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后妃们绕过乾运殿,下了秀丽山,来到佳丽门。全体僧道官和名德法师都在甬道的两旁跪接。崇祯和后妃们从他们中间穿过,走进佳丽门,踏上白玉雕龙台阶,迸到永明殿中坐下,众僧躬身低头,双手合十,从永明殿的左边,众道士从右边,分向建醮的地方走去,连一点脚步声也不敢发出。过了片刻,从永明殿后边传过来钟声、鼓声、磐声、木鱼声、云板声、铜笛声等等,还有和尚道士的哮经声,组成了肃穆庄严的音乐合奏。王德化走到崇祯面前,躬身奏道:“皇上,开醮了。”
崇祯没做声,立刻从龙椅上站起来,怀着虔敬的心情向外走去,周后、两位妃子、宫女们和太监们,肃静地跟在他的背后,永明殿的背后是一个小院,一色汉白玉铺地,有十几株合抱的苍松和翠柏,虬枝横空。其中有一株古松上缠绕着凌霄,在苍翠的松叶间点缀着鲜艳的红花。院子中间搭着一座高大的白绸经棚,旗幡飘飘;莲花宝座上供着檀香木雕刻的释迦如来佛像。棚外悬一黄缎横幅,上题:“敕建消灾、弭寇、护国、佑民、普渡众生法会”。
后妃们暂留在经棚外边,崇祯帝先进经棚,在释迦前上了香,焚了黄表,拜了四拜,跪在黄缎拜垫上默默祈祷,求佛祖大发慈悲,帮助他消灭各地“流贼”,降罚满洲,并且不要再降水、旱、蝗、疫诸灾,保佑他的国运昌隆。当默祷结束时他觉得还不够,又特别祝祷几句,求佛祖感化张献忠等洗心革面,实心投诚,并且使官军将漏网的李自成早日擒获,除掉朝廷后患。他求神心诚,禳灾情切,虽没出声,却禁不住喉咙哽塞,热泪满眶。祝祷毕,他站起来退到一旁,看着皇后和妃子们依次进来礼佛。
在崇祯跪佛前虔诚祝祷当儿,王德化留在经棚外边,恭立侍候。一个太监来到他的身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宗主爷,王秉笔有事面禀。”
他转过头去,看见王承恩神色不安地立在永明殿后,心中不禁一惊。他使个眼色不让王承恩来到经棚前边,自己赶快踮着脚尖儿走了过去,悄声问:“什么紧急大事?”
王承恩行了礼,从袖中掏出文书递给他,小声说:“请宗主爷指示,这些十万火急的文书是否现在就奏明皇上?”
王德化把几封文书匆匆一看,大惊失色。想了一下,他把文书交给王承恩,俏声吩咐说:“拿回宫去,此刻万不能让万岁知道。纵然天塌下来,也要等皇爷烧过香回到宫中,咱们再向他启奏。”
王承恩不敢说什么,悄悄走了。
从建有佛教法会的院落往北,绕过假山,穿过有雕栏的白玉小桥,又是一座圆殿,描金盘龙匾额上题着“环碧”二字。周围绿水环绕,花木繁茂,苍松数株,翠竹千竿。这是南宫最后和最幽静的地方,再往北几丈远便是覆盖着黄瓦的红色宫墙。道坛设在环碧殿中,叫做“敕建三清普临、降妖、伏魔、消灾、洱乱醮坛”。崇祯走进环碧殿,叩拜了玉皇大帝,焚了青同,照例默祷一阵,然后退出。皇后和两个妃于依次烧香出来。他们到永明殿中休息,吃了点心,起驾回紫禁城去。
回到乾清宫,他刚刚换过衣服,端着茶碗喝了一口香茶,王承恩走到面前,躬身将几份文书放在御案上,胆怯地说道:“启奏皇上,张献忠又反了。”
崇祯的手猛一颤抖,茶碗落在御案上,溅湿了文书。他正要询问详情,不料王承恩低头避开他的眼睛,又小声说道:“据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飞奏,陕西的局面也变了。”
“什么,张献忠入陕西了?”崇祯跳起来问,“官军何不堵截?”
王承恩猛地摇头,道:“不是,皇上。是李自成在商洛山一带起事了。”
崇祯两眼发直,颓然坐进椅子里,过了好久才喃喃吐出半句话:“我早就担心……”
又过了一阵,他才稍微镇静,叫王承恩将几封火急奏本读给他听。当他听到熊文灿奏报说已命左良玉、罗岱等率楚、豫官军“追剿”张献忠,正候捷报,他摇摇头,用鼻孔冷笑一声,对王承恩说道:“给熊文灿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下一道严旨切责,叫他戴罪视事,以观后效。倘若不能将张献忠剿除,加重论罪!”
“遵旨!”王承恩接令。
崇祯又道:“郑崇俭的本上怎么说?快念!”
郑崇俭除奏报李自成重新树起大旗之外,也奏报农民军中疾疫流行,李自成和刘宗敏等重要“渠魁”都卧病不起。他还奏称他已经“亲赴武关,督军进剿,不难将逆贼一网打尽”,崇祯听毕,仿佛看见了新的希望,点点头,又对王承恩说道:“替朕拟旨,着郑崇俭迅速进剿,不得有误!”
却说另一边,叶天带着秋风军来到湖广,一个月不到,洞庭湖和鄱阳湖流域内的流贼就被他一锅端了,刚刚整顿好湖广事物,张献忠反叛以及李自成崛起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叶天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让萧青在湖广一带招兵买马训练军队,他自己却是独自一人偷偷去往了南京。
十里秦淮,桨声烛影。
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画舫应接不暇,各具特色的灯笼点缀河面,再加上那此起彼伏的美妙丝竹声、喧闹声,还有沿河两岸的美丽红绾儿捎首弄姿的媚态,将秦淮河的脂粉气息演绎到了极致。
夜游秦淮,叶天立身画舫船头,折扇轻摇,一袭白衣翩翩,看着那漫天绽放的烟花,饱览那被灯火映染得五彩缤纷的世界,不由心生感概,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或许只有这种地方依旧繁华如往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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