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车祸现场,前面就是高架桥。在下面乱成一团时,一个身黑夹克头戴白色棒球帽的男人从容将长长的□□收入一个长方形背包,向下压了压帽沿,没有朝下方看一眼,若无其事地背着包转身离开现场。
等到有人意识到这不是意外车祸,而是有意的伏击,抬头四处寻找杀人凶手时,高架桥上已空无一人。
杀手的枪法很准,就只开了一枪,打爆车前轮胎,车子上护栏翻车,导致车里的三名警察一死两伤,黑皮也当场死亡。
局长震怒,没想到犯罪分子如此大胆,竟然敢狙击警察而更让局里的人,尤其刑侦支队忧怖的是,他们才刚抓捕黑皮将其押往市局,黑皮就在半路被狙杀。
要知道,此次行动为了保密,除了沈副局外,就只有参与抓捕行动的人知道。黑皮的存在,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然而,即使如此,却依旧在半路上被狙击手埋伏。
一时之间,内鬼之说甚嚣尘上。
猖狂!简直无法无天!
局长办公室,沈副局脸上再无一丝平日里的和蔼笑容,双眼凌厉如刀,透露出一名老刑侦的狠辣。
在他面前,站着庄笙孟衍还有黎白三人,几人都是一脸沉重表情,黎白的脸色尤其难看。毕竟,他作为刑侦队长,犯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害,还连累三名兄弟,他难辞其咎。但是他没有说话,在沈副局长发了一通火后,他一直保持沉默。
黑皮死了,他手里的东西还在。孟衍摸了摸下巴,并不因领导的震怒而惶恐,一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副局神情微敛,一时忘了发怒,什么东西?
孟衍没有直接回答,下巴朝门外点了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沈局,现在重要的,好像不是找到黑皮手里的东西啊。
透过办公室的门,可以看到外面人都一脸凝重,没人敢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几乎要化为实质,逼得人快喘不过气来之前专案组查内鬼的事还没有结果,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身边的人相互怀疑,几乎不敢跟多说一个字。
沈副局长面色微变,手掌在桌面重重一拍。
严查此事,绝不容情!
等到离开时,沈副局叫住孟衍,孟衍,你留一下。
庄笙脚步一顿,担心地朝孟衍看去,孟衍对他安抚地笑笑。
出去后,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庄笙对这些视线恍若未见,他在想黑皮的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黎白一直沉着脸,与庄笙没有交谈,两人出来后便分开做各自的事情。而外面之前凝滞的气氛,因为两人的加入仿如一颗水珠滴入宁静的水面,无形的涟漪荡开虽然没有人开口说话,但那些投注到身上的视线,却仿佛有着实质的重量,让庄笙感到一股压力。
没过多久,孟衍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依旧一派从容表情淡淡的样子,看不出在办公室和沈副局说了什么。
庄笙注意到,有几道注视孟衍的视线很是不善,充满怀疑。他心中一沉,抿了抿嘴巴。
正交待许解调查监控的黎白侧身回头,与孟衍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两人静静对视片刻,然后又各自移开。
许解调取了案发时高架桥附近的监控,看到了那个戴白色棒球帽的男人,他是在狙击前几分钟突然出现在高架桥,从背包取出□□,架起,射击。
只开了一枪,然后从容离开。
和他突然出现一样,这个男人消失的也很突然,大桥两边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男人的身影。他应该是坐车来到高架桥,到了桥上后下车,完成任务后,在离开时,再次上了某辆车离开。
监控视频里,画面很模糊,但依旧能看出男人动作从容不迫,显然是做熟了的杀手。
警方搜查黑皮的住所,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许解破解了电脑上的密码,从中找出一个隐藏的文件。文件名标注货物二字,然而打开来却是一堆无人看懂乱码一般的文字。
这是你要找的另外一个文件吗?许解看到乱码时傻了眼,一边问孟衍,一边尝试着破解。
孟衍没有回答,只是让他尽量破解。
与此同时,对沈桃的调查终于有了些进展警方找到了几年前搬走的沈桃母亲和她的弟弟。得到这个消息后,黎白立刻派人联系这对母子,并将他们请来丹藤市协助调查。
开始的时候,他们并不愿意出面,沈母撇清自己和沈桃的关系,说自从沈桃离家出走后她跟这个女儿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无论沈桃做了什么事情,也都跟自己无关。
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跟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牢里出来的。现在她出了事,你们找我也没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沈母如此干净的推脱,联系她的女警不解而气愤,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吗?
我没有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沈母的语气比她更激动,急于否认的样子,好像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女警想到沈桃当年为什么入狱,觉得也有一些能够理解沈母的心情,只是现在为了尽快将沈桃逮捕归案,警方需要家属的配合。
如果说沈母是急于撇清与沈桃的关系,那么她的弟弟就简直是视沈桃如洪水猛兽般避之唯恐不及。
我没有这个姐姐,她杀人也好坐牢也好,都不关我的事,你们去找她别来找我!
因为是请求配合调查,警方并不能强制对方行动,所以开始的时候都是好言相劝。但不管丹藤市这边的警察怎么说,两人都不肯回来协助的调查。
一开始对两人还有些同情和理解的女警,到后来也为他们的态度感到气愤。虽然对两人来说,沈桃当年杀的人,是他们的丈夫和父亲,可那毕竟属于防卫过当的过失杀人,而沈桃,也是他们的血脉亲人。
小女警无法劝服母子俩,黎白接过电话,亲自向沈母说明情况。告诉她沈桃连犯数起杀人案,警方需要她的配合,希望能够找出沈桃,或者劝阻沈桃不要再犯案。
人是她杀的,你们就去抓她好了,凭什么还要我来管她!沈母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黎白微微皱眉,沈母的态度实在有些蹊跷,他想起之前庄笙对当年那起杀父案件的推测,眉头不由皱的更深。
黎白最终也没法说服沈母回来丹藤市协助调查,就在大家纷纷感慨这对母子薄情感到头疼之际,庄笙开口让黎白派人去沈母的所在地,将那俩人直接带回丹藤市。
黎白皱眉摇头,我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庄笙看他一眼,淡淡道:警察逮捕嫌疑犯,天经地义。
第30章 Ⅰ.忏悔录30
当年的沈桃杀父案有诸多疑点,庄笙以嫌犯的名义,将沈桃的弟弟抓捕归案,这下沈母就算不想来丹藤市,也不得不来了。
得知警方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凶手,沈母大叫大嚷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杀人凶手是沈桃,你们抓我儿子干什么?
看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桃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了。
本来之前说好的是配合警方调查,抓捕沈桃,突然变成抓她儿子,儿子成了犯罪嫌疑人,沈母一心觉得都是沈桃害的。于是她在面对审讯时,骂骂咧咧,一个劲儿强调当年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是沈桃,儿子是无辜的。
你们抓错人了,当年杀人的是沈桃,现在跟疯子一样到处乱杀人的也是沈桃,你们不去抓她抓我儿子干什么。母子两个分开审讯,沈母一直吵嚷着要见自己的儿子,问及当年杀父案详情时,只说捅刀的是沈桃,跟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负责审问的警察看不过她如此区别对待,忍不住怼了一句,两个都是你生的,就算不为自己女儿说句话,也犯不着这样上赶着给她定罪,这个女儿怕不是捡来的。
沈母气焰为之一滞,愣了好半晌,小声嘟囔了句,那又怎么样,她毕竟是杀人犯。
审问的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无奈。
另外一边,沈文彬作为嫌疑人是在审讯室接受讯问。和母亲的强势不同,沈文彬显得非常小心翼翼,从坐进审讯室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两只手放在桌子底下绞在一起,不管对面的警员问什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审讯室外,黎白隔着玻璃墙壁看着里面的审讯情况。半个小时过去了,沈文彬始终一言不发。他不由皱眉,瞥了眼旁边的庄笙。
沈桃是代弟背锅,替了自己弟弟沈文彬杀父的罪名,坐了八年牢这一切只是庄笙的推测,并没有证据。他们现在虽然将沈文彬抓捕审讯,但如果一直拿不出证据来,最多只能将人扣留四十八小时,就要放了沈文彬。到时候,不仅所谓的沈桃的冤案不能洗清,到时再请求沈母协助警方调查恐怕也不能了。
又过去十来分钟,审讯毫无进展。沈文彬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他身材瘦小,面色苍白,神情惶恐不安,眼球无意识地转动,额头冒出细细汗珠,看起来就像只惊弓之鸟,然后就是不开口说话。
对面审讯的警员失去耐性,又是重重拍桌子,又是冲他大声问话,沈文彬吓得身子瑟缩不已,看起来可怜极了然而他的嘴巴就像蚌壳一样,怎么锯都锯不开。
审问的警员不由心中怀疑,是不是庄笙弄错了,当年杀死沈父的确实是沈桃,跟她的弟弟毫无关系。
就在他们心中疲惫而生疑时,审讯室的房门被推开,庄笙走了进来。
庄笙没有说话,丢了一张照片到桌面上。沈文彬原本一直低着头,照片啪地丢到面前他下意识看去如果不是手被铐在椅子上差点就从座位跳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瞬间失去全部血色,白到透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你现在看到的,不陌生吧?庄笙在沈文彬对面坐下,他坐姿端正,语气淡淡,不像审讯,倒像是参加什么学术会议。
沈文彬身体抖了抖,第一次抬起眼来,你、你说什么,我不、不明白。
庄笙表情毫无变化,是吗?听不明白我的话不要紧,总不会认不出照片上的人是谁吧?
他说着两根手指压在照片一角,朝沈文彬的方向推了推。沈文彬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拼命往后退,恨不能贴到墙上去似乎庄笙推过来的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而是什么洪水猛兽,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照片上,死不瞑目的男人躺在血泊里,脖子有个碗大的伤口,血从那里流出,浸湿全身。照片拍得很清晰,所以男人脸上的表情看得很清楚,震惊、不甘、茫然,组成极复杂的诀别表情,皮肤更是透着一种血液流尽后的惨白。
这是你的父亲,已经不认的了吗?据说案发时你不在家,所以是没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庄笙的手指在照片上轻点一下,眼睛紧紧盯着沈文彬,这是他临死时候的样子,你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多看几眼。
别说多看几眼,沈文彬甚至连一眼都不敢看,眼睛几乎闭起来。
拿开,拿开!他激动地挥舞双手,却被手铐死死定在椅子上,身后靠墙站着的警员走过来压住沈文彬的肩膀,制住他的乱动。
庄笙对沈文彬的崩溃视而不见,继续语气淡然地说下去,他被砍中颈部动脉,没有受太多苦,很快就因大量失血而休克窒息。但在死亡之前的短短时间里,又承受了极大痛苦刀砍在脖子上的痛楚,因身体里的血液极速流逝而带来的冰冷空虚感,都让人难以承受。你觉得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沈文彬抖着身体,眼神空洞,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呆愣地望着庄笙。庄笙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漆黑双眼仿佛暗夜里的天幕,能收纳无尽黑暗,又可穷尽迷雾穿透世间万物,使所有丑恶污陋无处可藏。
在这双漆黑眼睛的注视下,沈文彬仿佛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扒光,他开口,上下牙齿打着战,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庄笙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到底是谁杀的?
沈文彬神色惊惶,什、什么?
是谁杀死了他?
庄笙将照片推到沈文彬眼皮子底下,沈文彬惊得跳起,双眼瞪得极大,瞳孔急剧缩小,像躲避索魂厉鬼一样使尽全力远离那张照片,嘴里凄厉地喊起来。
是沈桃,是沈桃杀了他,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
庄笙恍若未闻,将照片放到他眼前。
据你母亲的证词,你的姐姐沈桃是在遭到父亲虐打时,反抗过程中用菜刀砍死了他。报警后警察很快到来,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而那个时候,你还在网吧没有回家。是这样吗?
这个时候,沈文彬满脑子都是父亲血淋淋躺在地上的画面,精神有些恍惚,对于庄笙的话听进了耳朵却根本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
是、是这样
那有一点就很奇怪,照片是刑事技术人员到达现场后第一时间拍的,按理来说从死者中刀到拍照没有超过半个小时。但你看照片显示出的流血量,明显全身的血液已经流尽。庄笙顿住,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沈文彬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
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全身的血液会流光吗?
沈文彬面色一片惨白,哆嗦着问:什、什么情况?
庄笙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活着时。也就是说,当你离开家时,你父亲还是活着的,却只能躺在地上,任凭身体里的血液慢慢流出,等到他彻底咽气,全身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你母亲估摸着你离家远了,安全了,这才打电话报警。你们打了个时间差,想以此混淆视听,却不知道,从你父亲身体里流的血,是最好的时间计量工具。
杀死他的不是沈桃,而是你。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沈文彬的意志,变得半癫半狂起来。在他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当年的杀父案,其真相终于得已还原。
正如调查中所知道的那样,沈父是佛教信徒,同时也是体罚孩子家长的典型代表。在沈家,沈父拥有绝对的权威,那不仅仅是大家长的威严,更是信徒对全.能神的绝对服从。
他不仅坚守佛门五戒,还奉守其他清规戒律,比如过午不食,比如不食荤腥。沈父不仅自己遵守,还要家人跟自己一起遵守,如果有一点违背,都会面临他的暴怒和惩罚。沈桃姐弟和沈母,都被沈父惩罚过,只是相对于母亲和弟弟,沈桃得到的惩罚又格外严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