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十年,我梦到了蓝亭,也梦到了清水。
醒来时,我身处一个山洞,泡在一个鼎中。
山还是那个山,洞也还是当年狐昔躲过的那个洞。
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千鹤。
千鹤见我醒来,第一句说的是,“龙清水成了东海太子”
我听到后,不是喜悦,而是问千鹤,蓝亭在哪。
清水成了太子,一定是得到了定海神珠,我从心里担忧,希望取神珠的人,不是蓝亭。
千鹤不回答我的话,我猜想,一定是蓝亭。
“你有没有觉得,醒来后有什么奇怪的?”
“什么奇怪的?”
“你的眼……”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了。
十年前,一道天雷打瞎了我的眼!
千鹤又道,“你单手捂一下左右眼试试。”
我听他的话,先捂住左眼,右眼是好的。又捂住右眼,发现左眼有些看不清。
“是不是左眼不太好用?”
我点点头。
“条件有限,凑合着用吧。”
我点头,对于我来说,能再次看到光明,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听千鹤说了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我发现自己真的与世隔绝了。
十年间,清水在我睡着之后,来看过我几次,东海不比浅水滩,老龙王越来越老,已经成了太子的他,很多公务在身。
千鹤找了狐昔很久,但狐昔就像是在六界消失了一样,成功渡过天劫的他,并没有去仙界报道。
洞里有一些干枯的果子,千鹤说是曾经被蓝亭放过的小妖有几个来看我时留下的,而蓝亭从没来过,千鹤也不说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不说,我也不追问。
这十年,守着我的人,是千鹤。
我问千鹤,十年过的快吗?
千鹤说,在神界,也就是和水隐一盘棋的时间。
他说的是在神界,我们现在,却在人界。
千鹤带我出了山洞,此时正是春天,山中一片生机勃勃。伸出双手拥抱万物,我不禁感叹道,“十年不曾晒过太阳,还真是怀念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
千鹤一双鹤眼微眯,“你怎么知晓自己未曾晒过太阳。”
我一愣,问,“难道这些年,你没事还会给我晒太阳?”
“不给你晒晒太阳,你醒来的时候,早已经被泡烂了。”
“谢谢。”
千鹤被我的道谢吓了一跳,“谢我作甚,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
我笑,“不管怎样,也还是谢谢你。”
在山中走了走,心情甚好。
一路回山洞时,在门口遇到了熟人。
苏青正青着一只眼倚在门口。苏青本就是青脸的尸妖,眼睛不知道被谁也打青了,又穿着一身画着青竹的衣衫,满眼的青。
千鹤瞥一眼苏青,道,“还真是厚脸皮的尸妖。”
苏青瞪一眼千鹤,回道,“你也是厚脸皮的野鹤!”
“野鹤?”
苏青迎过来,指着千鹤笑道,“还不就是野鹤,千千你睡了十多年不知道,他情劫没过,神籍已经挂空了……”
我还真不知道……
我问千鹤,“真的?”
千鹤淡然一笑,“少了身份,少了很多累赘。”
“说的轻巧,千千你没看到,神界那些神仙多没品……哎呦…………”
苏青的另外一只眼也青了。
苏青已经过了天劫,十年来,来的最勤的就是他。
千鹤之前没说,是想让苏青自己表功。我有些感谢苏青,多一个他,千鹤这十年,应也过得没有太无聊。
作为奖励,我从戒指里拿出了一坛酒。
千鹤却又让我放了回去,他早已算好我今天会醒,准备好了酒。
苏青却非吵着要喝我的酒,千鹤拗不过,就从了苏青。苏青又提议,上树去喝。我觉得甚好,于是我和苏青在一树枝,千鹤在我俩头顶上。
酒一入口,苏青开始滔滔不绝,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想当初,刚认识苏青时,同样是月下,滔滔不绝的却是我。
我问苏青,话怎么变多了。
苏青豪饮一口酒,擦着嘴说,“不是你告诉我,书呆子找不到姘头的嘛!”
我暗自擦一把汗,许是那天我喝多了,什么都说了。
那天喝多之后,我从树上掉下,接着我的,是蓝亭。
一想到蓝亭,心就乱了。
饮一口酒,还没咽下,就听苏青说,“当年那道士,因为我咬了你一口,追着我打,差点把我破相了!”
一口酒喷出来,我笑问,“就你这脸,还有破相之说?”
苏青一挑额前的头发,“本公子生前也是风流倜傥!”
千鹤从头上一杯酒浇下来,全倒在了苏青的头上。
苏青气恼的蹦上树枝,指着千鹤开始责骂,从开头,到结束,没一句重复的。
我不惊汗颜,那天我到底都教了苏青什么,把他从一个懵懂的尸妖,教成了泼皮无赖。不过我觉得,苏青生前,肯定也是个闷骚的人物。
几个轮和后,苏青喝的从树上掉了下来,我好心拉他,被他带了下去,千鹤站在树上指着我俩笑,却也是一个没站稳摔了下来,三人哄笑成一团。
躺在地上,看漫天繁星。
上辈子,曾有老人说过,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亲人所化,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能看到星星,就代表着亲人一直在你身旁。
“你说,天上的星星,真的是死去的人化的吗?”
苏青嗤笑,“谁告诉你的?若是这样,那应有一颗是我。”
“也应有一颗是我。”
苏青拿起手里的酒坛子砸了过来,“你又没死过,凑什么热闹。”
我用骨萧打飞酒坛,坐起身,指着苏青和千鹤说,“听我给你们吹一曲……”
千鹤依着树闭目不理我,苏青配合的拍手站起来说,“我给你配唱!”
第一个音节蹦出,我才发觉自己吹的是一首悲曲。
不知道是不是我吹的不准,直到最后,苏青也没配上唱。
曲末,苏青皱着眉说,“你这曲不好,听得人甚是想哭,我若是配曲,只能给你配个大悲咒。”
苦笑一声,清水交给我骨萧时,曾说吹奏时曲由心生,哪由的我自个来选曲子。
“夜深露重,睡吧。”
千鹤丢下一句话,进了山洞。
苏青撇着嘴说,“这傻子,在人界呆久了,把自己看做人了。”
我笑着跟进山洞,苏青也只好跟着进来。
我不知,此时的东海,也有人同我一起仰望月亮,吹了一曲悲从心来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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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妖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