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奴养伤的这段期间,宗道一直没出现。
在医生悉心照料下,香奴的伤,恢复得很快,其实,另一个主因,是香奴心中有期盼!
人,因希望而活得更好!
然而,对香奴而言,目前算是还好,将来呢?
想到将来,她不禁茫然了……
家乡、家人断不能容纳她未婚而有子,家!她回不得,那么,她该往哪去?
大漠?没有了真哥,她不知道她能否在大漠生存?
真哥,现在又怎样了?到底是生?是死?也许,他已被唐军消灭……
呀!不!不行,怎能这么想?
可是,都快一个月了,为何唐军还不撤营回朝?
香奴曾要小桃向伤兵问消息,可是,居然无人说得清楚,只知道薛延陀余众,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神出鬼没的流窜在浩瀚大漠,令唐军一筹莫展,又无可奈何。
时间一久,唐军的士气,竟逐渐下降,因为,军士们也会想家、想妻子、想回关内呀!
想得昏沉了,香奴不禁蒙胧入睡……
但她睡得不好,依稀觉得,有一双深潭大眼,充满浓情蜜意的盯住她。
真哥!是你吗?你来看我了?你在哪里?
真哥!我愿意跟你走!你来带我……
在如梦似幻中,香奴看到这对大眼敛去深情,充满失望、痛楚与无奈,好像在责备香奴的离弃……
接着,香奴望见一只大手,无名指上的金躯环,光芒一闪——
赫!金躯环照见无名指森寒、白惨、恐怖的指骨……
灾难!灾难降临时,指骨就会被照见出来!
可怖的指骨,就在香奴眼前晃动……
“啊!”
狂叫而醒的香奴,依稀感到浑身战栗,不祥的预感,霎时笼上她的心、脑海。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闻声而来。
“小桃!我梦见真哥有灾难,也许……他……他……”香奴说不下去,掩脸而泣。
“小姐!你别乱想……”
“真的!我的预感一向很准……以前梦见真哥,他次日就出现在驿馆楼下,这次,我竟梦见……凶兆……”
“小姐!不会!特勒很神勇呢!”
“不要再骗我了!为了肚子中的胎儿,我编造谎言,为的是自己能活下去。但是,如果他没死,为什么不来看我?还有,我亲眼看到我爹下令,射……”
忍俊许久的隐痛,再克制不了,香奴痛哭失声……
害得小桃也陪着流泪。
“小姐!别哭,会影响胎儿……”
但是,香奴的悲恸,不是一、两天之事,加上她对烈木真的愧疚,小桃根本劝不住。
“小姐别诅咒特勒!他还活得好好的!”
香奴摇着头……
“我没有骗你!他没死!他活得很好!”小桃冲口而出。
香奴泪眼婆娑的看小桃……
小桃咬咬牙,一横心,在护主心切之下,顾不得自己生命危险了。
“那天,团团围住特勒的弓箭手,居然困不住特勒……”
接着,小桃细细描述起当夜情形,香奴听得呆怔不已,连眼泪都不擦自干。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大人律令如山,他命令小婢不能说。否则,要打断小婢的腿……”
烈木真这件消息,胜过一切,香奴不再责备小桃,她杏眼圆睁,因沉思而发呆……
“小姐!你生气了?”
“小桃!快去收拾一下!”
“怎么?”
“我要去找真哥!”
小桃低叫道:“小姐!你说真的?”
“废话!快去收拾!别带太多东西!”说着,香奴站起身,忙着整理自己鬓发、衣着。
“不行!小姐,你的伤……”
“好了!都好了!真哥没死,呃!听到这消息,我纵有重病,也都不药而愈了!”
“小姐,大漠这么宽广,又危机四伏,你忘了?上次你跌入峡岩,又被蝎子螫……”
“傻小桃!这些危险算什么?跟着真哥,再大的危机,都有他替我化解,对不?”
小桃沉寂的点点头。
“你看!我在这里,就安全吗?”香奴闪着泪光,低语道:“我差点就送命……”
“大人也太狠了。”
“不怪我爹!他有他的难处,只是,我太天真了,从没想过现实问题。现在我终于明白,只有真哥的情意是最真诚!”
“小姐……大人会允许吗?”
“我爹阻止不了我!”香奴眼眸闪出坚定光芒。
“可是,要走出唐营,我看,就困难重重……”
“别想这么多,快收拾。我爹这阵子都没来,可见他很忙,无暇顾及后营,我们走我们的,快!”
“呃!但是……”
香奴撇撇嘴角,不悦的瞪住小桃。“你很啰唆耶!”
“小婢怕……”
“怕我爹会打断你的腿?那你更要跟我走。”
小桃动动嘴,香奴立即接口,又说:
“我问你,想不想哈蒙?”
“他……”小桃忸怩又落寞地说:“只怕阵亡了……”
“呸!呸!你不会捡好听的说?哈蒙是好人,他绝不会死。”
小桃感激的看一眼香奴。
“跟着我,你也吃了不少苦。找到真哥后,我会作主,让哈蒙娶你……”
“小姐!”小桃眼眶一热。“小桃要服侍小姐一辈子,绝不嫁人。”
“那你更要嫁给哈蒙,因为嫁给他,你就可以服侍我一辈子。”
小桃腼腆神情,却又充满幸福、喜悦的光采。
“呃!不行,到时候,你挺个大肚子,又害喜,只怕我反而要照顾你……”
“哎呀!小姐!不来了啦!”
主仆俩一面谈,一面收拾行囊,不一会,准备妥当,两人悄悄的溜出帐。
就在香奴和小桃走出帐外,赫然看到宗道大步而来。
香奴暗道不好,随即要小桃将行囊藏到背后,她两人就紧紧靠站在一起,藉以遮掩住。
“香儿!你好些了没?”宗道走近了,问:“小桃,想陪小姐散散心吗?”
“唔……嗯!嗯!对呀!”小桃支吾的点点头。
“嗯,气色好多了!”宗道审视着香奴。
香奴戒备的回望父亲,心想:怎么那么巧?
“香儿,爹有话说,进来吧!”说罢,宗道让贴身侍卫等在外面,跨步走进营帐内。
香奴和小桃交换一眼,小桃害怕的浑身打颤。香奴轻拍小桃肩胛,示意她别怕,两人也跟进去。
“这些天,爹忙着调遣部队,一直没空探望你,不怪爹吧?”
怎么变这么慈祥?香奴有点无法适应,沉默的摇摇头。
“我将二路、三路的兵队,调回关内。”宗道自顾自的说下去:“这边后营,也准备要拆帐篷。”
“爹准备班师回朝?”
“差不多!而今,前线只留三分之一的兵力!”
香奴一颗心,不禁浮浮沉沉……
宗道此举,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已歼灭薛延陀全部族。二是久战无功,宗道想放弃……
如果是前者,那么,烈木真……香奴心口绞痛起来,忍不住干呕着,小桃忙舒香奴的背,又得小心行囊,一双眼,骨碌碌的转……
宗道聚拢着眉心,等香奴略为平静,他又舒开两道眉。
“爹问你,想回关内?或是——”
“回关内,我能去哪?”香奴小脸苍白地回答:“我这样,能回家待产吗?”
宗道脸色,瞬息万变。
小桃以为他会开骂,香奴也等着……然而,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常地。
“那么,你想待在边关呢?还是去大漠?”
香奴意外加惊诧,圆睁双眸,盯住宗道。
宗道轻咳一声,说:“不认识爹了?”
香奴不响,还是疑惑的眼光。
“咱们毕竟是父女,你难过,爹也不好过,对不对?爹对你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你着想、为你好!”
香奴轻轻颌首:“女儿知道。”
“你还怪爹吗?”
香奴摇头。“女儿不敢。”
“唉!那就好了。”宗道摇摇头。“爹年纪大了,这次班师回朝,打算向皇上告老辞官。”
“爹,您还年轻、还勇猛哩!”
“岁月不饶人呀!”顿了顿,宗道望往香奴,说:“你长大了,爹还能不老吗?”
分明是一语双关的含义,香奴不觉娇靥嫣红……
“你怎么说?想留在边关?或是去大漠?爹尊重你的决定!”
为何他一再提起大漠?香奴不免疑惑,她爹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出她正准备去大漠吧?
“烈木真没有死!”宗道突然口出惊语。
香奴惊讶,而小桃抖抖嗦嗦的跪下去,行囊还藏在身后,她颤声道:
“大人!小婢……小婢……”
“起来!不干你的事!”
“哦,是……”小桃心惊胆颤地爬起身。
只听宗道向香奴说:
“他率领余众,在大漠东奔西窜!”
原知烈木真没死,但经由宗道证实,香奴还是意外的惊诧不已!定定神,香奴脱口道:
“我要去找他!”
“他……上一回中了唐军埋伏、围捕,结果,断了一条手臂!”
香奴小脸骤变,娇躯摇晃,终于忍不住倒退一步,小桃舍了行囊,忙扶住她。
“你还想去找他?”
香奴椎心的咬紧牙根,拼命克制情绪,然而,声音竟比哭还沉滞。
“要!”
“一个残废了的人,还值得你依附终生吗?”宗道冷犀的声音,如冰,刺得香奴寒澈澈的抖簌着。
“不管……他变成什么,甚至比断臂还严重,他仍然是我的相公;我肚腹内,孩子的爹!”
宗道yin晦的双眼,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看来,我怎么劝你,都没用了!”
“是!我后悔再回唐营来!”香奴沉滞声音,如哽在喉。“否则,他不会单骑闯入唐营,薛延陀不致落败,他也不会受伤,这一切,全是我害的!”
“听你这么说,祸首还是我?”
“女儿不敢。只希望爹别阻挡女儿去北漠!”
“好!我拨一辆马车给你,粮食、水都得带足了。”宗道爽快地说。
香奴不可置信的望住宗道好一会,她徐徐下拜。“谢谢爹!”
毕竟是挚爱的女儿吧,宗道上前,扶起香奴,老眼微红。
“北漠日子很苦,爹实在舍不得你受苦。”
血浓于水,香奴再也克制不住,悲声恸哭……
宗道忍住泪,拍拍香奴削瘦肩膀,小桃也陪着掉泪。好一会,劝住香奴了,宗道问:
“香儿,你准备何时动身?”
“即刻。”
点点头,宗道突兀的解下腰际一把小刀,递给香奴。香奴惑然的接下,轻抚刀鞘上面的刻纹。
“让你防身用的。这柄小刀,代替爹,随时保护你。希望你一路平安!”
接着,在宗道安排下,香奴和小桃坐上马车,车上带足御寒衣物、粮食、水,挥别宗道,往漠北出发。
对香奴而言,这是一段充满希望、期待的旅程。
然而,一路上的烽火余烬,士兵尸体,却也让香奴凄惶、悲凉。
好在有很多地方,经过风沙掩埋,沙浪变型,看来既无战火痕迹,一切像以前一样平常。
晓行夜宿,马车一路赶往安北城。
曾经热闹的安北城,像座死城,颓垣残壁,充分说明战火激烈,不但人踪不见,就连一头羊、一只狗也不见。
走过月殿、太阳殿,香奴除了惨恻之外,有更多的焦急。
月殿曾有她跟烈木真的回忆、甜蜜,然而,此刻,她无人缅怀,只惶急的想寻觅心之所系的他——烈木真。
但是,浩广黄汉,又该由何寻找起?
原本就荒凉的大漠,更荒冷,平常有的行旅、骆驼商队、甚至赶着一大群牛、羊的游牧人家,似乎凭空消失了。
香奴的马车,离开安北城,毫无目标的乱闯,居然不曾遇见人,就连动物也不见,好像这世界,只剩下她、小桃、车夫三个人,以及拉车的马匹而已。
和宗道分手一个多月,香奴意找,心愈冷,除了每晚临睡前,她会向天上的星星祈祷,让她早获真哥消息之外,她也一筹莫展。
“小姐!我看,特勒和哈蒙,也许都让唐军消灭了……”
“胡说!”香奴叱道。
“大人这么大方,让小姐来北漠,也许,他……”
“怎样?”
“不怀好心,算准小姐找不到特勒,一定要回去。”
“你不该怀疑我爹!”香奴瞪小桃一眼。“即使找不到真哥,我也不会回去!”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一顿,倾斜一边,香奴和小桃急忙探出头,车夫告诉香奴,车轮陷入了浅滩。
香奴和小桃跳下马车,原来浅滩范围不大,难怪车夫忽略了。
这会,正值申末牌,阳光敛掉威光,只见一轮又回又大又红的大阳,斜挂在天空,整片黄沙,晶亮的反射出金黄光,柔和中另有一番美丽景致。
左面是层叠的风化石与黄沙混合的小丘陵,几株孤伶伶的仙人掌、驼蓟点缀着。
“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香奴说。
车夫由马车后端,抱出草料喂马,香奴和小桃喝罢水,放眼打量周遭,思索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姐,我们没有目标、方向,只一味乱闯,我看,就是跑上一整年,也找不到特勒。”
“这一年找不到他,我明年继续找,年年找下去……”香奴悠忽的说。
“要是再找不到呢?”
“我就永远奔驰在大漠中,直到我……老死。”香奴空茫的眼眸,直视前方丘陵。
小桃感染到香奴的悲凉,低头擦擦眼角。忽然,小桃觉得不对劲,因为香奴不言、不动的呆立很久,她圆睁双眸,直盯前方……
“小姐!小姐!”小桃轻叫着,同时循香奴眼光,也望向前方。
赫!
丘陵最:
“结果我没死。唐军大举攻破安北城,我率众游走于北汉各地。唐军无讦可施,放出消息,说你会在库穆塔格沙漠出现,我赶去时,才知道中了埋伏!”
香奴脸色大变。“有这种事?所以,你才失去一条手臂?”
“你不知道?”
“如果我配合我爹,设计毒害你,叫我今天立刻死在你面前。”
“我……真的误会……”酷寒的脸容,逐渐解冻。
“特勒!你不该怀疑小姐。”小桃哭着,跌坐黄沙上。“小姐为了你、为了小特勒,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
“什么?什么小特勒?”
香奴蹙紧柳眉,低下眼,无声的泪,顺腮而下,滴入金黄沙中……
“小姐腹中,有你的孩子!”小桃扬高哭声说。
“啊!快告诉我,是真的吗?香奴!你差点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了!这才是香奴熟悉的真哥!但香奴反说不出话,委屈的珠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
小桃接口,将香奴以死抗拒宗道的事,详实的说出来。
烈木真听得连连动容。香奴则沉缅在既辛酸、又幸福的泪水中……
三个人,完全没注意到,喂完马饲料的车夫,悄悄躲在马车另一边,发出信号……
尾声
远远的,尘沙翻飞,直冲天际……
烈木真变脸,退一大步,问香奴:“看吧!叫我如何相信你?”
香奴百口莫辩,她还弄不清楚什么状况。
不一会,两列唐军奔近,呈半圆形围住烈木真等三人,为首的果然是李宗道,他纵声狂笑……
笑了一阵,他指着烈木真。“多神勇?还是让我逮到了吧?”
烈木真神闲气定地转眼,扫过众唐军。
“李大人空负盛名!你只会利用你女儿当诱饵,惯耍奸计!”
“你没听过?兵不厌诈。这次你死定了!我不信你每回都那么幸运!”
“爹!”香奴跌撞地奔近宗道。“您不是说,尊重我的决定?一切都为我好?”
“对!所以要除掉他,你才会死心。”
“那么,您始终都在骗我?”香奴倒抽一口冷气。“这一次,也是利用我,诱真哥现身?”
“不错!记得我给你的刀子吗?如果你杀了他,班师回朝,爹会奏报皇上,记你一笔大功!”
“您……骗子!您……利欲薰心……”
“住口!来呀!围起来!”宗道挥手。
圆圈渐围渐小……香奴惊惧的跑到烈木真身前,张手护住烈木真,扬声道:
“爹!如果您还认我这个女儿,立刻撤退……”
“住口!逆女!还不快过来,我连你一起杀了!”
小桃惊慌得抖颤不已,虽然很不齿大人作为,她还是害怕。“小姐!怎么办?”
眼看唐军愈逼近,香奴豁出去了,她向烈木真急道:“快走!”
说罢,香奴奔向宗道,烈木真不为所动,依旧冷然凝立。只见香奴停在宗道马前七、八尺站住,蓦地抽出小刀,指着自己脖子。
“不要再过来!”
宗道微变脸,出声喊停,唐军才停止逼近,宗道怒叱:
“香儿!你闹得还不够吗?”
“爹!以我的命,换真哥的命!”香奴颤声,决绝而使小脸苍白。
“我领兵数十万,能受你威胁?”宗道铁青着脸,盛怒极了!
“不受我威胁,您更不该利用我!”香奴痛心地。
“住口!来呀!上弓!”
宗道一声令下,围着的唐军,立刻搭上弓,箭矢向着场中的烈木真。
“爹!”香奴尖声大叫:“我永远恨您——”
嘹亮的喊声,响澈整片黄沙,声音未停,香奴高举刀子,狠狠的往自己雪白颈脖戮下——
小桃狂声大叫,宗道也霎时变脸,想阻,却完全来不及了。
突然,“叮!”一声脆响,香奴的刀子,被震得掉到沙地上。
大家转眼,赫然看到烈木真大氅敞开,他双手握住随身的角弓弩,正是他发出弩矢,救了香奴。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望住烈木真,尤其是宗道,他顿成猪肝脸,急问:
“你……你的手?”
烈木真大步向前,跨前几步,唐军们则骇怕的猛拉马疆,慌忙倒退数步,一时显得阵脚微乱。
只见烈木真高举双手,并将角弓弩头向唐军挥出半圆,唐军们更乱,有的欲闪;有的伏下马背。有的掉头想跑……
宗道更是连连变脸,乍红乍白。
“我将计就计,就让你们以为我失去了手臂!不错吧?这个反间计!”
“真哥……”香奴喜极而泣,小桃忙过去,扶住香奴。
“哼!别以为我会怕了你!”宗道色厉内荏。“来呀!围上去!”
唐军整队,果真围上来……
烈木真拉着香奴,让她躲在他背后,他傲悍的搭满弩矢,全神贯注。
“还不弃械投降?我可以饶你不死!”宗道说。
“李大人!我劝你,还是快回去!”烈木真沉声道:“你现在只剩三分之一的兵力,想杀我,只怕不容易!”
“哼!别以为香奴在,我不敢下令射箭,别忘了!你可是单人独弩。”
“李大人,别得意太早了!”
说完,烈木真撮口长啸,啸声使得大漠的黄沙,粒粒都抖簌着。
一会,丘陵上,冒出人头,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
唐军们全都变脸、冒冷汗,宗道更震诧,烈木真不但清楚他唐营动向,还拥有不少薛延陀族部队!
数十万大军,尚且消灭不了他,何况是眼前,胜败已分!
“想战?想退?”烈木真扬声问。
宗道咬咬牙,大喝:
“香儿!过来!跟我回去!”
香奴闪出来,跪下去。
“爹!请您保重!女儿不会再回去了!”
“哼!”一甩手,宗道喝道:“退——”
一轮圆圆的太阳,斜倚在沙漠上,仿佛就要沉入沙浪中,余辉拖长人影、马踪。
宗道的部队,愈走愈细……终至不见了。
烈木真扶起香奴,乍见她梨花带雨,他不忍地轻拭她俏绝丽脸。
“别哭!”
“真哥!我真的没想伤……”
“嘘,我相信!什么都别说!”
香奴扑入他怀里,哽声低泣,烈木真将角弓弩交给小桃,双手环住香奴。
“别哭!这对小特勒不好哩!”
“嗯。”
“你知道,为什么安北城会被攻破?”
香奴抬起脸看他,摇摇头。
“因为你!”
香奴睁大泪眼,一脸地茫然……
“我脱困出唐营,你不跟我走,我沮丧极了,跑到无人的僻静处舔伤口,却忘了你告诉过我,说唐军要大举进攻。”
香奴拢住眉心……
“我爹为了护城,光荣的战死。”
“都是我害的。”香奴又哭了。
“都过去了,不提。但是,以后都得听我的!”烈木真擦掉她的泪。
“嗯!”香奴用力点头。
丘陵上的族人,缓步走近,停在烈木真身后十尺左右。
烈木真悍然地转向族人。
“大家跟着我,重建安北城!”
“重建安北城!”族人们齐声应和。
烈木真将香奴拉上前。
“她是我的可贺敦。”
“可贺敦!可贺敦!”族人齐声大喊。
“可贺敦万岁!”
“烈木真可汗万岁!”
阵阵冲入云霄的呼声,使黄沙粒粒再次震颤不已。
当众人围绕住烈木真与香奴时,另一旁的小桃,好奇的审视着角弓弩。
这是以机械来放射箭的弓,又不同于一般箭弩,角弓弩形小而且可以连发,射出的力道强。
人群中,有一位壮汉绕路,走向小桃身后……
仔细审视罢角弓弩,小桃突然想试试它的威力,她溜一眼方向,那边那么多人,不行!
她想:后面没人,可以试试。于是,转回身,她按下机钮:“咻——”
强劲的箭矢,乍然激射而出,小桃吓得丢下角弓弩,在此同时,一个人哇哇大叫,还仆跌在沙堆。
“哇!救命、杀人喽——”
小桃一看,是哈蒙!
那只箭矢就在哈蒙身后不远处,整只没入沙地里,只露出一小截矢尾。
“哈蒙!”
哈蒙站起来,拍拍衣服,瞪一眼小桃。
“这是你的见面礼?”
“哈蒙!哈!哈!”小桃大笑道。“你没死?”
“干嘛咒我?”
“我以为——你还在,能跟你见面,太好了!”
哈蒙抱住小桃,两人高兴得蹦跳着。
“问你一个问题!”放开小桃,哈蒙说。
“什么?”
“愿意嫁给我吗?”
“你——哎呀!”小桃跺脚、旋过身去。
率直的哈蒙,慌得绕到小桃面前。
“你不愿意呀?那我只好娶珠儿了。”
“你有珠儿还敢向我求婚?”小桃变脸。
“是你……不答应……”
“人家害羞嘛!哪像你们直言不讳!”
“那你是答应了?”哈蒙喜孜孜地抱住小桃。
小桃突然想起什么似,推开哈蒙。
“珠儿是谁?”
“骗你的啦!没有这个人!”
小桃佯嗔的捶打哈蒙壮实的xiong前,哈蒙紧紧抱住小桃,和小桃跟着众人大喊:
“可贺敦万岁!”
“烈木真可汗万岁!”
唐太宗时期,征服了东突厥后,漠北的回纥、仆骨等逐渐强大,其中以薛延陀为最强盛。
这些散居在大漠西北方的部族,时常南下入侵,太宗先后派兵击之。
他们强悍而富于流动性,叛服无常,虽一度归附唐朝,但颇难控制,最终,还是成为唐朝大患。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斯洛与唐卓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008“青龙侍妾”。
2、欲知慕容圣烨与商沁柔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102“小丫环”。
3、欲知裴布衣与云姬的爱情故事,请看《纯爱系列》122“情挑妾心”。
【后记】
楼兰传奇琬姿
因为本书地点在关外,寻找资料时,得到一则有趣的传说,提出与诸君共享。
光绪二十六年(民前十二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到罗布泊一带沙漠探险,发现露出沙漠的楼兰石城废墟。
接着,又有英国考古家到楼兰遗址发掘、研究。
结果推断,楼兰古城存在于约民前一五八二年,即西元三三o年左右。
据说楼兰国都扦泥城,系建于罗布泊西北角的沙漠地带,由于强风长期吹刮,地面流沙不断北移,逐渐逼近都城。
城里有一位外来的中年教书先生,为人很好,深得当地人们所敬重、爱戴。
一天黄昏,一位道士模样的老者,告诉教书先生:
“本城今夜将有大风来袭。你听风声,立刻出去,走到空地中央的旗杆跟前,闭上眼睛,环绕着旗杆疾走,不可稍停,必须等风停了,才可张开眼,千万记住!”
教书先生半信半疑,还想多问几句,老者却匆匆辞出,不见人影了。
到了晚上半夜时分,外面果然刮起强风,来势甚猛,声如雷呜。
教书先生忙急速披衣,走出屋外,直奔到空地旗杆前,依照老者指示,绕着旗杆闭目疾走。
只觉狂风挟着沙粒,阵阵袭来,使他感到好像在一片流沙形成的波涛中浮沉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两足踩在软绵绵的沙地上,双腿疼痛,四肢无力,已经用尽力量,乏累得无法再走下去了。
幸好这时风势逐渐转弱,他也不支昏倒。
当炎热的阳光,把他晒醒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黄沙上,四野寂然。
周遭除了莽莽荒漠外,没有任何东西,整个楼兰城,完全消失无踪。
他初时以为自己被狂风刮到另一处沙漠,等他转眼,发现身旁的沙地上,露出一根高约两三尺的木桩,认出这是他昨夜绕着走的旗杆末端,他不禁吓呆了!
原来,这根旗杆,高达二、三十尺,底下二十七、八尺全被黄沙深埋,楼兰城和所有的居民,也一同被埋在黄沙堆里。
他因为一直绕着旗杆跑,始终站在流沙上面,才不至被淹没。
后来,他走到库鲁克河滩,有人居住的绿洲中获救,辗转回到自己家乡,才传出这段类似神话的传奇故事。
不管这段传奇是真?是假?楼兰古城被沙漠掩埋了一千几百年,却是事实。
还有,现今罗布泊的西边,即是“塔克拉玛干”沙漠,是属于流沙类型的沙漠,千百年以来,沙丘、沙山不断受干燥的狂风卷扫(即一般所称的沙暴)而改变位置。
维吾尔语的“塔克拉玛干”即“进去就出不来”的意思。
据说,当狂风卷起的沙浪,像巨魔一样,翻腾滚动,足有二百多公尺高,旅人或骆驼商队碰上了,就会像蚂蚁般被吞食。
很恐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