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原因,柯雷在给五吨锤配套的加热炉烧火。这座加热炉比一般的炉大出两倍,庞大的炉膛里吼叫的火焰声,有些吓人。炉钩子又粗又长,有三十多斤重,不用点儿力气扯不动它。柯雷围着炉子观察,看这么大体积的炉子是什么结构的,因为平时不在这儿干活,很少注意它。从前绕到后,看出来结构原理和小炉子是一样的,炉膛子也是起璇,只不过璇拱的尺码比小炉子成倍地增长了。
绕到炉后,柯雷突然看见炉子后墙和厂房墙壁之间的夹空里有火光,莫非是炉子后壁烧塌了?柯雷探头往夹空里细瞅,炉后壁完好无损,是夹空里堆积的杂物烧着了。那些杂物都是擦机器用过的棉纱线,工人穿的不能再穿扔掉的破烂工作服和工作鞋,火烧的很凶,这后面怎么会溅不到火星呀?
柯雷来不及多想,忙去找盆接水灭火。可哪儿也找不到像样的脸盆儿,只找到一个小方铁盘儿,然后又急着找水管,找了半天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水管,赶紧用方盘儿接水,没接一会儿,水管里没水了。柯雷只好端着接进方盘儿的这点儿水,奔到炉后的夹空处,冲火泼了过去,只浇灭了一点点,眨眼之间那火又旺盛起来。
柯雷急了,转身想去喊人,猛回头见于顺松站在身后,冲自己嘲笑。
“你,你还笑?快!快想法找水灭火呀!”
于顺松头往上一扬,上唇往上一拱,又是一个不屑的嘲笑。柯雷气得血灌脑门儿,瞬间想到:你以为你是谁?我现在不在乎你啦!
他冲着于顺松的脸大吼一声:“你去死吧!”
柯雷把自己喊醒了。
人活的是精气神儿,鸟兽动物也是如此。有些鸟儿气性大,被人类捉住关进笼子里,会不吃不喝,几天后就气绝身亡。像老家雀儿、黄雀等都是这种鸟儿。所以鸟儿从笼子里被放归山野自然,是快活的事儿,但重又被关进笼子里,比最初被关进来时更糟。柯雷嫩江之行后的重回车间上班就是这种感觉。在田野中感受到的宽阔轻松和自由,再回到烟熏火燎噪声刺耳的恶劣环境中,虽然怀着兢兢业业以补偿离开岗位歉疚的想法,但这种环境和人际氛围的反差,让重返车间的柯雷觉着炉火和烧红的锻坯更加灼热,烟尘和噪声愈加不可忍受,叵测的人际关系的压迫让他透不过气来。在这压抑的感受中,脑际浮现和眼前晃动的都是嫩江行中温馨的情景。
上班后这些日子猛打猛冲,身体劳累加情绪的抑郁,柯雷病倒了。
柯雷病的非常奇怪,没磕没碰,没伤风感冒,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头晕迷糊恶心呕吐,柯雷自己闹不清楚咋回事!母亲说:“你这是上火了。”又用了她的老办法:给柯雷掐脑门子、揪脖子、刮前心后背,弄出一道道紫黑色的血凛子,让柯雷轻松了许多。母亲说这种病山东家叫“火滥症”或“羊毛疔”,东北这儿叫“攻心翻”,弄不好就死人。西医说不清楚也治不了,只有这土办法能治。
柯雷每当头疼脑热感冒发烧,母亲都是用这土办法给柯雷治病。如若高烧时还要熬上一大碗姜汤让柯雷喝下去,然后大棉被给他一捂,母亲在旁边守候着让他发汗。为减热降温还用豆面掺水和成糊摊在一布条上,敷在柯雷的脑门处。这种发汗法是很难受的,像在蒸笼里蒸。出了汗不能擦,怕进了凉风病加重,要让汗出透了,还要自行干透,用手摸着汗渍不再发粘了,这病就祛了一大半了。也真灵验,每次柯雷发高烧,母亲用这招儿,第二天早晨起来,柯雷高烧就退了。但辛苦了母亲,一夜难眠,看着柯雷别扯蹬开了被子,给他喂水喝。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形成了柯雷对母亲的依赖。一有个头疼脑热就在母亲面前哼哼唧唧,让母亲把他收拾好了。
柯雷父亲扫楼院,不只是个脏活儿,还是个受气的活儿。
毛主席说: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红楼里住着一百二十户人家,有近八十户是北华厂的,另四十户是市建筑公司的遗留户和其他单位的职工。这种构成要比北华厂的其他家属楼复杂。用句老百姓的嗑儿叫:啥人都有。柯雷父亲每天早上辛辛苦苦弄一身灰尘出一身汗水,扫的干干净净的楼院,总有一些不自觉的人给祸祸。垃圾桶满了懒得不去垃圾站倾倒,就放在走廊自家的门口,铺散的四处都是。待他想着去倾倒了,又哩哩啦啦地散落一道儿。有的将垃圾不给你倒在垃圾筐里,乱倒在地下。柯雷父亲就得费二遍事儿再用锹收进垃圾筐。有的人家对孩子疏于管教,甚至就让孩子随地大小便,常常这那儿拉得一堆堆的臭屎,要柯雷父亲收拾。
父亲耳聋,在山东家就受人欺负。母亲认为红楼里一些人之所以这样放肆地祸祸卫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看柯雷父亲年老耳聋,对人没有威慑的锐气。
多数情况下,父亲只能默默地承受,有人祸害了就跟着屁股收拾。不收拾,有居民就会指责:今天怎么没给扫?组长去收清扫费时,有人就会说三道四。何况公社抓环境卫生的干部常下来检查。所以,往往早上扫完了,父亲还要时常地保洁,弄得一天也不闲着。父亲有时气不过也嘟嘟囔囔地骂几句街,回到家则跟母亲唠叨。
母亲是个刚强倔强的人,每每看到这样就生气。柯雷没进厂工作时,她整天卖冰棍水果,也顾不上父亲的事儿,自柯雷工作了坚决不让母亲卖冰棍水果后,母亲闲下来有了时间,动手帮父亲,还动口跟那些捣蛋的人理论。马老实有人骑,人老实有人欺。母亲张张罗罗地和那些歪人歪事儿理论,那些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祸祸了,一来二去这卫生环境就好多了。见此,公社主抓居民委卫生的干部看中了母亲的张罗劲儿,非让母亲担任了红楼所在居民委的卫生主任。
母亲深知这是个得罪人的角儿,当个一层楼的小组长就已尝到了个中滋味儿,何况卫生主任面对的是几栋楼好几百户人家,卫生又是个敏感的事儿。推了几次不想干,但公社的干部硬让干还说了个让母亲不好推辞的理由:你老头不是扫你们的楼院吗?你当卫生主任正好配合呀!
考虑到曾有人觊觎过父亲的这份儿活计,稳住这个家中大半个生计,母亲也只好接了下来。
从此,母亲又多了营生,当卫生主任虽然不挣一分钱还得罪人,毕竟挂了公社居民委干部的衔儿,在人面前说话比先前有了点儿依仗,管起那些歪歪人和事儿来有力度了,给父亲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其实,这点儿依仗对于那些个正直老实的好人来说是没什么异样,他该怎样做人还是怎样做人。对于那种放刁行歹的人,不起什么作用。
四楼的石大赖就是这种人,他是红楼有名的一块茅楼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石大赖是铸铁车间的技术员,真名叫石文起。他是1963年毕业的大学生。生在江苏,考进了本市的大学,和本地的女同学恋爱结婚,毕业后留在了北方。据说他的岳父是个局级干部,嫁给他的女儿又是个独生女,这石大赖也跟着打腰提气,行走坐立都趾高气扬的,加上这家伙又赖皮难缠,属于死缠烂打那伙的,故人送外号石大赖。
石大赖的模样儿长了一副北方人的骨架子,虽是中等个,却大手大脚,粗胳膊粗腿,方头方脸。那脸方的像四四方方的大切糕。刚刚三十四岁就发起胖来,肥肉虽然长的挺瓷实,可看起来蔫呼呼的有些粘切糕的味儿。
石大赖说一口酸唧唧的江苏话,在北方待长了,又掺了些接近普通话的北方语音,说起话来半生不熟的,一点儿也不中听,像噪声入耳让人闹的慌。柯雷曾细品他说话的腔调儿,跟解在余闲聊说到他时,给他定性为是娘娘腔。当时解在余嘿嘿地笑着点头:“对对!娘们叽叽的。”
红楼的居民没人知道石大赖的真名,就管他叫石大赖。
柯雷母亲没当卫生主任时,就和石大赖打过交道。他就是那种垃圾桶满了不去倒,散落满地不收拾的主儿。而且常听收清扫费的四楼居民委小组长说:清扫费收到他家时,他总磨磨蹭蹭地不愿交,还满嘴的意见,说走廊扫得不干净。交什么钱呀!常常赖着两三个月不交。
四楼的居民委小组长是个很热心的人,不管石大赖咋狡猾,他总能耐心地说服石大赖最终把钱交上来,虽然有时拖延个把月。
没当卫生主任时,母亲无法和石大赖对光。当了卫生主任后,有一次市里要来检查居民委环境卫生,母亲早上和父亲认认真真清扫完楼后,不放心石大赖家门口,就抢在他没上班前到他家去找他。
这是第二次交锋,母亲没像第一次那样客气,来了个大揭锅,把他家门口以前的状况和对交清扫费的狡赖态度,全一古脑地摆了出来,然后直截了当地说:
“你石大赖太懒,垃圾桶满了不倒,散落地下怨我们清扫不净?听说你还是个有高文化的人,是铸铁车间的技术员?我们没啥文化,但我们能把事儿的里表分清了。你要是分不清,不按时交清扫费和保持你门前走廊的卫生,那我们就上你们车间请你们领导帮着做做工作……”
这一顿连珠炮没能让石大赖喘息过来。不知是柯雷母亲不容反诘的话锋,还是要找他们车间领导的攻势,也许两样都有,反正这次石大赖软了下来。没等柯雷母亲把话说完,忙哇啦哇啦地接道:
“好好好!你不要找我们车间嘛!以后不会有了!不会有了……不会的喽!”
母亲晚上跟下班回来的柯雷说:“四楼那个石大赖,真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那‘官目’像咱关里家的叫驴……”
柯雷让母亲的话逗乐了。因为他知道母亲在关里家时是驯驴的好手。
四楼组长叫罗杨,儿时患小儿麻痹留下前xiong**后罗锅和短身子麻杆腿的残疾。但心眼儿好使,对柯雷母亲的为人和辛劳很尊敬,和柯雷也十分投缘,他俩是在厂文艺宣传队相识交好的。罗杨是手风琴手。
罗杨的手风琴拉的很棒,教了不少学生。去年从第十四中学调入厂子第校任音乐老师,因为手风琴艺很高,被吸收进了厂文艺宣传队。
工厂为他解决了一处只能算是安身的小房,就在红楼最去呗!
罗杨一想也对,他也不置气了,把那些劲儿都用在了抓挠上。俩口子干得这么欢,就是想要把日子过好了,堵那些人的嘴巴。
罗杨和冯佩贞的反差太大了,大的让人觉得不正常而疑惑。柯雷也疑惑,虽然没有妒嫉心,罗杨是如何把冯佩贞弄到手的一直是柯雷想弄清的疑问。
最初,柯雷没好意思问。时间长了,俩人的关系密切了,有一次,柯雷笑嘻嘻地问:“老罗!你别不高兴,也别跟我保密,你是咋把嫂子弄到手的?跟我说说,我也好学学,你老弟还没对象呢!嘿嘿……”
罗杨的年龄比柯雷大七八岁,从罗杨这论,柯雷自然得管冯佩贞叫嫂子,实际上冯佩贞比柯雷还小两岁。
罗杨对柯雷的请求没有拒绝,柯雷的忠厚,使他对柯雷没有戒备,相信柯雷也不会以他的秘闻去作什么文章,像那些嚼舌头的人似的当做惑言的材料。
罗杨在跟柯雷讲述自己的秘史时,其中也洋溢着作为一个成功者的得意。
“我给你说小柯!搞对象也得用脑用心,你得想法赢得女人的心才行……”
“怎么样才能赢得女人的心呢?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你也挨不上呀!咋去赢得呀?”
“挨不上才看你的心劲儿哪!你说我跟你嫂子这种条件对比,能挨上吗?你得动脑子动心思,当然不是说动脑子动心思去骗人家。真诚是前提,但光有真诚还不行,还得讲求点儿方法。不然,你心劲儿使不到正地方也成功不了。”
柯雷倾听的专注,激昂了罗杨讲述的兴致,竹筒子倒豆,罗杨一下子把隐藏在心中从没对外人披露过的秘密,都倒给了柯雷。
冯佩贞是几年前罗杨众多学琴生中的一个。
罗杨是1964年高中毕业,因为残疾没能再考大学,毕业后因为同样原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由于手风琴拉得好,就在他毕业的学校第十四中学的中学部做临时代课的音乐老师。
冯佩贞的父母双亡,从小就跟姥姥生活。姥姥是个居民委主任,家就住在与十四中学隔道相望的铁路四院儿。
学校组织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会拉手风琴的罗杨自然被吸收了进去。宣传队常到学校附近的居民委和企业单位演出。铁路四院儿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去居民委要和居民委主任打交道,一来二去罗杨和冯佩贞的姥姥就认识了。罗杨是宣传队里唯一一个老师身份,从队长到队员,全是学生。罗杨年龄比这些学生大出好几岁,独唱、合唱、表演唱都少不了他的伴奏,风箱拉的铿锵有力,旋律节奏悠扬悦耳,又是个畸形身子,姥姥对他印象深刻。
那时,冯佩贞才十四岁,刚上初中一年,学校在铁路四院西南面坡上的十六中学。罗杨他们宣传队每次来院里宣传演出,冯佩贞都要观看,对这些大不了她一两岁的宣传队员非常羡慕,罗杨的手风琴琴艺更是强烈地吸引了她,喜爱上了手风琴,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罗杨那样潇洒地拉琴,赢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小佩贞萌生了学拉手风琴的念头。她对手风琴的喜爱,姥姥看出来了。每次看罗杨他们文艺宣传队来演出,小佩贞似乎只关注手风琴,两只漂亮的黑眸子痴迷地盯在罗杨拉动的手风琴上。当小佩贞跟姥姥表露出想学手风琴时,已经有所考虑的姥姥,马上就应允了。
姥姥是这样想的:现在学校都停课闹革命了,学生除了那些激进的,参加批斗老师成为红卫兵组织的骨干外,大部分学生都成了散了群的羊,整天无所事事。男生学坏的,拉帮结伙打仗斗殴。女生学坏的,则和男流氓鬼混在一起,当了他们的“马子”。
中学里常有批判这种马子和男流氓的批判会,大街上也常看见对她们的游街示众。公安部门还专门在第五十七中学建立了关押这些人的学习班。她们常拥在窗户上张望近在咫尺的马路,有路过的男人不时地挑逗她们,引起她们一阵阵放浪地尖叫。
小佩贞的学校也停课了,娴静本份的小佩贞没有参加学生组织的那些激烈的活动,除了学校有针对全校学生比较正当的活动去学校外,一般就在家里待着,帮姥姥干家务活或帮着跑跑居民委的事儿。小佩贞就是这样的性情,姥姥也是担心她学坏,有意识地拢着她,让她远离是非。但一个学生不上课不学习,整天无所事事,终究让姥姥担忧,不能像小鸟似的把她圈在笼子里!也不能总看着她!要是一旦有个差池,她让坏孩子教坏了咋办?
小佩贞长得水灵灵的模样,是姥姥最担心的原因,她怕小佩贞被坏人盯上诱惑当了马子。那样她死活都对不起小佩贞死去的爹妈。
现在,小佩贞对手风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学拉手风琴,姥姥一想,这不是栓住小佩贞的好营生嘛!
姥姥满口答应支持小佩贞的想法,还说等十四中的文艺宣传队再来演出时,她就去求求那个拉琴的老师,看能不能收你做学生。这一下子可把小佩贞乐坏了,一高儿窜上来搂住姥姥的脖子,连声叫:“姥姥!姥姥!你真好!你真好!”
跟罗杨张口说让他收小佩贞做学生时,姥姥心下里还有些忐忑,怕罗杨拒绝,毕竟人家是个残疾,恐怕增加劳累有些不便,何况咱跟人家只是一面之识。想不到罗杨热情地满口答应。这让姥姥喜出望外,因为她心里也看好罗杨的人品,让小佩贞跟他学习不会有什么闪失。姥姥一高兴,当时就说出了心下里早准备好的想法:“罗老师!不会让你白教的,每月我给你交些学费,你看要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让我教她,这是瞧得起我……”
“每月给你交五元钱的学费,我打听来着,私人教学生差不多都是这个数。”
“不用不用!就是教教她用啥钱呀!”
“行了!既然你答应教了,就这么定了。上课就在我家吧!你从学校往这儿来也很近,中午和晚上你下班后都行。咳!啥时都行!看你方便,要是中午来,你就在我家吃饭啊……”
姥姥显出当居民委主任的煞楞劲儿了,一连串儿的安排,让罗杨只有听的份儿,咧着大嘴在那没话儿言语。姥姥扔下一句:“就这么定了!”抽身走了,罗杨还张着嘴巴在那傻站着。
星期天,姥姥拿出了自己的积蓄,约上罗杨带着小佩贞,三人一起去了道外的向阳专业商店,挑买回了一架红色的鹦鹉牌的手风琴。
当天晚上,小佩贞搂着这架崭新漂亮的手风琴睡了一夜。第二天,就急着让罗杨开课了。
姥爷几年前去世了,只有小佩贞和姥姥相依为命。当居民委主任没有收入,俩人只靠姥姥的退休工资生活。
三年的中学时光不读书,一晃就过去了。小佩贞长成了个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愈加漂亮了。手风琴跟罗杨学的已经能演奏一般的歌曲和为人伴奏了。不知是因为她的兴趣减弱了,还是天赋就到此,以后她的技艺再没有长进。罗杨的课自然也就停了下来。
旧的教育制度被砸烂,没有考高中这一说了。中学毕业就是上山下乡,有积极的不到毕业时就走了。佩贞因为和姥姥的特殊家境,虽然姥姥是做动员别人工作的,应该自己家的人带头走的,但在罗杨的劝说下把佩贞留下了,以照顾年事已高的姥姥。
不教佩贞拉琴了,佩贞美丽的姿容却辉映在罗杨的心中抹不掉了。
两个女人家,一老一少,生活中总有些不便和需要帮衬的地方。虽然罗杨自身并不强壮和爽利,毕竟是有文化有头脑的男子汉,姥姥家中有许多事儿他都能搭上手和帮着出主意。佩贞下乡走不走的问题,姥姥就采纳了罗杨提出的建议。后来,有什么大事小情拿不准的,也都听听罗杨的意见。
罗杨心细如发,由于自小身体不好,促使他学医问药保健自己,粗知一些医疗知识,还掌握了注射的技能,不论是肌肉注射还是静脉滴注,都能cāo作。就在佩贞毕业时,在走与不走的问题上把姥姥难为的大病了一场。罗杨主动发挥他的这些长处,为卧病在床的姥姥打针吃药,天天嘘寒问暖到床边,不仅安慰了姥姥焦灼不安的心,也减轻了柔弱的佩贞心理上的压力。
姥姥一病就是一个多月,罗杨悉心照顾,还时常购买一些姥姥爱吃的水果和罐头,拎来鲫鱼、猪骨棒,亲自炖了汤给姥姥补身子。感动得姥姥背着罗杨在佩贞面前长叹:“你姥姥没福气,就缺这么个儿子,只有一个闺女,还先走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