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栏杆旁，苏晓悄悄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陈紫微，重复了一遍：“利维坦级邪物。”
    陈紫微斜瞥了苏晓一眼。
    后方正在看展台的罗莎莉挤到了两人中间，往下看去，低声说道：“他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很爆炸的新闻。”
    确实。
    整个世界由利维坦级邪物塑造。
    虽然每个邪物族群的宗教都在阐述这点，但大部分人们以往还是认为它们在吹牛。
    毕竟吹牛谁不会啊？
    可……这些吹牛的内容，被认知保管员承认了。
    祂可是永恒帝国的代言人，祂的话语代表着身后的永恒帝国。
    也就是说，就连永恒帝国，都承认整个世界都是邪物创造的。
    这样爆炸性的言论，绝对是能冲击整个世界的。
    毕竟，信神的人并不少，除了邪教外，也有各种各样的正统宗教，不少人认为邪物是神派出的考验。
    而现在，神的面貌被认知保管员撕了下来，丢在地上狠踩，还告诉人类……没有会在世界末日救赎他们的救世主，只有会吃掉他们的恐怖邪物。
    一楼。
    认知保管员合上书卷，面前神职人员的心智已经被祂摄取。
    他倒在了地上，颤抖着，像跳到岸上的鱼。
    认知保管员合上书页，闭目养神。
    场馆一片寂静。
    人类，只是邪物的食物，就连整个世界都是邪物塑造出来的，那这还怎么反抗？
    有人扶着地上的主教，悲怆说道：“你这邪物！你一定是骗我们的，是魔鬼派来诱人堕落的骗子！”
    这句话像是一根浮在海上的稻草，一下子被很多人抓住。
    骑士团国的一些修行者，还有其他信神的人站在那位主教身旁，对认知保管员纷纷破口大骂，完全不愿意接受祂所说出的答案。
    有学者说道：“怎么可能！你知道宇宙有多大吗？光是我们已知的宇宙，就已经超过900亿光年的直径！而小小的利维坦级邪物，哪怕是月山兽，也只不过霸占小小的月亮，在宇宙面前，只是尘埃，祂们凭什么创造整个宇宙！”
    “是啊是啊，他一定是骗子！”有人迅速跟风。
    “根本不是什么永恒帝国代言人，祂就是邪物，把祂赶出去，把祂烧死！”有人狂热大喊。
    认知保管员轻笑一声，说道：
    “在你们的物理学中，认为宇宙大爆炸的总能量为3e69焦耳，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3乘以10的69次方。”
    “你以为这个数字很大？”
    祂轻笑着，苍白脸庞上的表情却可怕的吓人。
    “你以为……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永恒帝国，却没有走错道路，还存活下来的文明？”
    “你以为先行者文明是如何破灭的，你以为古老者文明苟延残喘了多久，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强调牺牲，你以为……为什么我们永恒文明不敢随意干涉你们的文明进程？”
    “想知道的具体的细节，光凭这人的理智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给我更多，我告诉你们更多。”
    认知保管员看向那位指责祂的学者：“想要证据吗？”
    “那就拿你的认知，你的理智，你的……生命，来换。”
    祂摊开手臂，缓缓转了一圈，看着每一个人：
    “来吧，用你们的献祭，来得知世界的真相。”
    话语中蕴含的一丝疯狂让许多人浑身战栗，责骂，质问祂的声音变小了。
    和国外的某些修行者不同，中夏的修行者倒比较淡定，没有说什么，好像他们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可能，并且没有太多畏惧。
    有人说道：“利维坦级邪物是造物主又怎么样？就算祂创造了我们，如果打算拿我们当食物，我们也会狠狠咬祂一口！”
    站在二楼，苏晓小声重复：“咬祂一口。”
    他通过三尺神明偷窥到，旁边的陈紫微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反而是罗莎莉，很赞同地说道：“说得对。”
    “我们从不求神，如果真的需要神才能拯救我们，那就让我们变成神，我们来救我们自己。”
    利维坦级邪物现在还算遥不可及的威胁，毕竟，对于人类来说，就连王侯级邪物们都没有彻底苏醒，两只强行苏醒的大魔级邪物也都被干翻了，人们现在并不担忧这个。
    可他们却在惊恐，惊恐于精神世界的崩塌，惊恐于利维坦级邪物的恐怖威能。
    这个展馆里站着各个国家，各个势力的修行者，在他们中，只有中夏修行者的反应最平淡，好像听到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恐怖秘闻，不是颠覆人类大部分国家信仰的恐怖知识。
    苏晓知道，这不是骄傲，也不是自信。
    而是本能。
    在人间道结束纷乱，重新立国后，中夏的大部分修行者就不再信仰任何神灵。
    如果非要说他们信仰什么，那他们信仰的就是人。
    人定胜天。
    认知保管员的一席话，非但没有吓到他们，还让他们的意志更坚定，决心更坚决了。
    陈紫微扶着栏杆，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修行者们。
    她那绝美的，似神的脸庞上，流露出了属于人的色彩。
    是感慨？是怀念？是回忆？是悲伤？
    还是……某种纯粹而清澈的爱呢？
    苏晓不知道。
    他虽然掌控了心灵手术，可以看到此时陈紫微的情绪色彩，但陈紫微的情绪色彩总是沉静的，安宁的，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包括现在也是。
    此时，这个问题和答案迅速传播出去，鸿钧网络乃至全世界各个网络中的每个人，几乎都得知了认知保管员说出的这番话。
    它对于世界，对于人类文明，造成的冲击绝不会亚于隐秘观察者的6000张船票和机械商港的商贸港口。
    甚至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晓猜，不知道多少失去信仰，乃至陷入绝望的人，可能投入邪物的怀抱，信仰起邪教来。
    他很担心。
    那可是认知保管员啊，寿命比人类文明还长的永恒文明代言人，祂说的话，即使很多人能骗自己不接受，可还是会有人会接受，会绝望。
    正当苏晓忧心忡忡时，他听到了遥远处传来的歌声。
    那歌声没有伴奏，只有嘶声力竭的清唱。
    它的旋律却仿佛藏在每个人内心最深的深处。
    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好像每个听到它的人，都不由自主跟着加入合唱。
    嘈杂又整齐的歌声来到展览馆中。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