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的心中着实得意,立即拉上屋门,并且用钥匙反锁死!她小心翼翼的把钥匙送到了口袋里,笑眯眯的对楠一道:“她可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妈妈给你炖红烧排骨吃!”说毕,便哼唱着小曲,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楠一瞬间明白过来,拼命的摇晃着那扇铁将军似的房门,却一切徒劳。他转身跑进厨房里,吼道:“妈!外头那么冷!蝶纤只穿了一件单毛衣!你要冻死她!”
“她整天复习高考,肯定头晕目眩的,出去透一透风,对她有好处!你别来捣乱!你要是胆敢跟我来硬的,我保证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蝶纤了!你信不信?”玉玲慢悠悠的说毕,笑着举起手中的菜刀,咔嚓一声,把菜板上的排骨剁成了两截。
楠一一把推开了厨房的后窗,一眼看到蝶纤正慢吞吞的从楼道里走出去。她刚才扔掉了碎瓷碗,回到了家门前,却发觉,那扇铁门严丝合缝,仿佛是一道永远不会再对她开启的禁门。
她只好来到了楼前,试着向毫无办法的楠一求助。可她在得知楠一此时无奈的情境之下,心里彻底的绝望,却不想让楠一跟着绝望,便喊道:“楠一,扔下来一本讲义!”
听闻这句话,楠一的热泪冲出眼眶,却被过往的寒风瞬间拂扫而去。
玉玲的心一动,随即去客厅里,从地上胡乱抓起一本讲义,款款的走至厨房的后窗前,对着蝶纤的脑袋狠命的砸了下去,正好砸中了蝶纤的脑袋,疼的蝶纤龇牙咧嘴。
“你干什么!”楠一凄厉的哭嚎道。
“你要是敢胡闹,你就拿刀杀了我!”玉玲喝道,随即扬起了手中的菜刀。
“疯子!”楠一颤声哭骂道,随即便冲出厨房,趴伏在卧室的床上惨哭不已。
蝶纤拿着那本讲义,瑟缩着肩膀,吸溜着时不时涌出的清鼻涕,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回到单元里,坐在台阶之上,翻阅着那本书皮上留着一只大脚印的讲义。
“砰”的一声巨响。
蝶纤吓得啊呀了一声,鼻孔里随即扑进一股浓烈的火药气息。
原来,一个淘孩子在楼道里放了一只二踢脚。
蝶纤对火药味道有些过敏,实在忍受不住,便带着讲义来至单元外面,迎着那股寒凉的空气,拼命的呼吸了几口。
那股寒凉从她身上的那件单薄的毛衣的缝隙里钻进,贴在她热乎乎的皮肤之上,令她寒颤难耐。
她打了几个喷嚏,倒呛了一口冷气,胃里随即一阵痉挛。
这时候,她蓦然发觉,双手早已被冻的通红僵硬,像是死了的鸡的爪。
空寂的大院里,她孤零零的大步跑了起来,一圈又一圈,只有起点,没有终点。她的脚底下踩着大地红的碎屑,不由得想起了童年时代的往事。
也是在这样寒凉的春节里,童年的她蹲在地上,扒拉着大地红的碎屑,看一看还有没有逃脱燃放的鞭炮。如果好不容易发现一只还没有燃放的鞭炮,她就捡起来,欢天喜地。
蝶纤的眼圈早已湿润。
在此时的近乎疯狂的飞奔里,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撕碎佯装坚强的面具,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那天,蝶纤奇迹般的没有感冒,只是觉得头有些发晕而已。
她在家属区里绕着圈子跑步,惊动了邻里众人。有人通知了警卫员。
巡逻的两个警卫员立即把军大衣披在了蝶纤的身上,并且命令她说出家里的住址。
在擂鼓般的砸门声下,玉玲只好打开了屋门,却故意吓得喊叫道:“哎呀!我的妈!你这孩子干什么去了!我和楠一看你不在家,还以为你去串门去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出门没有带钥匙!我和楠一回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你啊!”
“原来是这样啊!同志,她都快冻坏了!”一个警卫员半信半疑的道。
玉玲一把把瑟缩发抖的蝶纤拉进屋里,紧赶着对警卫员们笑道:“同志,你们不知道,我这孩子脑子不好,小时候发烧烧糊涂了!以后,我们会严加看管的,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说毕,便缓缓的关闭了铁门。
她迅疾跑到前阳台上,眼瞅着两个巡逻的警卫员离去,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客厅里,对正被楠一紧密拥抱着的蝶纤喊道:“哎!你也真做得出!你是不是想让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你是战斗英雄啊!啊?你以为你是新兵拉练啊!五公里?十公里?还是春节急行军啊!
“行啦!你太过分啦!”楠一狮吼道,簇拥着蝶纤回到了卧室。
玉玲得意洋洋的瞅着蝶纤的背影,鼻子里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元宵佳节。
蝶纤因为受寒,微微的发热,稍微起迟了一会儿,却被玉玲掀开了被窝。
“你坐月子啊!起来!”
“妈!蝶纤感冒了,要休息!家里的活我来干!”楠一不耐烦的道,抢过被子,悉心的替蝶纤盖上了。
“蝶纤,你不是战斗英雄吗?你好意思的像是死猪一样窝在床上啊!”玉玲冷笑道。
“够啦!”楠一狮吼道。
玉玲眼瞅着楠一真的动气了,便又生出一计,故意乜斜起眼睛,用手抚摸着胸口的位置,摇摇欲坠。
“妈!你怎么了?”楠一见情况不妙,颤声喊道。一把扶住了母亲。
“我胸口疼!啊……”玉玲喘息道。
“妈,你是不是心脏病又犯了!”楠一问道,随即搀扶着母亲去了对面的卧室里,扶着她躺下来,不住的用手摩挲着她的胸口,一叠声的问道:“妈,你好点儿了吗?”
玉玲故意闭着眼,哼哼道:“我头晕,估计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
楠一实在不放心,一叠声的问着是不是要送医院。
玉玲劝慰了他几句,便要求安静的休息。
“妈!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喊我!”楠一叮咛道,又守着母亲过了很长的时间,看母亲像是睡熟了,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蝶纤早都已经起床了,独自在厨房里炒菜做饭。
楠一冲进厨房,夺过她手里的锅铲,低声道:“你怎么起来啦?去,回去休息!”
“我没事儿!你快别再说了!妈听见了心里更烦!”蝶纤苦劝道,又夺回了锅铲子。
楠一叹息一声,呢喃道:“你别往心里去!妈从年轻的时候就气盛!”
“没事儿!”蝶纤低声道,顿了顿,自嘲的笑道:“等我熬到婆婆就好了!”
傍晚来临。
倪丽竟然来了。
楠一从她哀怨的眸光里猜到,她的父亲肯定没能在家里陪她。
“天啊!这就是倪姑娘啊!我的老天爷,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水灵标志的女孩子!我今儿才算是见识了!”玉玲得知来客就是倪丽后,满面愕然的感慨道,随即便不住嘴的向倪丽问长问短。
倪丽和玉玲笑谈着,觉得很投机。
“阿姨,我父亲出差考察了,我一个人闷在家里孤苦伶仃的,所以厚着脸皮跑来凑热闹!”倪丽笑道。
“你为什么不早些老呢!我要是早知道你一个人在家,我就让楠一把你接来!”玉玲笑眯眯的道,眼瞅着蝶纤正撇着嘴,不由得喊道:“蝶纤,去,给倪姑娘端茶水来!家里来贵客了,你难道没看见?楠一,过来,陪倪姑娘说话!你和倪姑娘都是大知识分子,有共同语言!”
楠一实在瞧不上母亲的那副奴颜媚骨,可又不想让倪丽觉得难堪,便只好进来。
“上次的事情多亏了倪姑娘像及时雨一样的搭救!阿姨真的谢谢你!”玉玲情不自禁的握住倪丽的手,诚挚的道谢。
“阿姨,快别这样!我和楠一是多年的好友,况且她也是被冤枉的!”倪丽匆匆道,眼瞅着玉玲用手帕擦干了热泪,心里竟然也跟着酸楚起来。
“都是梦锦祸害的!”玉玲嗔怪道,眼瞅着蝶纤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进来,喝道:“元宵好了没有啊?过元宵节,谁家里不吃元宵!你看一看你,竟然稀里糊涂的炒了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你是八辈子没吃过荤腥还是怎么地?”
“元宵已经好了,正在锅里闷着!”蝶纤道。
“什么?元宵又不是老母鸡,怎么能在锅里闷着!你是不是彪啊!”玉玲喝道。
蝶纤干干的答应了一声,眼瞅着倪丽神情里闪烁的鄙夷,无可奈何的转身走了。
“我刚来的时候,看见礼堂前面扎着两大排的花灯!灯火辉煌,真热闹!我看了好半天!”倪丽笑道。
“楠一,吃完元宵,你陪着倪姑娘看花灯!啊?”玉玲冷眼看着楠一,命令道。
“我已经看过了!”倪丽坚持的笑道。
“哦!蝶纤,你别忙活了!你陪我去看花灯吧!穿衣服啊!愣着干什么!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啦!”玉玲喊道,随即又笑着推搡了一下楠一,便逼着蝶纤穿好大衣,又逼着蝶纤闪离了家门。
蝶纤昏昏沉沉的走着,失去了方向感。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玉玲在后面喊叫道,疾步上前,一把扯住蝶纤的衣服后襟,骂道:“你瞅见没有,楠一和倪丽是不是很般配呀?你要是懂得廉耻,你放了我们家的楠一吧!”
蝶纤继续昏昏沉沉的往前走。
“我跟你说话呢!”玉玲喝道,像是吆喝着一只没有尊严的牲口,随即狠命的拖拽住了蝶纤。
蝶纤停住脚步,一言不发。
“我跟你说!你要是能放了我们家楠一,我可以给你一笔钱!”玉玲和缓的笑道,眼瞅着蝶纤的嘴角开始抽搐,连带着下巴也开始抽搐。
“楠一真的喜欢倪丽吗?”蝶纤哽咽道。
“这和你没有关系!”玉玲冷笑道。
“我已经是楠一的人了!这辈子,我除了他,不会嫁第二个男人!”蝶纤毅然的说道,说毕,再次没头没脑的往前走,任凭玉玲怎么下死劲儿的拉扯,一切都是徒劳。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玉玲喊道。
此时,楠一正尴尬的站在书桌前的木椅后。
倪丽坐在了书桌前的木椅上,书桌上竖立着一只圆镜子,里面映出楠一正憨笑着的清俊脸颊。
“你怎么不说话?”倪丽故意问道,两只手把玩着那只插着鲜艳羽毛的毽子。
“我真的谢谢你!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了!你知道,我一向有些笨口拙舌的,你想必也不会介意的!对吗?”楠一笑道。
“你要跟我说感激涕零的话,我却觉得你见外了!”倪丽意味深长的笑道,拿起那只毽子,用三根色泽艳丽的羽毛拂扫着圆镜子。
“也是!我们毕竟是大学同窗!”楠一故意装着听不懂倪丽的话,绕着圈子答复道。
“你妈妈喜欢我,不喜欢蝶纤!”倪丽插嘴道,丢下了那只毽子,抱起胳膊,目光傲然的望着镜子里蝶纤肿胀的眼泡。
楠一觉得倪丽的话实在很无能,转念一想,这也许是她能找出的最后的借口,遂笑道:“那你可以和我妈成为好友!我喜欢蝶纤,就和她成就夫妻吧!”
“楠一!”倪丽喊道,随即一把压下了那只明晃晃的圆镜子,颤声道:“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的影子吗?”
楠一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倪丽无奈的苦笑着,踌躇许久,终于再次拿起那面明晃晃的圆镜子,自言自语的道:“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直有你的影子,永远也抹不去!这是不是人世间的一种讽刺,赤裸裸的!”
“倪丽,你的身边有很多优秀的男孩子,你为什么非要钻牛角尖呢!感情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强扭的瓜不甜!”楠一一鼓作气的说毕,生怕倪丽会勃然大怒,可是,她却依旧平静的聆听着。
“我已经不会再为此生气了!”倪丽叹息道,顿了顿,迷惘的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把你从我的心里彻底的忘记!你有办法让我彻底的遗忘你吗?”
楠一摇了摇头。
“所以,在你还没有正式和蝶纤结婚之前,我还是有希望的!”倪丽鼓起勇气说道,随即款款的起身,凝望着楠一呆若木鸡的样子,笑道:“谢谢你陪我度过了这个中秋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