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毫不犹豫的摇头:“那怎么成,哪有主子不睡属下先睡的理儿。”
末了,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时候也不早了,四公子,您还是早点休息的好。有啥事儿,明儿起来再忙活。”
徐景川摇头:“这案子多拖一日,都会难办几分,眼下难得有机会,若我不尽快整理好这些好不容易查出来的罪证,一旦事发,陛下问起,我如何回话。”
祁连郁闷的叹了口气:“依属下看,您就是个操心的命,自从军之后又入朝为官,就没几日得闲。”
徐景川懒得搭理他,不耐烦道:“你若这么多话,还是赶紧去休息的好,别在这儿影响我。”
祁连不乐意的哼了一声,安静下来。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祁连扭头一看,紧张的拍了下徐景川的手臂。
徐景川没当回事,烦躁道:“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下一刻,耳畔响起徐国公的说话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徐景川蓦地一愣,捏紧了笔抬头,看向徐国公,语气淡漠:“这么晚了,父亲不也没休息。”
徐国公看了眼祁连,道:“你先下去吧!”
祁连应了一声,起身,担忧的望着徐景川,走出书房。
万籁俱寂的夜,虫鸣声显得格外清晰悦耳。
徐国公叹口气,在徐景川对面坐下,道:“趁着无人之时,有些话,为父想单独跟你聊聊。”
徐景川低垂眼帘,也不看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国公继续道:“虽说你我父子在许多人看来,难免有些不合,但为父心里,最看重的孩子还是你。这偌大的府邸,徐氏一族百年基业,为父觉着,能担起这副担子的,也只有你。”
徐景川冷淡道:“儿子上头还有三位兄长,母亲亡故,早已算不得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的当家主母是继母王氏,嫡子,是三哥徐映川。徐氏一族百年基业,我与大哥二哥,怕是担不起。”
徐国公蹙眉:“你这说的是些什么话!为父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是不想明白。”
徐景川抬眼,面色冷漠的看着他:“从我母亲去世起,这国公府的一切荣耀,基业,便再与我无关。若非你是我的父亲,若非母亲临终遗言,我连在这个家住着,都觉得多余。”
徐国公强忍怒气,问:“到底要如何,你才肯原谅我?才肯接受世子之位?”
“除非我母亲肯原谅你,否则,我绝不原谅。”
徐国公眼圈发红:“你母亲已然过世十多年,如何说出原谅我的话。”
“正因如此,你不可能被原谅。既然如今的当家主母是王氏,您想册立世子,立王氏的孩子便是,与我商量,毫无意义。”
“你三哥生性顽劣,对政事也不上心,我怎能放心让他承袭世子之位。”
徐景川冷笑:“所以,若非三哥不合适,您也不会想到我,不是吗?”
“为父不是那个意思,景川,无论如何,为父最想让承袭世子之位的,一直是你。”
“是因陛下器重我,因我这些年在朝廷中屡屡立功?因我为人处世恰到好处?因我被陛下赐婚?还是因你心怀愧疚?”
徐景川一连串的逼问,直逼的徐国公脸色惨白。
他倒抽口气,蹙眉问:“究竟要如何,你才肯答应承袭世子之位?”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答应。”
忽然又想到什么,又改了口:“除非,赐婚之事取消。婚姻之事,由我自己做主。”
徐国公大声,唾沫星子都喷溅出来:“你明知这根本不可能!”
“那我承袭世子之位更不可能,至于婚姻之事,我终究会自己做主。世子之位,谁稀罕您找谁去。”
徐景川完全没了翻阅卷宗的心思,随手将东西快速收起来,往书房后头的架子走去。
徐国公冷哼一声,愤然一甩袖子,迈步走出去。
走到回廊,却见三子徐映川站在书房一侧的角落,低垂眼帘紧攥着拳头,因光线晦暗,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徐国公盯着他,没好气的问:“多晚了,在这儿做什么?”
“儿子这就回房。”
徐映川揖了揖,毫不迟疑的转身往所住的园子方向走。
徐国公却突然伫立在原地,深吸口气闭上眼,满脸忧郁。
书房内,徐景川收拾着东西,翻动间,不小心碰到一本叫做《世说新语》的书。
他记得,那是上官氏生前经常翻看的一本,自上官氏香消玉殒后,他便将上官氏爱看的书籍都收了起来,收藏在自己书房之中。
他一直没翻开过这些书,也一直没发现,这书里竟还压着一封信笺。
他疑惑的拾起书籍和里面掉落的信笺,翻开来看。
是上官氏的笔迹:红梅映雪,此生无悔。
说的,大概她和徐国公初遇时的情景。
徐景川又翻了一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信笺,打开看,上写:“吾儿景川,切勿心怀怨恨。你父亲虽有错,但人生在世,难免不得已。愿有朝一日,父子尽弃前嫌。愿吾儿,知悉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之不易。”
眼泪不经意的落下,打湿了信笺,徐景川迅速将信笺折回去,把书放回原位,心里的悲苦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怎么也压不回去。
他一个人躲在书房角落,止不住的哭泣。
次日一大早,林妙起床之后,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吃饭的时候也懒懒散散的。
高远疑惑的问:“你昨儿夜里干什么了?怎么精神如此不佳?”
林妙恹恹道:“做了些很不好的梦,梦到徐景川掉进湖里了,我站在岸上瞎着急,他憋着气,一直拼命的往上游,怎么都游不上岸。我心里害怕,顺着河岸跑,找绳子拉他上岸。那绳子却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后来呢,徐大人被你拉上岸了?”
林妙摇头:“没,无论我如何使劲儿都没用。”
宋明泽宽慰道:“小的时候,我娘常说,梦往往是反的。师父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因着平安侯案子的事儿,担心徐大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