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租住了近六年房子的弄堂。今天是周日,
但是可恶的老板又要加班,已经连续2周了。说什么,下周日本总部的老总要
来视察。没办法,作为一个在上海这个大都市讨生活的外乡人,大学毕业后,
能留这个城市,结婚生子,并且有份在外企的白领阶层工作已经很令人羡慕了。
虽然,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上海的老式石库门的房子,一个门进去住着6户人
家,公用的厨房,公用的卫生间,但海萍现在住的房子已经是这种老式房子里
最好的一间了。十几平米的二楼房间,被老上海人称作前楼间。
这是海萍千挑万选租来的安身立命之地。每个月650块。她原本只想在
这里过度一下,没想到一度就是五年多。这期间,她和老公办了婚姻大事,
换了n个工作,妹妹海藻大学毕业后待业借住了大半年,儿子出生后回来的
第一个家。一生中几乎所有的大事,就在这租住的10平方米屋檐下完成了。
海萍原本想,等一攒够首期就买房子,然后就有自己的窝啦!
路漫漫其修远兮。五年的血泪路走下来,她发现,攒钱的速度永远赶不
上涨价的速度,而且距离越来越远。再等下去,也许到入土的那一天,海萍
还是住在这10平方米的房子里。如果这幢古老的石库门房子不拆的话,她会
一直租下去,一直节衣缩食,一直凑不够房钱,一直跟其他五家共享二楼半
的那个小厕所,一直为多摊了几块钱的水费而怄气。也许到最后,就跟二楼
的老李家一样,祖孙三代四个人男男女女共住一间。放个屁声音大点儿三楼
的楼板都震颤。
海萍每次路过二楼上三楼的时候,都喜欢,或者潜意识里很满足地朝那
间和自己家面积一样大的10平方米小屋望进去,看看那张双层床和斜靠在门
边的行军折叠床。她下意识的性思维似乎她要看这家人怎么在这狭小的空间
进行性生活的造人运动,也许是房间实在太小了,小的连正常的夫妻生理需
要都要受到压抑。
也可能是因为房间太小,二楼老李家从不关房门,甚至大冬天也敞着,
东西堆得漫到门外,至少李奶奶那张小板凳就一直放在过道上。而他家吃饭
从没在一桌过,都是分餐,每次上桌一个人,或者老李端着碗去楼下的弄堂
吃饭。到了盛夏炎热的时间,他们家男人总是光着膀子,而女人也就像农村
的那些老妇女一样穿一个大褂子,两个硕大的奶头一走一颤微微的那么耀眼
醒目和风骚。
望着无处藏身的老李,海萍的心态就平和多了。至少,在人均面积上,
海萍不是这座城市里占有率最低的人。同样一间屋子,她还占5个平方米呢!
人就是靠这种比下有余才能有活下去的信念。若总是比上不足,大部分人都
会罹患忧郁症。比方说贝克汉姆,因为没住进白金汉宫而郁郁寡欢。
海萍走上昏暗的楼梯,打开房门。
“老婆,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老公苏醇还在电脑前上着网。
“吃过了,你怎么还在上网?这么晚了,明天不上班了!”海萍,没好气
说。
“我不是在等你嘛!好了,我这就把电脑关了。热水我已经烧好了,你快
点洗洗我们早点睡吧。”苏醇边说边关掉了电脑。
海萍没有搭理苏醇,她从衣橱里取出睡衣,拿了2个热水瓶,一个脸盆走
出了房间。这种老式石库门的老房子原本是没有卫生间的,好在房东和楼下的
邻居在阳台上建了个简易的卫生间。走进卫生间,海萍快速的脱下了裤子,她
每次洗身子都是分两部分的,先把下身洗好,穿上裤子,再洗上身,然后快速
的穿上衣服。海萍每次走进这个简易的卫生间,她总觉得有人会偷窥,以致于
她从来不开灯的。
“什么时候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卫生间”,海萍一边感叹着,一边快速地
擦洗着自己的身子。
回到房间,老公苏醇已经把床铺好了。
“老婆,快点睡吧!我等着花儿也谢了!”听到老公说这话,海萍知道今
晚老公又要要了。海萍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是充分享受夫妻性生活的时候,结婚
已经快七年了,女儿不在身边,在老家母亲那里寄养着。原本她们小夫妻二人
还可以过着刚结婚时的二人世界。可是,工作生活的压力,居住在这蜗牛壳般
的狭小空间的压力,已经使得海萍把性生活看的可有可无了。但是老公苏醇却
是兴致一点也没减弱,还象刚刚碰到女人的大小伙子样的,老是缠着自己。海
萍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跟苏醇规定时间,每周一次,每次时间定在周末,例
假期除外。
这次算上例假,海萍和苏淳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做爱了!昨天晚上苏醇就已
经在暗示海萍了。海萍冷冷的一句“我明天还要加班。”把苏醇着一只手抓住了苏醇的手,想阻止
苏醇的动作。苏醇这时怎么肯停下来,他的手暗中较了较劲,反而用食指和拇
指旋转揉捏海藻yin蒂的动作更快了。海萍见较不过苏醇的劲,把手伸向了苏醇
的两腿间,黑暗中海萍熟门熟路的一把抓住了苏醇的yinjing,此时苏醇的yinjing早
已经勃起,海萍的手感到苏醇的yinjing已经勃起,马上用了自己百试不爽的办法,
把手伸进了苏醇的内裤里直接抓住了苏醇的yinjing,海萍感到自己老公的yinjing已
经硬的有点发烫了,她的手开始帮在yinjing上上下加快了套弄着,不时还用柔软
的小手在龟头的马眼和龟头等敏感处轻轻温柔的抚摸。
海萍知道苏醇最受不了这样了,特别是最近一年来,每次做爱时苏醇总想
在自己身上多玩弄点时,海萍就用手套弄他的yinjing,有几次苏醇没把握住结果
直接在海萍的套弄下射精了。海萍也不知到苏醇是不是有点早泄了,两人刚开
始时可不是这样的,苏醇勃起的时间还是可以的,海萍有时心想也许是她给苏
醇的次数太少了,以致于他每次都高度的兴奋。
海萍的手还在套弄和温柔的抚摸着苏醇的yinjing,可是今天苏醇的yinjing虽然
被自己套弄的越来越烫,但老公的手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在自己的
yin蒂上不停的揉捏着。海萍感觉到自己渐渐有了反应,yin道内有股热乎乎的液
体要流出来了。“不能再让他这么弄下去了”,想到这海萍把手伸向了苏醇的
两个睾丸,此时,苏醇的睾丸早已经紧紧的收了起来,海萍的手在他的厚厚的
睾丸皮上抚摸着,不时地轻轻用力捏了捏苏醇的睾丸。
苏醇这下可是忍受不住了,他感到再被海萍这样捏自己的两个蛋蛋,怕是
又要前功尽弃了。连忙停止再揉捏海萍的yin蒂了,把海萍捏着自己睾丸的手拉
开。
“老婆,我上来肏了哦?!”
“早就让你上来肏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要这样!”
苏醇像得到圣旨一样的,分开了海萍的双腿,抓着自己的yinjing就往海萍的
yin户戳去。黑暗中,苏醇没找准位置一下子着推开了苏醇,直起身子,用卫生纸清理了一下自
己的yin户,穿上内裤,倒头睡了。
苏醇一个人坐在床边,此时窗外的月光已被云遮住了,房间里漆黑一片,
苏醇点了一只烟,深深地吸着。
海萍根本睡不着,她感到石库门这间漆黑的破房间,正在吞噬着自己的身
体。她感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这种蜗牛壳的居所里,在这紧张、不安、胆
怯、害怕的压力下过夫妻性生活,迟早两人都会造成性冷淡,甚至会得性功能
障碍的疾病。这不现在海萍对性爱都已经产生了憋闷感,不仅觉得性生活缺乏
惊喜,而且成为她的负担。不行!她要有自己的房子,她一定要买一套属于自
己的房子,要有一个与老公做爱可以不受干扰的房子。
想到这里海萍抱怨的对着苏淳脱口而出“都怪你!让你早点上来肏,你就
是不听。讨厌,这下好楼下提意见抗议了,多尴尬!”
听了海萍的抱怨,苏淳笑着回答:“好,怪我,怪我,都怪我。”
海萍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都怪你。”对这话,苏淳已经习惯了,
每次都笑着回答:“好,怪我,怪我。”
早上海萍在转不开身的小地方居然还四处找钥匙的时候,她会嚷嚷:“都
怪你!为什么昨晚不提醒我放包里?”苏淳完全意识不到这原本是海萍的错,
总是一边帮忙找,一边说:“怪我!怪我!”苏淳也闹不明白,这么小的一片
地方,为什么跟迷宫一样总有无尽的空间可以隐藏这些小东西,比方说擦桌
子的时候不小心把它蹭进鞋窠里,或者被一份报纸压着就消失了。有时候苏
淳会安慰自己,亏得地方小,所以东西才好找,若换套100平方米的大房子,
每天不要上班了,整天捉迷藏。
这话,苏淳曾经跟海萍开过玩笑。海萍严肃地说:“绝对不会。房子大了
才会有序,所有东西归位,我会在进门的墙上钉个杂品袋,把伞、钥匙、信
件都放进去。所有的鞋子不会这样敞在房间里,要收进鞋柜。电视机不要放
在书桌下面,每次看的时候蹲着,要放在电视柜上,电脑也会有自己的房间。
我要做一套海尔橱具,买一套美国的康宁餐具”苏淳每次到这时候都
后悔跟海萍提房子的事。她似乎早已成竹在xiong,要买什么样的房屋,什么样
的朝向,怎样装修,墙是什么颜色,家里要添置什么细软,精确到在玄关安
一面照妖镜。
每到这个时分,海萍的脸蛋就洋溢着一层兴奋的红光,鼻翼也会因为兴
奋而扩张,手脚挥划之处,你得提防她踢到地上的电视或者不小心手撞着墙。
苏淳会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拦一下她大幅度的举动,以免她在受到磕碰的时候
突然梦醒,进而因眼前现实的对比更加沮丧。
海萍在谈论房子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细节都设计好了,独独不谈钱。主
要是,这一点没法谈。一涉及到这方面,所有的梦想,就只能称之为梦想了。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此话一出,成为当代中国人对
钱的共同认识。海萍不能免俗,海萍非常认可“钱”的地位。眼下,钱是量化
中国人幸福生活的唯一指标。所有一切不能比较的概念,在钱的份儿上,形式
上都有了可比性。拍卖行里的艺术精品,各种美食,历史文物等等,无疑都和
钱形成高度的正相关。甚至今天的人,社会地位越高工资越高。目前还没有比
钱更好的量化形式来描述自己的幸福生活。海萍找不到更好的,有效的方法来
说明自己的幸福生活其实和钱无关。海萍要追求幸福生活,第一个前提就是必
须要有钱。有了钱就可以请到最好的医生,解除病痛;有了钱就可以上最好的
学校,接受教育;有了钱就可以娶漂亮的老婆,生儿育女。有了钱海萍就可以
脱离这石库门的蜗居,就可以住上能够让海萍满意的大房子。天啊,作为一个
中国人,海萍怎么能没有钱!
其实,3年前,就在3年前,就在海萍的肚子刚刚有点鼓起来的时候,他
们家差点就有一套房子了。如果海萍当时更加实际点儿的话。
那时候,上海的房价正小荷初露尖角地开始上扬。在沉寂了10年之后,
上海的房子跟刚刚苏醒的冬草一样,飘出一点春意。海萍那时候刚怀孕5个
月。原本,那是买房子的最好时机。
趁走得动,海萍每天下了班就拉着苏淳去看上海各区的二手房。那时候
的房地产市场,我们可以称为“英雄死了”,至少假寐着,几乎不见什么新楼
开盘。那时候是海萍对上海交通最熟悉的时候。她除了怀孕的喜悦,就沉浸
在一张市内交通图上。每天依地图标出房子的位置,然后查看有几路车到达
上班的地方,估算路上要多少时间;那个时候,任何一个路人随便问海萍一
条巴士的路线,她都可以准确地告诉你去向。
按这种势头,原本在海萍生产前,就可以定下房子了。只可惜,功亏一
篑,人哪,心存贪念。
当时,小夫妻俩手头存款4万,加两家凑的钱,够付一套中小户型的二
手房首期。也就是在蓝村路或者张扬路附近吧!天哪!蓝村路啊!张扬路啊!
这个地段放在现在,随便什么房子,都得上百万以上啊!肉痛!
房产经纪人打电话来约看房子。到地方一瞧,小小的两室一厅,属于90
年代初的设计,所有的房门都对着客厅开,厨房,厕所,两个卧室。所以那
个厅纯粹是过道,基本上放不了什么家具。当时的房主就任那一片空着。海
萍不是很满意。两间卧室,一间朝北,一间朝东。就这种户型,来看房的人
居然占满了小厅,总共得五对夫妻吧!有老有小。再加上挤门口的几拨房产
经纪人,整座屋子给人的感觉极其压抑。
海萍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暗暗“切”了一声,想:“造势啊!吓人啊!以
为来的人多就卖得掉啊!这种房子,送给我都不要!孩子难道住北间?电脑
电视不还是没地方放吗?这种生活,与我心中所想的,差别太远了吧!”
房主就开始指着每家的女主人问:“你要不要?你要不要?”第一个问海
萍,海萍显然摇头,根本没问苏淳的意见。问到第二家,那个女主人就已经
表现出意向了,仔细问一下估价,好像是30万。就这种十多年房龄的房子,
房主好意思要30万!看那墙,都起皮了!看那地板,还是革的!看那厨房的
水喉,还是裸露的!这种房子也好意思说30万,一定是穷疯了。
海萍嘴角都止不住扬起一丝蔑笑。
海萍如果能预料到以后的势头,她就该哭了。
这世界上聪明人很多。海萍在审时度势上,应该算傻的。
第三对夫妻根本没有掰价的意思,就打算当场掏预付金了。第四对夫妻
和第五对夫妻开始往上加价,其中一个说,我加你两万,就这么定了,你不
要再给人看了。
海萍拉着苏淳就出门了。
绝对不要和白痴一起看房。绝对不要和托儿一起看房。这会干扰你的正
常思维。
当时海萍是这样想的。
那是海萍看的第一套房子。
然后,在儿子出生前的那一段时间里,海萍又陆陆续续看过几套房子,
房价已经有加速上扬的趋势,海萍发觉自己也走入以前那堆白痴和托儿的圈
子,无论多烂的房子,走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想给个价儿,先从气势上把对手
压倒,买下再说。
但海萍总是失败。曾有一次,在现场,海萍都快成佼佼者了,没人能出
过她的在房东要价基础上多给4万的价钱。她狞笑着得意,终于胜券在握。
我海萍也是有资产的人了!
其实,那套房子还不如第一套房子。海萍边出价边怀念那个大大的北间,
那傲人的层高。至少从使用面积上说,那套房子还是适合居住的。若是当时
横心买下,屋子上下隔隔,能整出四室两厅啊!
就在某个夜晚,海萍曾经掏出4000块订金,买下过一套面积60平方米
的二手房。那时候,海萍的肚子都已经跟吹大的气球一样了,主要也是实在
不能等了。
谁知,三天以后,房主来个电话,说:“对不起,订金还你,我再补500
块你的损失,我不能把房子卖你了。有人比你多出两万五。”
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海萍不断深呼吸,压制怒气,说:“勿气勿气。一套
破房子而已,一个不守信的破人而已。等妈妈有了钱,给宝宝买别墅去!”
因为这次震惊加失望,海萍的看房事业在其最高氵朝处戛然而止。就像是
舞台上指挥者冲向高处的手脱臼,就像夫妻生活中酣畅之处老公缩阳。总之,
在不甘心、愤怒和焦虑中,海萍进入另一个阶段的冲刺。房子就暂时搁浅。
然后海萍就有了儿子欢欢。
欢欢的到来,让海萍的生活突然陷入一种纷乱的茫然。虽然全身心迎接,
但还是没想到,一个小毛孩子竟然这么能糟蹋钱!那糟蹋的,都是海萍未来
一平方米一平方米的房子啊!
欢欢一个月的口粮比他们夫妻俩吃得都多。光吃也就罢了,他还拉呢!
一罐进口奶粉一百多块,一包尿布也一百多。看着存款单上的房屋蓝图一平
方米一平方米地坠落,海萍常常面对满垃圾袋沉甸甸的尿不湿恋恋不舍。这
扔出去的,都是票票啊!她恨恨地在儿子肥屁屁上拍了一巴掌:“你进出双向
收费啊!比中国移动还狠!”
家里因为外婆的到来而更显得拥挤不堪。外婆和妈妈带宝宝睡床上,爸
爸就铺个地铺睡地上。若是宝宝上面的小嘴儿等着吃,下面的忙着拉,大家
手忙脚乱,人仰马翻的时候,外婆搞不好一糊涂,会把沾着屎的尿布没包严
就丢在爸爸的床上。家里奶瓶尿布堆得山高,再加上老太太舍不得丢掉吃空
的奶粉罐,别人赞助来的小衣裳,家已不可能称之为家了。苏淳和海萍一想
到那个小地方,混着孩子的哭声,屎尿的味道,大人的汗味,几个人因为喂
养而发生的争执声,就实在不想进门。
孩子生下来3个月后,海萍就宣布:“我要回去上班了。我得挣钱。房子
太小,开销太大。妈妈,你替我把欢欢带回老家养吧!”海萍说这话的时候,
是带着解脱的神清气爽。
可没曾想儿子走了。海萍的魂也走了。
一周只许打一次长途。一年只许回家两趟。
赚取不容易啊!既然不能赚取更多的钱,那么唯一方法就只能是省钱了。
省钱,省钱,再省钱。
这就是海萍生活的目标。
孩子刚回去,海萍一到晚上9点以后就往老家挂长途,让母亲尽量详细
地描述儿子的成长。儿子会认人了!儿子会招手了!儿子会坐了!儿子会爬
了!海萍是如此地享受电话。以致于在长途电话账单到来的时候,苏淳忍了
又忍,忍无可忍地叹气:“海萍,如果照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把我们好几个
平方米给打掉!”
海萍决定戒电话。
但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让海萍备受煎熬。
海萍决定买个摄像头,然后给母亲那边买台电脑,这样不用长途也能看
到儿子了。
苏淳说:“海萍,一台电脑又是一平方米。再说,老头老太也不会用,你
还得找人帮他们,每次都找人,很快大家都烦了。也许就放在那里谁都不用
了。而且宽带费很贵,时间一长,又是一平方米。海萍你就忍一忍,再忍一
忍。你还不如把这些钱寄回去给儿子买奶粉吃,更实惠些。等我们买了房子,
一买房子,我们就把孩子接回来!”
海萍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海萍都快麻木了。
她决定认命。考大学的时候1:10,毕业的时候不包分配,进了单位废除
终身制,结婚的时候不分房。单位都朝秦暮楚了,谁还管你房子啊!海萍觉
得自己就是天生的倒霉蛋儿,所有的不公平都摊到她的头上。海萍妈总哀叹
自己是时代的牺牲品,海萍忿忿地想,跟她比,海萍妈那点儿不顺算什么呀!
这就是她的命。她要与十月怀胎的儿子分隔近千公里。她要在这个看起
来无比繁荣,对自己而言却是华美衣裳,镜中花水中月的大城市里奋斗好几
十年,却没有一片瓦属于自己。“无立锥之地”,她感觉自己就像古人说的那
样,站在锥尖上努力平衡。
也许,当年她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她不一味追求大城市,而是随丈夫
回到他家的小镇,或者让丈夫跟自己回到家乡的小城,那么,今天的他们应
该无比惬意,赖在任何一边父母的家里蹭吃蹭喝,买一套房子并不是那么困
难的事情。就那么一念之差,她必须被这城市拘束,呆在这里。
她当然有可炫耀的资本。这个城市的户口,说起来最少一个也值50万。
如果能够私下买卖,她打算把夫妻俩的户口折现,携巨款遁世而去。而偏就
这部分属于无形资产,听着耳热,变现不出去。
每月3500块。对于一个学化工又转行当普通文员的女人来说,无论她怎
么跳槽,这就是她当年夜夜两点入睡,考上重点名牌大学的价值。而这价值
还有贬值的趋势。对于一个年过三十,没有硕士文凭,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
来说,对于那么多外地小年轻虎视眈眈盯着的大都市的所谓白领阶层来说,
她都快摇摇欲坠了。就这3500块,还得努力拼搏,加班加点是常事。
苏淳好点儿。苏淳学的是船舶专业,现在在船厂工作,搞技术,一年拿
到手,总有7万出头。虽然在这个国际都市中,满眼都是世界500强进驻,
南京路都不允许民族品牌露脸的地方,这个收入不高,但看在稳定的份儿上,
海萍并不能说什么。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个漂泊,另一个,最少能保住饭碗,
这是海萍对生活的要求。
于是,他们俩,两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工作了七八年后,每个月如
果不吃不喝不消费,省下所有的钱,可以在这座大都会的郊区,买一平方米
的房子。
但因为人得活着,孩子得养着,你得和周围的人交际着,物价还天天涨
着,所以,两个人即使再省,也大约只能省出1/3个平米的房子。
照此推算,如果海萍不被裁员,一直这么平稳,苏淳没有变故,每年涨
一点工资。双方父母托老天的福,没病没灾,孩子受上帝保佑,平平安安的
话,那么,海萍和苏淳,在未来的300个月里,可以买得起一套100平方米
建筑面积,80平方米使用面积的房屋。
300个月,一年12个月,也就是说,未来的25年,直到海萍退休,他们
终于可以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这是一种物理上的匀速直线运动,得排除一切外力,处于一种理想状态,
没有风吹,没有摩擦,没有空气,什么都没有。意思就是,钞票不贬值,国
家教育不收费,看病不花钱,老人不需要供养,不发生任何意外。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海萍悲观地想,要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家,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究竟在奋斗什么?
海萍突然决定不再等待。尽管房价还像三级跳那样一天一次刷新,每个
月都勇攀新高,而在自己的存款离首期尚有太大距离的时候,毅然决定买房
子,是因为儿子的一句话。
海萍回家了,回家看儿子去。这是海萍每年心情最愉悦的时候。临行前
的几晚,海萍跟打足了气的皮球一样,顶着一天上班的疲劳依旧亢奋地逛各
个小店铺,把吃的、玩的、穿的、用的,一样一样肩挑手拎地往小屋搬。
“我要看儿子了!嘻嘻!”海萍手捧小衣服,无限喜悦,语调都轻快一些。
在国庆长假前的一个半月里每天念叨数次,然后临睡前会在已经洗过水的新
衣服上亲一下说:“宝宝晚安!妈妈来啦!”
苏淳看着很心疼。其实孩子离开娘已经两年,海萍对儿子的思念,都快
成祥林嫂那样了,不出三句就开始儿子长儿子短。每天有空就是抱着儿子的
相片看,把电脑的屏保也换成儿子的照片。但今年的国庆,苏淳不能回去看
儿子,因为他还有另一头的负担——他自己的父母。他一年只在五一才见儿
子一面。说真话,他对儿子几乎没印象,所有的信息都靠海萍传达。在他的
意识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想不到自己是一个两岁孩子的爹。孩子在他的
日子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