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那根脊椎被打断第一次时，他就在上面多钉了几个钢钉，而断过第二次后，他不得不用金属将它裹住，再用仿生机器撑着。
    克拉克打开x视线，却发现制服含铅，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戴安娜走过来，形状优美的手指牢牢地握着腰间的真言套索，眼睛里闪过一丝压抑。
    谁都没想到蝙蝠侠会糟糕成这样。
    不义联盟的统治者们都是身怀异力的神祇，她和克拉克自然不用说，大多数战斗连让他们破皮都做不到，那些人类超英也经历过人体变异，就算受了伤，也很容易恢复。
    更何况，倾尽氪星科技全力打造的治疗仓，能将所有伤痛治好，他们在天空呆了太久，都忘了人类是怎样脆弱的一种存在。
    布鲁斯。她绷紧声音，不由分说地拽住黑暗骑士的胳膊：你
    你需要休息。
    原本已经滚到舌尖的句子被吞下去，只剩下不痛不痒的问候，戴安娜冷冷地翘起唇角，蝙蝠的固执，她和克拉克再清楚不过了。
    布鲁斯点点头：谢谢。
    这样不行。
    戴安娜望向克拉克的眼睛，在此之前，她放任布鲁斯给不义联盟惹事对这颗星球的看重，她远远不及克拉克，反抗军和不义联盟在她看来都只是暂时性的玩意，人类社会有她在意的东西，但人类的死活从来不包括其中。
    黄太阳下的氪星人近乎永生，而作为宙斯的女儿，她也拥有漫长到无法计数的寿命。
    蚂蚁般弱小的人类只不过是永恒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每次听到卫兵汇报反抗军造成的损失时，亚马逊公主总是心不在焉地应上一声。
    无意义的损失。
    她尊重克拉克的做法，但不代表她认同，戴安娜很多时候很难理解这些男人不义联盟完全可以直接镇压全球，她和克拉克多少次对那些不知感恩的家伙手下留情，最后换来了什么？
    但因为这点破事和克拉克闹不愉快也挺不合适，戴安娜换上看小男孩的目光他还年轻，又被吓坏了，现在就让小男孩随便指挥吧，时间能消磨一切，最后克拉克总会知道她才是正确的。
    而布鲁斯的时间尺度更短，当他彻底失败，他总得接受现实。
    直到现在。
    戴安娜冷着脸，就像得知自己不听话的宠物在外面和人打架，把自己折腾得破破烂烂，回来又藏着不让她发现。
    等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差点就要失去他了！
    克拉克迈出脚，宽阔的红披风在他身后轻轻摆动，布鲁斯一直在低头思考，突然察觉到身前多了一大片阴影。
    他头也不抬地：你挡住光了。
    布鲁斯一直在思索应该用什么反应去应付克拉克和戴安娜，他不能太放肆、但也不能太憋屈前者会让他们不高兴，后者还是会让他们不高兴。
    要是他能直接被扔到集中营就好了，但他肯定享受不了这么好的待遇，谁知道最高元首会找什么玩意来审讯他。
    听救回来的俘虏说，稍微重要点的反抗军将领都被直接扔给了黄灯塞尼斯托，这个恐惧大师从不少坚强的战士嘴里挖出了情报。
    他倒是无所谓审讯，可如果再打断他几根骨头，卢瑟又要冒着巨大风险，从不义联盟给他寄仿生装置。
    他正想着，却感觉身体陡然一轻，下一秒，他的披风相当狼狈地耷拉在人间之神手里。
    披风尾部还被子弹打了几个洞。
    人间之神身上恐怖的气息能让任何一个人胆寒，但黑暗骑士却没有任何慌乱，他神色镇定，脸上连最细小的变化都没发生。
    布鲁斯叹了口气，轻声抱怨：我已经是个穷鬼了，你把我的制服扯坏了，后面我再穿什么？
    他转动眼珠，看见戴安娜的时候，想叹气的欲/望更盛，在正义大厅众人面前，他倒是能用蝙蝠侠的样子说话，但只剩下他们三个的时候，蝙蝠侠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戴安娜紧紧地抿了一下唇，她不容拒绝地把布鲁斯按在椅子上，强迫他仰起脸，女战士以相当粗暴的姿态，摧枯拉朽般地卸下了三层凯夫拉制成的制服。
    克拉克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人间之神神情阴郁：我会给你准备新的制服。
    第33章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制服？
    布鲁斯相当微妙地凝视着眼前的衣服, 他本来也没希望能再得到一件蝙蝠装，但至少应该称得上一套制服。
    他伸手摸了摸，布料是柔软的氪星科技，只是被做成普通的T恤长裤, 没有任何可以放东西的地方。
    而戴安娜看起来很想替他动手, 布鲁斯略微绷紧了下颌, 为了免于被神奇女侠当成宠物照顾的命运，他拿起那件上衣, 侧过脸看着克拉克。
    所以, 你们想好让我住在哪了吗？
    布鲁斯初步拟定了一个计划, 如果可以, 他最好能说服克拉克给他一定范围的自由不需要太多, 能接触到昔日正义联盟的同伴就够了。
    同时他需要用手头的材料做一个简易的DNA提取工具。
    他一边想, 一边慢慢换下原来脏兮兮的紧身衣。
    克拉克的身体短暂地僵硬了一瞬。
    含铅的制服被卸掉后, 他终于能用x视线透视布鲁斯的身体, 而得到的信息让他恨不得立刻把布鲁斯塞进治疗仓。
    但他又不能这么做。
    所以他只能盯着黑暗骑士以一种相当别扭的姿势脱衣服，男人的肋骨下方有处贯穿伤, 干涸的血渍已经将将紧身衣紧紧粘在身上, 往下拽的时候, 布鲁斯的动作很细微地顿了顿。
    克拉克移开视线, 手按上布鲁斯的小臂：先去洗澡。
    布鲁斯四处看了看，正义大厅和他使用的时候变化挺大，总控室旁边的屋子是他的旧房间，但他摸不准自己现在进去会不会又戳爆这两个人敏感的神经。
    加上现在他其实不太想和他们说话，就点了点头，默默地往里面走，走到大门前, 门锁是指纹验证，布鲁斯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刚打算往上按。
    克拉克：去我的房间。
    布鲁斯没作声，拐了个弯，往左走了两步，去了隔壁房间，大门上还贴着迪克以前顺手按上去的超人贴画，边缘都开始打卷。
    他用力按了按，但纸质贴画已经失去了粘性，怎么用力都按不上。
    克拉克看见布鲁斯的小动作，声线漠然地：别做多余的事。
    接着，他看见男人很平静地放下手，推门进去，自动门关上的时候发出细小的喀哒声，不一会，浴室的花洒就被打开，水流放到了最大。
    克拉克用力闭上眼睛，想要压抑住心底的烦躁。
    戴安娜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她走到原本属于正联顾问的房间，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锁。
    不是什么蓝胡子故事里绝对不能开的门。
    至少对他们不是这样。
    布鲁斯的房间是正义大厅里最舒适宽阔的那个，作为这栋建筑的所有者，善于享乐的韦恩老爷毫不客气地把韦恩庄园的主卧复制了过来。
    戴安娜从身上摸了枚硬币，塞进墙角的贩售机里，机械灯亮了亮，滚出一支冰淇淋。
    她想了想，又塞了两枚硬币进去。
    冰淇淋的保质期还很远，一看就是最近才放进去的，能做这种事的不会有别人。
    巴里艾伦，aka闪电侠。
    贩售机倒不是最近才添进去的物件，事实上，这个笨拙的老型号年头就比正义大厅晚一点。
    作为急速者，高速运动时需要耗费极大的热量，巴里平时都携带着正义联盟特质的能量棒，但平时休息下来，他还是更喜欢吃被布鲁斯称为垃圾食品的高热高糖的零食。
    虽然蝙蝠侠禁止正义大厅出现太多日常用品，你们会把这个地方当休息室。这是布鲁斯的原话，但克拉克偷偷从自己的战损经费里拨了一点，从大都会买了一个。
    把贩售机放在哪里是个重要问题，哈尔甚至出了个馊主意，说让巴里高速震动穿墙，把贩售机藏在墙壁里，蝙蝠侠没有透视眼，一定发现不了。
    他们争论了半天，就在这时，爆音通道骤然打开，黑暗骑士像是刚揍过人，浑身都是血腥气。
    众人吓了一跳。
    布鲁斯看见贩售机，却没让克拉克把它放回去，他像是早就料到了，凉飕飕地：随便你们。
    戴安娜眼睛一亮：把它放进布鲁斯的房间，怎么样？
    虽然是疑问句，但神奇女侠却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黑漆漆的大蝙蝠抱着手臂，虽然脸沉得能冒黑气，但却没发表反对意见。
    底线一旦打破，就再也回不来。
    蝙蝠侠的房间头顶被克拉克安上黄太阳灯，戴安娜把古董书桌摆在房间正中，迪克和维克多把游戏机接在蝙蝠电脑上决斗，至于哈尔，他强行塞了张床进来。
    到最后，布鲁斯的物件被很可怜地挤成一堆。
    现在，这些东西虽然已经很久不用，却仍然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落上一点灰。
    克拉克感觉脸颊上挨到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他睁开眼睛，见到是戴安娜，眉眼稍微缓和了些。
    戴安娜总是如此坚定，天堂岛的公主从不动摇，比起自己，她才是真正的统治者，想着想着，他就走了神，一直回荡在脑袋里问题泄露了些。
    我应该
    戴安娜打断克拉克：卡尔，我们有的是时间。
    卡尔艾尔，不是克拉克肯特。
    这个名字好像能把他和过去割裂成两半。
    最高元首的房间被轻轻打开，布鲁斯站在门口，头发梢还在滴水，他迟疑着：吹风机在哪？
    反抗军首领去不义联盟最高元首的房间里洗澡，自然不会单纯地冲个凉，虽然没有了蝙蝠侠的装备，蝙蝠侠仍然是蝙蝠侠。
    脱离克拉克和戴安娜的视线后，他微妙地放空了一会，才开始找自救的方法。
    如果能自己跑出去当然最好，但本来难度一百分的操作在失去装备后陡然上升到一千分，他蹲下身体，手指略微用力，取下了开关外板。
    有几个零件能用来制作电击器，对氪星人之类的存在肯定没用，但普通士兵应该能电倒几个。
    他快速地将整个房间过了一遍，相当快速人间之神的屋子实在是过于空荡，除了屋顶能吸收阳光的装置，还有一张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当时真不该给他规划这么大一个房间。
    早知道就该让氪星人住储藏室，黑暗骑士苛刻地想。
    布鲁斯缓缓吐出一口气，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开始组装，丝毫不担心监控之类的问题，担心也没用，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克拉克和戴安娜的纵容下，如果他们不打算纵容，也犯不着用这种事作为怪罪他的借口。
    头顶的黄太阳吸收器是最好的能源装置但他够不着，人间之神的房间没有可踮脚的东西，氪星人能飘上去调试操作，而不会飞的人类，只能在地上仰着头看。
    他又一次认识到自己和这群神明的区别。
    洗完澡，布鲁斯试图从衣柜里找到一张可以擦头发的毛巾，但衣柜里竟然只有人间之神的制服，他的手指刚碰到深红色的披风，就打心底觉得嫌弃。
    如果没有吹风机，毛巾也行。布鲁斯又补充了一句。
    水珠一滴滴浸湿他的T恤，克拉克往前走了走，蓝眸隐隐发红。
    下一秒，猩红的热视线蓦地射出，落上了黑暗骑士的脑袋。
    布鲁斯：
    湿润的头发上升腾起雾气，没有任何灼热感，只觉得暖乎乎的热量像一张发网包着整个脑袋。
    不得不承认，在某个瞬间，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这几年见惯了热视线穿脑，都快忘了这玩意还能有其他用途。
    但之前克拉克还没把热视线开发到这种程度，只停留在加热牛奶，通过镜面反射刮个胡子的地步，想着想着，他就又开始闹心。
    这是烧了多少脑壳才掌握的技巧？
    他低着头，闷闷地又找了张椅子坐下，被热水一泡，原本麻木的神经又恢复敏锐，尖锐的痛觉顺着脊椎一路向上蔓延。
    一只冰淇淋被怼上眼前。
    氪星人自己拿着一支冰淇淋，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又把另一个拿过来，锁着眉毛看他。
    布鲁斯：
    亚马逊公主则找了一个小药箱，扯开他后背的衣服开始上药，凉飕飕的喷雾落在他背后，又是一阵刺痛。
    布鲁斯：
    这和他想得不太一样，至少和俘虏的待遇完全挨不上边，两个飘在云端的神好像突然开始关心人类的死活
    他哑然失笑，接过冰淇淋咬了一口。
    既然他们要演得和过去一样，那他又有什么资格不配合？
    第34章
    克拉克想控制着自己把视线移开, 但目光总会被布鲁斯吸引，到最后，索性就专注地凝视着他。
    布鲁斯在吃冰淇淋。
    克拉克能看出来他吃得相当认真，还有点珍惜般的舍不得, 布鲁斯每一口咬的面积都不大, 但冰淇淋就那么一点, 不一会，就只剩了个蛋筒。
    布鲁斯看了看蛋筒, 皱着眉毛咬了下去。
    克拉克罕有地没去思考政权相关的事, 他的最高元首其实当得挺累, 大都会核爆事件后, 超人彻彻底底地把整个世界塞进了瓶子, 不允许任何人做出越轨举动。
    这也就意味着, 稍微像样点的事情, 传讯员都会向他汇报, 戴安娜懒得倾听人类的声音，自然对这些事也没兴趣, 这样一来, 他就更忙了。
    正义大厅指挥台上的屏幕亮起。
    穿着制服的卫兵出现在里面, 行了个板正的礼：最高元首。
    他想向最高元首报告反抗军的动向, 但看见正义大厅里坐着的那个被全球通缉的敌人，声音不由地卡了壳，顿时陷入不知所措。
    戴安娜停下涂药的手，轻描淡写地：什么事。
    卫兵硬着头皮：我们R67区发现反抗军的活动的痕迹
    为了彻底消灭纠纷，不义联盟重新规划了旧世界的一切，用编码标明区域，重新分配资源。
    如果分歧导致争端, 那就让世界变得同质化。
    克拉克下意识地朝布鲁斯看去。
    布鲁斯毫无异样地啃着蛋筒，就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克拉克侧耳听了听，发现布鲁斯心跳都没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