑娘,被你逼着来和你顽耍的?”
“阿娘真是的,”
孟如招娇俏地撅起嘴,对着孟金氏撒娇似的说道:
“什么叫逼着,这都是我的朋友——”
“对了对了,阿娘,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
说到这里,孟如招的手腕微微用力,就把白锦儿带到了孟金氏的身前。
“这是我的朋友,白锦儿,阿娘还记得吗?去年的丹若庖君,就是她得的。”
“她今年可才十三岁呢,做的东西可好吃了。上次阿娘也说好吃的那个粽子枣泥莲蓉糕,都是她做的。”
孟如招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笑着,好看的凤眼都笑得眯了起来,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孟金氏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再看向白锦儿的时候,少了些距离感的温和,多了些亲近的和蔼。
“是吗,”
她开口说话,语气柔和,
“锦儿小娘子,”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啊,当然可以的孟夫人,我......”白锦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金氏打断了。
“你既然是招儿的朋友,不必如此生疏。啊,想必你也认识石小四和小陶阳那几个孩子吧,便和他们一般,叫我姨姨就可以了。”
听见孟金氏的话,白锦儿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她踯躅了半天,才有些犹豫地开口喊了一声:
“孟姨姨......”
孟金氏笑着应了,亲昵的,真让人觉得白锦儿是她的侄女一般。
孟如招又领着白锦儿在附近晃悠了一圈,几乎引着白锦儿见了所有的女眷之后,才带着她回到了原来的车边。
看着白锦儿复杂的表情,孟如招咧嘴笑,有些得意地说道:
“怎么样,就和你说我阿娘很好相处的吧。”
少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抿着嘴点头,算是承认了她的话。
“二娘子!二娘子!”
就在这时,绕着锦官城一圈的春江水边,传来有人叫孟如招的声音。几个穿着莺红柳绿裙样的少女手中拿着,做工精致的纸风筝,对着她们这边招手道。
“来放纸鸢呀——”
“快来——”
“就来,就来!”
孟如招也扯着嗓子应了,拉着一直没有放开的白锦儿的手,朝着江水边跑去。
......
“陈公家的小女儿?”
听见自己父亲和自己说的话,石玉宁一愣,随即脸色肉眼可见地僵硬住了。石兆成一直低头看着面前的案几,上面有着摊开的公文,听见石玉宁近乎质问的疑问,他头也没有抬,只是静静地翻了一页,
发出纸张在半空中抖动的声音。
“快去收拾吧。到时候马车来了,别叫人家等着。”
石玉宁的唇紧紧地抿起,他垂在身边两侧的手也有些颤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只是低声回了一句喏,随后便退出了石兆成的书房。
听见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石兆成手中捏着的书页慢慢放下。男人的手保养的很好,只有经常握笔的指节处有着一层薄茧。
他注视着自己儿子消失的方向,眼神明暗晃动,看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半晌,通亮的书房里,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叹。
......
弯腰费力地在冰凉的水面上够着什么东西,白锦儿的手腕一用力,一刹那的功夫就将那朵落入水中完整无缺的桃花捞了起来。
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花蕊都被压得弯了,紧紧地贴在花瓣上不相分离。
白锦儿低头看了半天,随手又将它丢回了水里。看着它和其他花瓣一样悠悠地飘远,
实在不知刚才为何要费力将它捞起来。
孟如招就在不远处放着纸鸢,笑着闹着,嬉戏声不绝于耳——白锦儿却对纸鸢不感兴趣。她对这一片开得灿烂的桃林,更加好奇。
从来没见过开的这么艳的桃花,
白锦儿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