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靠在办公椅上,一只手随意地撑在桌前,另一只手操纵着鼠标,除了不时颤动的浓密睫毛,整个人就像一座静止的雕刻石像。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秦鹤洲说道。
前台端着咖啡走了进来,秦鹤洲说了声谢谢,让她把咖啡放到桌上就好。
但对方在放下咖啡的时候手没控制住的一滑,眼看整杯咖啡就要泼到电脑和一旁的重要文件上。
秦鹤洲眼疾手快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然后整杯滚烫的咖啡全泼到了他胸口上。
对方见状,十分慌张地抽了几张纸,一边不停地道歉,一边要去帮他擦胸口的咖啡。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不小心了。前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慌张。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秦鹤洲伸手接过纸,隔着一层衣服他并没有被烫伤,只是这件白衬衫明显是废了。
而且这是他唯一一件能穿来上班的白衬衫,想到这他神情略微一暗。
怎么办?我帮您去洗一下,或者赔您一件......对方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秦鹤洲叹了口气。
这件衣服脱下来他穿什么?而且他也不至于小气到让对方陪衣服。
没事,你下次小心点就好了。秦鹤洲检查了下文件,见文件没事,他只能自认倒霉。
下午,陆凌川踏入天晟集团的公司分部,带着一股八百里开外生人勿进的冷漠气场,堪比一座移动的冰雕。
他进来后,整个公司的气氛变得分外安静。
陆总,您过来是?前台问道。
陆凌川冲她摆摆手,说了句找人,就径直往前走去。
他是来找秦鹤洲的。
陆凌川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便推门而入。
秦鹤洲本来在专心地低头看文件,在看清来人是陆凌川之后,他立即放下了手头的文稿,径直走到陆凌川面前,伸手关上办公室的门,人往桌子上一坐,两条长腿肆意地横在桌前,全无人前那副严肃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秦鹤洲微微挑眉,故作惊讶地地问道。
我......我下午要来公司一趟。陆凌川说。
哦,秦鹤洲笑着点点头,随即脚尖贴着陆凌川的小腿,看似不经意地往内一勾,把陆凌川整个人带到自己面前,用一种十分勾人的语气说道:所以......顺便来看看我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突然拉近,面对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陆凌川呼吸略微一滞。
嗯。他微微偏过头,又问道:你第一天还适应吗?
适应。秦鹤洲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由于离得分外的近,陆凌川注意到了他胸口明显的咖啡渍。
他指尖擦过那摊印迹,皱了皱眉,这,怎么了?
我喝咖啡的时候不小心洒上去的。秦鹤洲露出一个满怀歉意的笑容,就好像真的是他不小心洒上去的一样,看样子是洗不掉了。
那,陆凌川想了想说,等你下班了,要不要顺便去买几件衣服?
好。秦鹤洲没有推拒,而是十分自然地转过身瞥了眼桌上的一堆文件。
嗯,你忙完了和我说一声。陆凌川想着待会儿能和他一起出去,现在也不必打扰他工作,说着便准备离开了。
秦鹤洲立即起身,帮他拉开门,在他耳边低声说:等我一下,我会尽快处理完的。
说罢他还冲陆凌川眨了眨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好他为了陆凌川特意加快了速度一样。
【你故意让他看到的吧?】
电子音又开始了。
秦鹤洲:你猜?
陆凌川一走,秦鹤洲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在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非常全神贯注,效率也很高。
但就算如此,处理完这一切之后也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秦鹤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立刻给陆凌川发了消息,出门找他。
【我要提醒你一下,虽然你拼命打工的样子很努力,但你自己赚的钱并不算积分。】
秦鹤洲:用不着你提醒。
先生,您穿这个真的很合适。
高档服装店内,秦鹤洲站在镜子前试一间衬衫,一旁的导购员不停地在旁边夸赞他,陆凌川则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虽然说导购员通常都会把普通的事物形容地天花乱坠,但她这句话放在秦鹤洲身上倒是一点不过。
他就像是天生的衣架子,衬衫穿在他身上的样子堪比橱窗柜内展示的模特。
秦鹤洲没有说什么,但是等导购员一走,他便把试衣间的门随手带上,将陆凌川整个人抵在墙上,双手环着他的腰。
秦鹤洲没用什么力,但是陆凌川整个人被对方带有侵略性的气息包裹,不由得心跳加快,耳根发烫,他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搭上对方的脊背。
然后耳边就传来秦鹤洲低沉的声音: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陆凌川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虽然这个角度他根本看不到衬衫穿在秦鹤洲身上的样子。
下一秒,对方柔软的唇瓣擦过自己的嘴角。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吻在他的嘴角上。
第4章 、第一个世界(四)
几件衬衫连带着配套的领带刷了陆凌川四五万,但这些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和一般富二代比起来,陆凌川算是相当清心寡欲了,他不爱声色犬马之事。有时候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串没有意义的符号,因为够多所以不在意,花钱不眨眼这一词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恭喜宿主获得200个积分,距离目标只剩下499,780,加油哦~】
秦鹤洲听到这句话,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
一个亿,也就是说,让他在最好的地段买房也得买两套才能攒够这些积分。
两人将东西放上车,陆凌川很自然地问道:去吃饭吗?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正好是饭点。
秦鹤洲伸手拉过安全带,转身看向他:好啊,你想吃什么?
陆凌川随即低头思考起来。
秦鹤洲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心里猜到他估计又在思考什么高级饭店,事实上秦鹤洲内心对那些高级酒店还是很有抵触的,不管是原来的还是现在的世界他都逃不过应酬的命,所以只有平时工作的时候才会去,休息的时候他只想找个地方随便吃点热菜。
能吃辣吗?秦鹤洲打破了沉默。
嗯,可以。陆凌川抬眸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瞳仁。
秦鹤洲似乎永远是这个样子,在人前从来不会显露任何负面情绪,比起自己他永远更加顾忌别人的感受。
秦鹤洲:那,去吃火锅怎么样?找一家近一点的店。
好。陆凌川不在意吃些什么,只要是和秦鹤洲一起都行。
两人找了一家附近的火锅店,夜晚的店里格外的热闹,在袅袅烟雾中,传来的嬉闹声与觥筹交错声是属于人间的喧嚣。
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秦鹤洲很自然地倒了两杯热水,把先倒的那杯递给陆凌川。
在询问了对方的忌口和喜好之后,秦鹤洲和服务员点了几个菜。
你怎么让我进去的?他有些好奇陆凌川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位置,边说边用公筷仔细地夹起几片烫得刚刚好的肥牛片,放到对方碗里,嘱咐道:小心烫。
我......我伪造了一份简历。陆凌川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做贼心虚,虽然他爸是董事长,但是陆祁对他向来严厉,更谈不上纵容。他当时为了尽快把秦鹤洲塞进去,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包括想出伪造简历这种手段。
要是被陆祁知道他内推的这份简历是伪造的,能打断他的腿。
你伪造的吗?闻言,秦鹤洲忍不住笑了,不是那种装出来的笑,而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他用手捂着嘴,
你在简历上写我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清华还是北大?
不是,陆凌川思考地很认真,我说你是麻省理工毕业的。
这回秦鹤洲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你就不怕露馅吗?
陆凌川倒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点点头又感觉有些不对,随即又摇摇头。
为了不让你露馅,我会装得像一点的。秦鹤洲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原本学历就很高,虽然不是麻省理工毕业的,但装装样子倒没有问题。
吃完饭,两人回到车上,忙了一天,秦鹤洲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累吗?注意到他的举动,陆凌川问。
累吗?秦鹤舟几乎要下意识地回答不累这两个字了。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为了学业和事业,他都像一个滚轮一样不停地连轴转。人生就是由一个个目标组成的,达成了这个目标,就换一个更高的,这样才不会迷茫。
在外人面前他就是完美的代名词,他向来伪装得很好,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他累不累。
陆凌川远没有他会巧言令色,但这不加掩饰的一句话莫名地触动了秦鹤洲的某根心弦。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陆凌川转头看向他,对方俊逸的侧脸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他虽然在笑,但是他的嘴唇绷得很紧,他虽然在摇头,但他眼底的那抹青色不会说谎。
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陆凌川不善长伪装,他的喜欢和关心向来都很直接。
好。
他没有睡,而是和陆凌川聊了会儿天。
晚上马路很空,没过多久,秦鹤洲就到家了。
和陆凌川道别后,他独自一人走在狭窄又阴暗的羊肠小道上,路边连盏路灯都没,但这却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突然间,幽暗月光下冒出几个人影,秦鹤洲心中警铃大作。
很快,五六个混混在昏暗阴冷的小巷里将他围住,月光下他们的人影被拉的巨长,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逐渐逼近秦鹤洲。
这几个人明显就是来讨债的,为首的的黄毛往地上啐了一口,伸出花臂扯了扯衣领,不怀好意地说道:可让我们找到你了,欠了钱还想跑?
秦鹤洲眉头紧蹙,往后连退几步,在心中质问系统:怎么回事?我还借高利贷了?
【不是你,是你的好兄弟,你只是他的担保人罢了】
秦鹤洲: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秦鹤洲感觉这个所谓的吃软饭系统的目的从来不是让自己通关,而是把自己给坑死。
我不欠你们钱。就算如此,他还是故作镇定,目光凌厉地说道。
我呸!黄毛手中夹着烟,吐出一个烟圈,步步逼近秦鹤洲道:TM韩齐人跑了,你是他的担保人,当然你替他来还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懂吗?
韩齐就是秦鹤洲素未谋面的好兄弟。
此时五个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几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十足的地痞流氓的架势,将秦鹤洲逼到了墙角。
多少钱?什么时候要还?秦鹤洲皱了皱眉。
黄毛伸出手,比出一个五的手势,五万,二周之内还上,懂吗?
我没钱。他吐出三个字,神情冰冷,就好像在看无机生物一般。
豁?你不会觉得没钱就不用还了吧?黄毛冲身边的人露出了一个看傻子一样的笑容。
没钱?没钱你从保时捷上下来?黄毛直接走到秦鹤洲面前,他比秦鹤洲矮了半个脑袋,所以只能仰视他。
见状他伸手拽过秦鹤洲的衣领,一口烟雾吐到他脸上,露出一口黄牙,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小子是傍上什么富婆了吧?搞点钱不是简单的很?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出去卖啊。
艹!
下一秒,黄毛被秦鹤洲一拳揍在脸上,痛苦地弯下腰。
TMD今天老子就要把你的手脚都剁了,敢TMD打老子,不想活了?黄毛反应过来,立即叫上身边的兄弟要对他动手,他们人多势众,秦鹤洲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一挑五。
眼看黄毛的拳头就要挥到秦鹤洲脸上。
你们还想要钱吗?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秦鹤洲伸手挡住了他挥过来的拳头,黑色的瞳仁里不见恐惧,而是一种狠厉的神情,想要钱,就留我一条命。
或者你们也可以现在把我打死,只是进局子,和还钱,你们两个里面选一个。秦鹤洲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
五个人停下了原本准备挥上去的拳头。
艹,黄毛伸手指着他的鼻子,瞪着眼睛道,二周时间,五万,一个子都不能少,否则就把你剁了喂狗。
秦鹤洲扫视了一眼四周,说:知道了。
我跟你讲你最好不要耍滑头。黄毛威胁道,你的身份证和所有个人信息都在我们这,你就算TM想跑也没有用,懂吗?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能把你逮出来。
我跑得了吗?秦鹤洲回头瞥了眼笼在暗处摇摇欲坠的出租屋,笑道:我要是能跑还会住这种地方?
黄毛忿忿地看了他一眼,骂了句我劝你识相点,然后带着人走了。
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内。
秦鹤洲坐在老旧的床沿,右手夹着烟撑在膝盖上,烟头处的火星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他眉间似有化不开的忧愁,上一辈子没有感觉,五万块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现在才知道五万块钱简直可以要了他的命。
就在刚才他试着打了韩齐的电话,但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机械提示音。
而且借高利贷这种事报警也没有用。
他的工资要一个月才能下来,在此期间他就算去干再多的活也凑不到这个钱,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