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越是临近,大家越是人心惶惶。我们寝室的几个人成绩都不算好,大一就是低分飞过。我和伍世辛稍微好点,汪棋补了一门才算顺利进大二。现在这个非常时期,泡妞的约会的打游戏的都停了进度,开始勤恳的往自习室窜。
班上学习好的同学这个时候反而不怎么去自习室了,一脸xiong有成竹的样子,看得我们就很不爽。
星期三就要开始考第一门了,我现在却还在做练习题,公式一大堆,电路图密密麻麻,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抬头看到白炽灯晃啊晃的,玻璃窗户上全是雾。
"陈铭"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叫我,于是我回头张望。没有发现目标。
结果等我回过头,就看到老张移动到了我右手边坐着,"喂,耳朵不好啊,叫了你老半天。"
"什么事?"我把听音乐的耳机摘下来。
"没什么,老铁划了范围,老子看了半天没整出个屁来。你们宋子晾有没有搞什么特别照顾,透露什么信息啊?"
"没有,他讲得少,一般都不讲题,有问题的去直接问他。"
"那他上课干什么?"
"吹牛啊,他每堂都是最多讲二十分钟的正课。"
老张听我这么说也绝望的撇撇嘴,他的那一本书上基本没写几个字,会做习题才怪。我看老张的样子,估计他这一门凶多吉少。
等老张悻悻的走了,我才继续看书,我心头也没有底。
正在算题,忽然一个人坐到了我旁边来。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教室里早就没几个人还在复习了,我以为是老张去而负返,于是没有搭理他。
坐了好一会了,我总觉得老张一直盯着我看,于是很不耐烦的转过去说:"你先回去吧,别等我了。"
"嘿,看不出你这么勤奋啊。不过,是不是稍微晚了点。"那声音充满了调侃。
一看见宋子晾,我便莫明的慌了神。他目光暖暖的,我却尽力的保持冷淡。
"宋老师,我还有几题都没做完,有什么事能不能等考试完了再说。"
"别做了。"他忽然伸手抽掉我面前的草稿纸,"这些都不会考。"
看着他做这一切,包括刚才那句话,我都暂时没办法反应过来,耳机挂着一半还在放音乐,而我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说这个算不算给我漏题。
"傻着干什么,来,把这个拿回去看了,做了。"他又变魔术一般的放了一个手写的本子在我面前。发生得太快,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清楚宋子晾又在跟我耍什么花样。跟他在一起不得多长一个心眼才是,他那双眼睛仿佛什么都看得透。
他见我没有说什么就拍拍我的头,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而我仍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事情太稀奇了,于是我谁都不敢告诉,我不确定宋子晾是不是在给我漏题,但是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他肯定不好做人,说不定学校还得找他麻烦。而且我和他的关系并不算熟念,他这么做要是被人知道,更不知道会惹出个什么祸来。看来他也是吃准了这一点。
而事实上连和他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我本应该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我又渴望和他有某种牵扯。又惧怕,又期望,这心头鬼在我这里。
两天以后的考试,我发挥得还算正常,宋子晾确实有给我透露一些题,不过还好,他做得很巧妙,不会让我考得太好,也不会让我挂科。他忽然这样对我,而且单单只对我一个,我心头真是既欢喜又着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要是真不理我,我也就死了心了。他这样无外乎是在引诱我,考验我的底线。我知道他需要我的臣服,需要我把身体和心都交给他,但是我做不到,毕竟我渴望的不是施舍,而是一段正常的感情。
顺利过关以后我的心情并不见得特别好,都是宋子晾惹的。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回家,我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多呆一天都会被宋子晾堵截。真恨自己是北京人,要是是个外地生,一走了之,连路上遇见都不用怕。我也不晓得现在为什么这么怕宋子晾,他就是看着我,对我笑笑,我都受不住。
以往假期我都尽量的晚回家,这次早归,老头子自然有点诧异,当然他还是一惯的冷漠,就跟我不是他儿子一样。我也懒得理他,见怪不怪了。
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眼看着要过年了,我的平静却被一通电话彻底的打破了。
赵明月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搞到我家电话号码的,在我手机关机期间就她一个人找到我了。当时是我后母接的电话,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打游戏,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总之后母进来让我接电话的时候脸色算不上友善。我也好奇是谁,于是没有多问就接了电话。
和赵明月说话挺开心的,我在家憋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了。
当然这一讲电话就没注意时间,等我挂了电话,弟弟就一脸很厌烦的样子在客厅里说,"吃闲饭的,你打电话用你手机打啊,你占着电话我朋友找我怎么办!"
听他那口气,我就生气。但我不想和小孩子计较,可是又看到后母在他身后的那个嫌恶的表情,我不由自主的怒了。忍了这么多年,我不是忍不了一个孩子说点难听的话,只不过我现在吃的是我亲生父亲的饭,不是后娘的饭。如果我爸说不养我了,我二话不说收拾包袱滚蛋,但是两个和我一样的人,确实没有资格这么欺压我。
"你给我闭嘴!"我只是如此的吼了吼异母弟弟,他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都已经是初中生了还这样,我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就当我好欺负。我没理客厅里的两个人,兀自回了房间继续打游戏。等到晚饭的时候父亲也没回来,一到底年他就四处应酬。我们三个人和保姆特安静的吃饭,筷子磕碗都听得真真儿的。
于是我只好吃完饭又回房间打游戏,已经打了好几天,看着显示屏我都有点想吐。
深夜父亲回来,我听得他呕吐的声响,估计是喝高了。随后没十分钟他就怒气冲冲的踢开我的房间门,抓起我的衣领抵在桌子上,顺手给了我一耳光。我疼得耳膜作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还要打,我急忙大吼,"你干什么?"
"教训你,干什么,我一不在家你就欺负你弟弟。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养着你就是要你来欺负我儿子的么?啊?"
我顿时无话可说,如果他觉得那是欺负了他儿子,我也只能认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儿子。有血缘未必是有父母。这些年被他打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是打不过他,只是觉得他养我,是我父亲,我再怎么也不能还手。
他的拳头砸在我背上,头上,肚子上,脚下也梦踢我大腿。只觉得自己晕忽忽,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用力的揍过了。
大过年的,我还真是时运不济。
最后父亲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知道他是喝高了,打得有点过火,我稍微的抵抗,他更起劲。我只能夺门而出,先逃走,要不真得给他打死了。他站在我背后,吼着,"滚了就别给我回来!"
我的心像是麻木了一样,觉得这样的话已经早就无法伤害我分毫了。
到楼下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冷得不行。身上四处都在疼,嘴角也肿了。我觉得自己狼狈得可以,今天是腊月二十七,还有四天就是新年,而我却流落街头。
还好裤子口袋里有两百多块钱,要不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像卖火柴的小姑娘,新年冻死街头。虽然北京冻死人还不至于,但是饥寒交迫就说不一定了。想去医院包扎一下,不过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于是沿街走了一段,已经快午夜了。
我想我一定是被打昏了头,居然跑去附近的便利店给宋子晾打了电话。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好多朋友的号码我都记不住,而且过年我不想去打扰。但是宋子晾不一样,他要是拒绝我便更好,我就彻底对他死了心,我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但是电话那端传来那个温和的声音时,我的心顿时崩溃了,竟然不自觉的哭出了声。
他开车来接我的时候看到我蹲在便利店旁边抽烟,很惊讶。拉我起来,瞄到我脸上的伤,他竟然出口就问,"你被谁搞的,不要找不安全的人玩!"
我气得差点当场挂在那里,他这个人怎么就那么的能往色情方面想呢。
上车以后我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解释一下,免得他一直误会下去,"宋老师,我没有跟别人玩,这是我爸打的。我被赶出来了。"
"你家人有暴力习惯啊?"这时候他也显得不太吃惊。
"不是,特殊情况。"
"无家可归就想到我,我平时怎么看你就不愿意正眼瞧我一下呐。"听他这么抱怨,我说不出半点辩解的话,平时我确实对他特别的冷淡,嗅都嗅得出来。
他放了温热的洗澡水给我,帮我清理伤口,上药。我觉得他的药膏总是很有效,那细长的手指在我皮肤上一圈一圈的滑开,轻柔的按着,我觉得自己的心就要像冰淇淋一般溶下去了。他说,你在我这里过年吧。而我简直没办法摇头。
后来问宋子晾他家里人呢,他告诉我他只有母亲健在了,过年会来一天,但是不会长住下来,平时一直都住在他姐姐家里。
我不好再多过问他的家事,都是成年人了,如果勉强我想他是不会收留我的。又不是喜欢上我了,都是我对他有心怀不轨而已,他无须对我特别好。但是我又总觉得他处处关照我,对我特别在意,让我心悬在一半,琢磨不了他的心思。
和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不停的换台,也不问我想看什么。
我喝着麦片,觉得身体软软的,隐约作痛,真就想这么睡过去,一梦千秋,什么都不用担心。想着想着我真的脑袋歪在一边,开始恹恹的睡去。感觉到宋子晾给我盖毯子,我忽然睁开眼睛,他显然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温和的对我一笑,煞是温柔如水。
"宋子晾"
"嗯?"估计是我第一次直呼其名,他有点惊愕。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觉得你喜欢我的,那就麻烦了。"我说得一本正经,却加深了他的笑颜。真该死,我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喜欢粗暴一点的。还有,怎么样都不会变得麻烦的,相信我。"
"是吗?"他的口气很坚定,而我还是习惯性的怀疑。
他深深点头,对我说:"睡吧。"
那声音像是催眠一样,我闭上眼睛,真的就那么睡着了,且到了深处。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在我耳畔细细的说,"我就是喜欢你"。但我分辨不出来这是梦还是真实,这是宋子晾还是别人,看来真的是睡到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