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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8)
    第42章 脏脏猫
    段青泥醒来的时候, 窗外的天色再次黯了下来。
    他躺在一张坚硬的木床板上,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心脏也好似裂开般的抽疼。眼前的环境十分陌生, 四处飘散着一股诡异的草药味道, 混合了血液特有的荤腥, 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段青泥试着挪了挪肩,床边很快有人喊道:别动!
    段青泥身子一僵, 立马不敢再动了。直到视线逐渐清晰,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见自己手腕至肩膀每一处, 都齐刷刷扎满了一排细长的针。
    我靠!段青泥下意识道, 容嬷嬷?
    瞎喊什么,谁是你嬷嬷?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随后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往他脑门又添一根锋利的银针。段青泥当场惨叫了起来, 却又被对方死死制住,厉声道:我在施针止血, 再乱动一下,给你扎成筛子!
    段青泥终于不动了, 躺在木板床上,安静如鸡。
    借着屋内昏黄的烛光, 勉强看清那施针男人的模样。
    丹凤眼,皮肤生得冷白, 身形单薄而瘦削。背影柔和纤细得像个女人。
    但那扎针的力度毫不轻柔,目光亦是凌厉冰冷的, 仿佛要生生扒掉对方一层皮。
    整整一套针法下来,段青泥疼得满头大汗,一下子叫得跟什么一样, 整间屋子都是他的回音。
    爹爹,我早说了,这人都病入膏肓了。不远处有道熟悉的少年音,是陆小竹。他抱着盆热水过来,拧干毛巾为段青泥拭汗:你还救他干嘛,不是白费力气吗?
    闭嘴。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那男人撤了针,又从桌上端来汤碗,里面又稠又黑的一坨,还冒着滚烫的热气,你爹开医馆救人,你个当儿子的成天害人好的没学到,只会给我惹是生非!
    说着把那汤碗递给段青泥,又舀一勺送到他嘴边,尽是一股子难闻的腥味儿。
    段青泥还有些警惕,抿紧嘴唇不敢妄动。那男人便道:放心吧,上等药材熬的好东西你都差点死了,不吃白不吃。
    段青泥拧了拧眉,犹豫半天,终是张嘴舔了一小口。
    那勺药的味道委实太冲,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着那男人道:多谢。
    男人挑了挑眉,段青泥却偏过头,朝四下扫了一眼,登时问道:那个和我一起的朋友呢?
    男人和陆小竹都没说话,段青泥便慌了起来:他没从陷阱里上来?
    不。男人努了努嘴,又抬手指指药碗,示意那黑糊糊的一坨,这不拿他煎了药吗?
    ???
    段青泥瞳孔剧颤,表情瞬间僵住了。陆小竹也补充道:那家伙一身硬骨头,我和爹爹折腾下来,费了好一番力气呢。
    你们
    段青泥肩膀一震,当即感到喉咙翻涌,哇的一口连血带药喷了出来!
    对面那爷俩都惊呆了,瞪着眼睛道:不至于吧,不就用来煎个药?
    段青泥一边倒抽着气,死死摁住心口,一边从床上翻滚下来,跌跌撞撞的,一扬手抓紧那男人的胳膊,颤声道:你你快带我见见他
    男人道:吃完药不行吗?
    不行!段青泥猛摇头道,就现在!
    男人和陆小竹互看一眼,只好无奈地说:那好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两个人把段青泥扶了起来,这间屋子本来也不算大,走两步便到了他们的后院。那里晒着不少新采摘的药材,而其中最为瞩目的东西,莫过于院中央一口又厚又深的药炉,里面少说能装四个人,炉底还堆着乌漆嘛黑的柴火,一看就是刚烧完的
    男人说:喏,他就在这儿了。
    段青泥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当场失力跪坐在地。彼时心头气血翻涌,呼吸困难,灵魂却像是要随时从身体抽离。
    玉宿那么狠一个反派,全文堪称bug般的强大存在。
    到头来的结局,竟是被人抛进药炉里。皮骨碾碎,血肉消融,活生生地熬成一大碗翔。
    然而最最可怕的是,段青泥还吃进去了一口。
    此时此刻,他摁着自己的喉咙,已然骇得冷汗直冒,全身血液都在疯狂倒流。
    不可能的玉宿怎么可能愿意?
    段青泥说不清是种怎么感觉。胸口像梗了一块石头,压得浑身骨骼随之下沉,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肯定是你们威胁他的!
    没毛病啊。陆小竹叉腰道,就是我们威胁他的!
    段青泥怒道:庸医!那好歹是条人命!
    那爷俩刚想说点什么,段青泥却不听了,三两步冲上去抱住药炉,悲声道:玉啊,我可怜的玉啊咱俩可是命运相连的,你这一死了让我一人怎么办呐?
    虽然你脾气很臭,不爱理人,嘴巴又笨,脑子也跟进水一样段青泥喃喃地说,但在我心里,你勉强算半个好人。
    爹爹,我实在不懂。陆小竹嫌弃地问,就他俩那样,真的是朋友吗?
    他爹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玉宿啊,其实那个你走了倒也没关系。段青泥敲了敲药炉,不抱希望地说,至少把祈周给我吐出来吧?
    话音未落,忽而听得一声轻响。
    一道熟悉身影从炉底飞了上来,转眼落定于段青泥的身侧,冷冷地问:祈周是谁?
    段青泥:
    只见玉宿一袭素衣,外罩着一层宽大的粗布麻衫,袖子拖得老长,上面沾满了药炉上的灰尘。而他本人也是斑斑点点的,俊秀的脸上青一块黑一块,头发丝上吊着几片残余的药渣,整个儿像从煤桶里捞上来的脏脏猫。
    段青泥刚站起来一点,又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你他妈又是谁?
    你这位朋友,气性实在太大。我好心拉他上来,他还想着恩将仇报。陆小竹他爹笑盈盈道,最后也是没法,只能以你的性命做要挟,强迫他来我家后院帮忙。
    段青泥瞥了一眼玉宿,又瞥了一眼陆小竹。前者依然面无表情,后者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
    陆小竹他爹又道:方才你吃的那碗药,便是你朋友亲手熬的。
    段青泥:
    弄了半天,居然是这样??!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玉宿,而玉宿顶着那张脏脏猫的俊脸,不动声色别到了一边。只是手指微妙地蜷在一起,紧攥着粗衫脏兮兮的边角,仿佛是在期待某个人的夸奖。
    段青泥一下又不知道说啥了。
    前后的跨越太大,他还处于懵懂状态,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事实。
    玉宿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就因为在陷阱里,随口两句认亲的话,真就把他当成那位故人了?
    这要让他知道不是,可不得当场黑化,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了?
    段青泥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不敢看乖巧的脏脏猫了,转过身便朝没人的地方跑。只是没跑一半,让身后三人齐齐抓了回来。
    陆小竹他爹走上来,正对段青泥的面前,一个弯腰直接跪趴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段青泥惊愕然道,快快请起!
    在下陆暇,本名段又暇。他毕恭毕敬地说道,见过少岛主。
    *
    先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直到看你朋友带着那块掌门金印可算是把我吓了一跳。因为你这变化太惊人,不光只是容貌上的,而且非常奇怪想当年在老家主身边,远远瞥那么一眼,我一直印象深刻,你比同龄孩子要成熟高挑许多。
    回到屋内,陆暇为段青泥倒了盏茶,又端起方才那只药碗,费力翻搅着玉某人的杰作,试图将那一坨暗黑物质弄得软和一点:虽然我们没正式打过照面。但岛上人人都说,老家主的儿子骨骼惊奇,天生便是一块习武的料子,将来必定继承长岭派掌门之位。
    你说谁?段青泥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我适合习武?
    我哪知道,快十多年过去了,你这身体就没怎么长过。陆暇皱了眉,一伸手钳住段青泥的下巴,盯着他上下左右打量半天,现在又瘦又小的,你是不是练错了功?还是吃错了药走火入魔了?
    你才又瘦又小!
    段青泥拍开他的手,气得后退一步,缩到了玉宿身后:老子一点都不小!
    陆暇却道:方才情况紧急,我只给你简单止了血。你这身子跟破篓子似的,怎么填都填不上具体是什么病,你自己清楚吗?
    段青泥看了眼玉宿,迷茫地摇头摇头。正踌躇间,玉宿却抓住他的手腕,袖子往上一撩,径自递到了陆暇的面前。
    段青泥惊道:玉宿你干嘛?!
    把脉试试。玉宿沉声道,他之前屡次受重创,记忆也出现了偏差。
    段青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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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好久不见
    陆暇拧着一张脸, 轻握段青泥的手腕,把他从上到下摸了个通透。也不知多长时间过去,段青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颇为嫌弃地问:好了没有, 到底行不行啊?
    陆暇抿着嘴唇不说话。
    玉宿追问道:怎么样?
    段青泥妙他一眼, 心说这人怎么比我还急?
    然而两人等了半天,陆暇摇摇头道:失没失忆我摸不出来。再说这破身子, 伤病也未免太多了, 要刨根究底可不容易
    段青泥啧的一声, 正待将手腕回抽, 冷不防又让陆暇握了回去, 一抬指再次搭上他的脉搏,又来回细细碾了几道。
    之前可是长期服用什么药物?陆暇皱眉问道。
    是啊,怎么了?段青泥道, 我住天枢山那会儿,好几副汤药吊命一天不吃就全身流血。
    陆暇凝声道:果然。
    什么意思?
    段青泥神情微变, 很快又反应过来,骇然问道:是我吃的药有问题?
    玉宿闻言至此, 目光亦是沉了下来。
    陆暇道:何止有问题?我就说了长岭派那群老狐狸,怎可能放任段家人上位掌权?
    段青泥急道:别卖关子了, 说重点!
    他们给服的汤药,根本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是一种不致命的慢毒!
    段青泥瞳孔一缩, 陆暇紧跟着道:此毒虽有凝血止痛功效,但也只是暂缓身上不适之感, 治标不治本。若长时间服用下去,往后不出半年,会逐渐丧失自我, 乃至身体麻痹、思维迟缓最后彻底沦为一具无意识的活死人。
    ???
    段青泥猛退一步,险些从椅上仰倒下去。幸而玉宿及时上来,将那颤抖不止的肩臂扶稳,段青泥却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就像竭力攥住唯一的支撑物般,五指关节一度用力到泛白。
    简而言之,他们只留的身子,不想留的人。陆暇一字字道,而且这药物看似平缓,实则依赖性极强。但凡断了一日,身上伤痛增剧,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段青泥屏住呼吸,脑子里尽是嗡嗡一片,一时乱得说不出一句话。
    玉宿淡淡看他一眼,便将那泛白的五指回握住,继而问陆暇道:此毒可有解?
    有倒是有。陆暇眼珠子一转,托着腮道,但他得留在我这儿,少说五年余毒才能根治。
    玉宿刚想说点什么,段青泥却打断道:等等!
    他站起身,望着陆暇与陆小竹父子二人,狐疑地问:说这么多,也就一张嘴。我凭什么信?
    爱信不信。
    陆暇将药碗一磕,无所谓道:如今身居高位,做惯了长岭掌门。又哪知他们天枢山的人,从不曾善待我们段家不过是用来守山的工具罢了。
    他说的没毛病。原书中的浮雪岛段家,本来就是灭族的背景板;段青泥自幼被人拐出了岛,中间长达十几年的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被困在天枢山的小黑屋了。
    段青泥想了想,还是问陆暇道:那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被拐出浮雪岛的吗?
    陆暇听到这里,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
    爹爹,别为难这个大傻帽了。旁边的陆小竹道,他真的啥也不知道,哪像什么少岛主啊,简直像个岛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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