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休烈(子肃肃子敖敖子琮)令狐峘归崇敬(子登登子融)
奚陟张荐(子又新希复希复子读)蒋乂(子系伸)柳登(弟冕
子璟)沈传师(子询)
于休烈,河南人也。高祖志宁,贞观中任左仆射,为十八学士。父默成,沛
县令,早卒。休烈至性贞悫,机鉴敏悟。自幼好学,善属文,与会稽贺朝、万齐
融、延陵包融为文词之友,齐名一时。举进士,又应制策登科,授秘书省正字。
累迁右补阙、起居郎、集贤殿学士,转比部员外郎,郎中。杨国忠辅政,排不附
己者,出为中部郡太守。
值禄山构难,肃宗践祚,休烈自中部赴行在,擢拜给事中。迁太常少卿,知
礼仪事,兼修国史。肃宗自凤翔还京,励精听受,尝谓休烈曰:“君举必书,良
史也。朕有过失,卿书之否?”对曰:“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有德之君,
不忘规过,臣不胜大庆。”时中原荡覆,典章殆尽,无史籍检寻。休烈奏曰:
“《国史》一百六卷,《开元实录》四十七卷,起居注并余书三千六百八十二卷,
并在兴庆宫史馆。京城陷贼后,皆被焚烧。且《国史》、《实录》,圣朝大典,
修撰多时,今并无本。伏望下御史台推勘史馆所由,令府县招访。有人别收得
《国史》、《实录》,如送官司,重加购赏。若是史官收得,仍赦其罪。得一部,
超授官资,得一卷赏绢十匹。”数月之内,唯得一两卷。前修史官工部侍郎韦述
陷贼,入东京,至是以其家藏《国史》一百一十三卷送于官。
肃宗以太常钟磬,自隋已来,所传五音,或有不调,乾元初谓休烈曰:“古
者圣人作乐,以应天地之和,以合阴阳之序,则人不夭紥,物不疵疠。且金石丝
竹,乐之器也。比亲享郊庙,每听悬乐,宫商不备,或钟磬失度。可尽将钟磬来,
朕当于内自定。”太常集乐工考试,数日审知差错,然后令别铸造磨刻。及事毕,
上临殿亲试考击,皆合五音,群臣称庆。
休烈寻转工部侍郎、修国史,献《五代帝王论》,帝甚嘉之。宰相李揆矜能
忌贤,以休烈修国史与己齐列,嫉之,奏为国子祭酒,权留史馆修撰以下之。休
烈恬然自持,殊不介意。旧仪,元正冬至,百官不于光顺门朝贺皇后,乾元元年,
张皇后遂行此礼。休烈奏曰:“《周礼》有命夫朝人主,命妇朝女君。自显庆已
来,则天皇后始行此礼。其日,命妇又朝光顺门,与百官杂处,殊为失礼。”肃
宗诏停之。
代宗即位,甄别名品,宰臣元载称之,乃拜右散骑常侍,依前兼修国史,寻
加礼仪使。迁工部侍郎。又改检校工部尚书,兼判太常卿事,正拜工部尚书,累
封东海郡公,加金紫光禄大夫。在朝凡三十余年,历掌清要,家无提石之蓄。恭
俭温仁,未尝以喜愠形于颜色。而亲贤下士,推毂后进,虽位崇年高,曾无倦色。
笃好坟籍,手不释卷,以至于终。大历七年卒,年八十一。有集十卷行于代。
嗣子益,次子肃,相继为翰林学士。
是岁春,休烈妻韦氏卒。上以休烈父子儒行著闻,特诏赠韦氏国夫人,葬日
给卤簿鼓吹。及闻休烈卒,追悼久之,褒赠尚书左仆射,赙绢百匹、布五十端,
遣谒者内常侍吴承倩就私第宣慰。儒者之荣,少有其比。
肃官至给事中。肃子敖。
敖字蹈中,以家世文史盛名。少为时彦所称,志行修谨。登进士第,释褐秘
书省校书郎。湖南观察使杨凭辟为从事;府罢,凤翔节度使李鄘、鄂岳观察使吕
元膺相继辟召。自协律郎、大理评事试监察御史,元和六年,真拜监察御史,转
殿中,历仓部司勋二员外、万年令,拜右司郎中,出为商州刺史。长庆四年,入
为吏部郎中。其年,迁给事中。
昭愍初即位,李逢吉用事,与翰林学士李绅素不叶,遂诬绅以不测之罪,逐
于岭外。绅同职驾部郎中知制诰庞严、司封员外郎知制诰蒋防,坐绅党左迁信、
汀等州刺史。黜诏下,敖封还诏书。时人以为与严相善,诉其非罪,皆曰:“于
给事犯宰执之怒,伸庞、蒋之屈,不亦仁乎?”及驳奏出,乃是论庞严贬黜太轻,
中外无不大噱,而逢吉由是奖之。寻转工部侍郎,迁刑部,出为宣歙观察使、兼
御史中丞。
敖温裕长者,与物无忤,居官亦未尝有立。周践台阁,三为列曹侍郎,谨顺
自容而已。太和四年八月卒,年六十六,赠礼部尚书。
四子:球、珪、瑰、琮,皆登进士第。
琮,落拓有大志,虽以门资为吏,久不见用。大中朝,驸马都尉郑颢以琮世
故,独以器度奇之。会有诏于士族中选人才尚公主,衣冠多避之。颢谓琮曰:
“子人才甚佳,但不护细行,为世誉所抑,久而不调,能应此命乎?”琮然之。
会李藩知贡举,颢托之登第;其年遂升谏列,尚广德公主,拜驸马都尉。累践台
阁,扬历藩府。乾符中同平章事。
黄寇犯京师,僖宗出幸,琮病不能从。既僣号,起琮为相。琮以疾辞。迫胁
不已,琮曰:“吾病亟矣,死在旦夕。加以唐室亲姻,义不受命,死即甘心。”
竟为贼所害,而赦公主。主视琮受祸,谓贼曰:“妾李氏女也,义不独存,愿与
于公并命。”贼不许,公主入室自缢而卒。广德闺门有礼,咸通、乾符中誉在人
口。于族内外冠婚丧祭,主必自预行礼,诸妇班而见之,尊卑答劳,咸有仪法,
为时所称。珪、球皆至清显。
令狐峘,德棻之玄孙。登进士第。禄山之乱,隐居南山豹林谷,谷中有
峘别墅。司徒杨绾未仕时,避乱南山,止于峘舍。峘博学,贯通群书,有口
辩,绾甚称之。及绾为礼部侍郎,修国史,乃引峘入史馆。自华原尉拜右拾遗,
累迁起居舍人,皆兼史职,修《玄宗实录》一百卷、《代宗实录》四十卷。著述
虽勤,属大乱之后,起居注亡失,峘纂开元、天宝事,虽得诸家文集,编其诏
策,名臣传记十无三四,后人以漏落处多,不称良史。大历八年,改刑部员外郎。
德宗即位,将厚奉元陵,峘上疏谏曰:
臣闻《传》曰:“近臣尽规”,《礼记》曰:“事君有犯而无隐”。臣幸偶
昌运,谬参近列,敢竭狂愚,庶裨分寸,伏惟陛下详察。
臣读《汉书·刘向传》,见论王者山陵之诫,良史称叹,万古芬芳。何者?
圣贤之心,勤俭是务,必求诸道,不作无益。故舜葬苍梧,不变其肆;禹葬会稽,
不改其列。周武葬于毕陌,无丘垅之处;汉文葬于霸陵,因山谷之势。禹非不忠
也,启非不顺也,周公非不悌也,景帝非不孝也,其奉君亲,皆从微薄。昔宋文
公始为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其臣华元、乐举,《春秋》书为不臣。秦始皇葬
骊山,鱼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珍宝之藏,不可胜计,千载非之。宋桓魋为石
椁,夫子曰:“不如速朽”。子游问丧具,夫子曰:“称家之有无”。张释之对
孝文曰:“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汉文帝霸陵皆以瓦器,不以
金银为饰。由是观之,有德者葬逾薄,无德者葬逾厚,昭然可睹矣!
陛下自临御天下,圣政日新。进忠去邪,减膳节用,不珍云物之瑞,不近鹰
犬之娱。有司给物,悉依元估,利于人也。远方底贡,唯供祀事,薄于己也。故
泽州奏庆云,诏曰:“以时和为嘉祥”;邕州奏金坑,诏曰:“以不贪为宝”。
恭惟圣虑,无非至理。而独六月一日制节文云“应缘山陵制度,务从优厚,当竭
帑藏,以供费用”者,此诚仁孝之德,切于圣衷。伏以尊亲之义,贵于合礼。陛
下每下明诏,发德音,皆比踪唐、虞,超迈周、汉。岂取悦凡常之目,有违贤哲
之心,与失德之君竞其奢侈者也?臣又伏读遗诏曰:“其丧仪制度,务从俭约,
不得以金银锦彩为饰。”陛下恭顺先志,动无违者。若制度优厚,岂顾命之意耶?
伏惟陛下远览虞、夏、周、汉之制,深惟夫子、张释之之诫,虔奉先旨,俯
遵礼经,为万代法,天下幸甚!今赦书虽已颁行,诸条尚犹未出,此时奉遗制,
敷圣理,固未晚也。伏望速诏有司,悉从古礼。臣闻愚夫之言,明主择焉。况臣
忝职史官,亲逢睿德,耻同华元、乐举之为不臣也,愿以舜、禹之理,纪圣猷也。
夙夜恳迫,不敢不言,抵犯圣明,实忧罪谴。言行身黜,虽死犹生。
优诏答曰:“朕顷议山陵,心方迷谬,忘遵先旨,遂有优厚之文。卿闻见该
通,识度弘远,深知不可,形于至言。援引古今,依据经礼,非唯中朕之病,抑
亦成朕之躬。免朕获不子之名,皆卿之力也。敢不闻义而徙,收之桑榆,奉以始
终,期无失坠。古之遗直,何以加焉!”
初,大历中,刘晏为吏部尚书,杨炎为侍郎,晏用峘判吏部南曹事。峘
荷晏之举,每分阙,必择其善者送晏,不善者送炎,炎心不平之。及建中初,
峘为礼部侍郎,炎为宰相,不念旧事。有士子杜封者,故相鸿渐子,求补弘文生。
炎尝出杜氏门下,托封于峘。峘谓使者曰:“相公诚怜封,欲成一名,乞署
封名下一字,峘得以志之。”炎不意峘卖,即署名托封。峘以炎所署奏论,
言宰相迫臣以私,臣若从之,则负陛下,不从则炎当害臣。德宗出疏问炎,炎具
言其事,德宗怒甚,曰:“此奸人,无可奈何!”欲决杖流之,炎苦救解,贬衡
州别驾。迁衡州刺史。
贞元中,李泌辅政,召拜右庶子、史馆修撰。性既僻异,动失人和。在史馆,
与同职孔述睿等争忿细故,数侵述睿。述睿长者,让而不争。无何,泌卒,窦参
秉政,恶其为人,贬吉州别驾。久之,授吉州刺史。
齐映廉察江西,行部过吉州。故事,刺史始见观察使,皆戎服趋庭致礼;映
虽尝为宰相,然骤达后进,峘自恃前辈,有以过映,不欲以戎服谒。入告其妻
韦氏,耻抹首趋庭。谓峘曰:“卿自视何如人,白头走小生前,卿如不以此礼
见映,虽黜死,我亦无恨。”
峘曰“诺”,即以客礼谒之。映虽不言,深以为憾。映至州,奏峘纠前
政过失,鞫之无状,不宜按部临人,贬衢州别驾。衢州刺史田敦,峘知举时进
士门生也。初峘当贡部,放榜日贬逐,与敦不相面。敦闻峘来,喜曰:“始
见座主。”迎谒之礼甚厚。敦月分俸之半以奉峘。峘在衢州殆十年。顺宗即
位,以秘书少监征,既至而卒。
元和三年,峘子太仆寺丞丕,始献峘所撰《代宗实录》四十卷。初,
峘坐李泌贬,监修国史奏峘所撰实录一分,请于贬所毕功。至是方奏,以功
赠工部尚书。
归崇敬,字正礼,苏州吴郡人也。曾祖奥,以崇敬故,追赠秘书监。祖乐,
赠房州刺史。父待聘,亦赠秘书监。
崇敬少勤学,以经业擢第。遭丧哀毁,以孝闻,调授四门助教。天宝末,对
策高第,授左拾遗,改秘书郎。迁起居郎、赞善大夫,兼史馆修撰,又加集贤殿
校理。以家贫求为外职,历同州、润州长史,会玄宗、肃宗二帝山陵,参掌礼仪,
迁主客员外郎。又兼史馆修撰,改膳部郎中。
崇敬以百官朔望朝服裤褶非古,上疏云:“按三代典礼,两汉史籍,并无裤
褶之制,亦未详所起之由。隋代已来,始有服者。事不师古,伏请停罢。”从之。
又谏:“东都太庙,不合置木主。谨按典礼,虞主用桑,练主用栗。作桑主
则埋栗主,作栗主则埋桑主,所以神无二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也。东都太庙,
是则天皇后所建,以置武氏木主。中宗去其主而存其庙,盖将以备行幸迁都之置
也。且殷人屡迁,前八后五,则前后迁都一十三度,不可每都而别立神主也。议
者或云:‘东都神主已曾虔奉而礼之,岂可一朝废之乎?’且虞祭则立桑主而虔
祀,练祭则立栗主而埋桑主,岂桑主不曾虔祀而乃埋之?又所阙之主,何须更作?
作之不时,恐非礼也。”
又议云:“每年春秋二时释奠文宣王,祝板御署讫,北面揖,臣以为礼太重。
谨按《大戴礼》,师尚父授周武王丹书,武王东面而立。今署祝板,伏请准武王
东面之礼,轻重庶得其中。”
时有术士巨彭祖上疏云:“大唐土德,千年合符,请每四季郊祀天地。”诏
礼官儒者议之。崇敬议曰:“按旧礼,立春之日,迎春于东郊,祭青帝。立夏之
日,迎夏于南郊,祭赤帝。先立秋十八日,迎黄灵于中地,祀黄帝。秋、冬各于
其方。黄帝于五行为土王,在四季生于火,故火用事之末而祭之,三季则否。汉、
魏、周、隋,共行此礼。国家土德乘时,亦以每岁六月土王之日,祀黄帝于南郊,
以后土配,所谓合礼。今彭祖请用四季祠祀,多凭纬候之说,且据阴阳之说。事
涉不经,恐难行用。”又议祭五人帝不称臣云:“太昊五帝,人帝也,于国家即
为前后之礼,无君臣之义。若于人帝而称臣,则于天帝复何称也?议者或云:
‘五人帝列于《月令》,分配五时。’则五神、五音、五祀、五虫、五臭、五谷
皆备,以备其时之色数,非谓别有尊崇也。”又请太祖景皇帝配天,事已具《礼
仪志》。自是国典大礼,崇敬常参议焉。
大历初,以新罗王卒,授崇敬仓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充吊祭、
册立新罗使。至海中流,波涛迅急,舟船坏漏,众咸惊骇。舟人请以小艇载崇敬
避祸,崇敬曰:“舟中凡数十百人,我何独济?”逡巡,波涛稍息,竟免为害。
故事,使新罗者,至海东多有所求,或携资帛而往,贸易货物,规以为利。崇敬
一皆绝之,东夷称重其德。使还,授国子司业,兼集贤学士。与诸儒官同修《通
志》,崇敬知《礼仪志》,众称允当。
时皇太子欲以仲秋之月,于国学行齿胄之礼。崇敬以国学及官名不称,请改
国学之制,兼更其名,曰:
《礼记·王制》曰,天子学曰“辟雍”。又《五经通义》云:“辟雍,养老
教学之所也。”以形制言之,雍,壅也;辟,璧也,壅水环之,圆如璧形。以义
理言之,辟,明也;雍,和也,言以礼乐明和天下。《礼记》亦谓之泽宫。《射
义》云: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宫。故前代文士,亦呼云璧池,亦曰璧沼,亦
谓之学省。后汉光武立明堂、辟雍、灵台,谓之三雍宫。至明帝,躬行养老于其
中。晋武帝亦作明堂、辟雍、灵台,亲临辟雍,行乡饮酒之礼。又别立国子学,
以殊士庶。永嘉南迁,唯有国子学,不立辟雍。北齐立国子寺,隋初亦然。至炀
帝大业十三年,改为国子监。今国家富有四海,声明文物之盛,唯辟雍独阙,伏
请改国子监为辟雍省。
又以:
祭酒之名,非学官所宜。按《周礼》:“师氏掌以义诏王,教国子。”请改
祭酒为太师氏,位正三品。又司业者,义在《礼记》,云“乐正司业”。正,长
也,言乐官之长,司主此业。《尔雅》云:“大板谓之业。”按《诗·周颂》:
“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则业是悬钟磬之栒虡也。今太学既不教乐,于义则无
所取,请改司业一为左师,一为右师,位正四品。
又以:
《五经》六籍,古先哲王致理之式也。国家创业,制取贤之法,立明经,发
微言于众学,释回增美,选贤与能。自艰难已来,取人颇易,考试不求其文义,
及第先取于帖经,遂使专门业废,请益无从,师资礼亏,传受义绝。今请以《礼
记》、《左传》为大经;《周礼》、《仪礼》、《毛诗》为中经;《尚书》、
《周易》为小经,各置博士一员。其《公羊》、《穀梁》文疏少,请共准一中经,
通置博士一员。所择博士,兼通《孝经》、《论语》,依凭章疏,讲解分明,注
引旁通,问十得九;兼德行纯洁,文词雅正,仪形规范,可为师表者。令四品以
上各举所知。在外者给驿,年七十已上者蒲轮。其国子、太学、四门、三馆,各
立五经博士,品秩上下,生徒之数,各有差。其旧博士、助教、直讲、经直及律
馆、算馆助教,请皆罢省。
其教授之法,学生至监,谒同业师。其所执贽,脯脩一束、清酒一壶,衫布
一段,其色随师所服。师出中门,延入与坐,割脩斟酒,三爵而止。乃发箧出经,
抠衣前请。师为依经辨理,略举一隅,然后就室。每朝、晡二时请益,师亦二时
居讲堂,说释道义,发明大体,兼教以文行忠信之道,示以孝悌睦友之义。旬省
月试,时考岁贡。以生徒及第多少,为博士考课上下。其有不率教,者,则槚
楚扑之。国子不率教者,则申礼部,移为太学。太学之不变者,移之四门。四门
之不变者,归本州之学。州学之不变者,复本役,终身不齿。虽率教九年而学不
成者,亦归之州学。
其礼部考试之法,请无帖经,但于所习经中问大义二十,得十八为通;兼
《论语》、《孝经》各问十得八,兼读所问文注义疏,必令通熟者为一通。又于
本经问时务策三道,通二为及第。其中有孝行闻于乡闾者,举解具言于习业之下。
省试之日,观其所实,义少两道,亦请兼收。其天下乡贡,亦如之。习业考试,
并以明经为名。得第者,授官之资与进士同。若此,则教义日深,而礼让兴;礼
让兴,则强不犯弱,众不暴寡。此由太学而来者也。
诏下尚书集百僚定议以闻。议者以为省者,禁也,非外司所宜名。《周礼》
代掌其职者曰氏,国学非代官,不宜曰太师氏。其余大抵以习俗既久,重难改作,
其事不行。
会国学胥吏以餐钱差舛,御史台按问,坐贬饶州司马。建中初,又拜国子司
业。寻选为翰林学士,迁左散骑常侍,加银青光禄大夫。寻兼普王元帅参谋,累
加光禄大夫。以两河叛涣之徒初禀朝命,令崇敬以本官兼御史大夫持节宣慰,奉
使称旨。及还,上表请归拜墓,许之,赐以缯帛,儒者荣之。寻加特进、检校户
部尚书,迁工部尚书,并依前翰林学士,充皇太子侍读。累表辞,以年老乞骸骨,
改兵部尚书致仕。贞元十五年卒,时年八十,废朝一日,赠左仆射。子登嗣。
登,字冲之。雅实弘厚,事纪母以孝称。大历七年,举孝廉高第,补四门助
教。贞元初,复登贤良科,自美原尉拜右拾遗。时裴延龄以奸佞有恩,欲为相,
谏议大夫阳城上疏切直,德宗赫怒。右补阙熊执易等亦以危言忤旨。初执易草疏
成,示登,登愕然曰:“愿寄一名。雷电之下,安忍令足下独当!”自是同列切
谏。登每联署其奏,无所回避,时人称重。转右补阙、起居舍人,三任十五年。
同列尝出其下者,多以驰骛至显官,而登与右拾遗蒋武,退然自守,不以淹速介
意。后迁兵部员外郎,充皇子侍读,寻加史馆修撰。
顺宗初,以东朝旧恩,超拜给事中,旋赐金紫,仍锡衫笏焉。迁工部侍郎。
与孟简、刘伯刍、萧俛受诏同翻译《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又为东宫及诸王侍
读,献《龙楼箴》以讽。久之,改左散骑常侍。因中谢,宪宗问时所切,登以纳
谏为对,时论美之。转兵部侍郎,兼判国子祭酒事,迁工部尚书。元和十五年卒,
年六十七,赠太子少保。
登有文学,工草隶。宽博容物。尝使僮饲马,马蹄踶,僮怒,击折马足,
登知而不责。晚年颇好服食,有馈金石之药者,且云先尝之矣,登服之不疑。药
发毒几死,方讯云未之尝;他人为之怒,登视之无愠色。常慕陆象先之为人,议
者亦以为近之。子融嗣。
融,进士擢第,自监察拾遗入省,拜工部员外郎,迁考功员外。六年,转工
部郎中,充翰林学士。八年,正拜舍人。九年,转户部侍郎。开成元年,兼御史
中丞。湖南观察使卢周仁违敕进羡余钱十万贯。融奏曰:“天下一家,何非君土?
中外财赋,皆陛下府库也。周仁辄陈小利,妄设异端,言南方火灾,恐成灰烬,
进于京国,姑徇私诚。入财货以希恩,待朝廷而何浅!臣恐天下放效,以羡余为
名,因缘刻剥,生人受弊。周仁请行重责,以例列藩。其所进钱,请还湖南,代
贫下租税。”诏周仁所进于河阴院收贮,以备水旱。金部员外郎韩益判度支案,
子弟受人赂三千余贯,半是拟赃。上问融曰:“韩益所犯,与卢元中、姚康孰甚?”
对曰:“元中与康枉破官钱三万余贯,益所取受人事,比之殊轻。”乃贬梧州司
户。
寻迁京兆尹。时府司物力不充,特敕赐钱五万贯;府司以所赐之半还司农寺
菜钱,融因对言之。上以融学家,因问“‘蔬粝’字有赖音,何也?‘粝’是饭
之极粗者耶?”融以义类对之。时两公主出降,府司供帐事殷,又俯近上巳,曲
江赐宴奏请改日。上曰:“去年重阳,取九月十九日,未失重阳之意,今改取十
三日可也。”既而李固言作相,素不悦融,罢尹。月余,授秘书监。俄而固言罢,
杨嗣复辅政,以融权知兵部侍郎。一年内拜吏部。三年检校礼部尚书、兴元尹、
兼御史大夫,充山南西道节度使。
融子仁晦、仁翰、仁宪、仁召、仁泽,皆登进士第。咸通中并至达官。
奚陟,字殷卿,亳州人也。祖翰绎,天宝中弋阳郡太守。陟少好读书,登进
士第,又登制举文词清丽科,授弘文馆校书,寻拜大理评事。佐入吐蕃使,不行,
授左拾遗。丁父母忧,哀毁过礼,亲朋愍之。车驾幸兴元,召拜起居郎、翰林学
士。辞以疾病,久不赴职,改太子司议郎。历金部、吏部员外郎、左司郎中,弥
纶省闼。又累奉使,皆称旨。
贞元八年,擢拜中书舍人。是岁,江南、淮西大雨为灾,令陟劳问巡慰,所
在人安悦之。中书省故事,姑息胥徒,以常在宰相左右也,陟皆以公道处之。先
是右省杂给,率分等第,皆据职田顷亩,即主书所受与右史等。陟乃约以料钱为
率,自是主书所得减拾遗。时中书令李晟所请纸笔杂给,皆不受;但告杂事舍人,
令且贮之,他日便悉以遗舍人。前例,杂事舍人自携私入,陟以所得均分省内官。
又躬亲庶务,下至园蔬,皆悉自点阅,人以为难,陟处之无倦。迁刑部侍郎。
裴延龄恶京兆尹李充有能政,专意陷害之,诬奏充结陆贽,数厚赂遗金帛。
充既贬官,又奏充比者妄破用京兆府钱谷至多,请令比部勾覆,以比部郎中崔元
翰陷充,怨恶贽也。诏许之。元翰曲附延龄,劾治府史。府史到者,虽无过犯,
皆笞决以立威,时论喧然。陟乃躬自阅视府案,具得其实,奏言:“据度支奏,
京兆府贞元九年两税及已前诸色羡余钱,共六十八万余贯,李充并妄破用。今所
勾勘,一千二百贯已来是诸县供馆驿加破,及在诸色人户腹内合收,其斛斗共三
十二万石,唯三百余石诸色输纳所由欠折,其余并是准敕及度支符牒,给用已尽。”
陟之宽平守法,多如此类。元翰既不遂其志,因此愤恚而卒。
陟寻以本官知吏部选事,铨综平允,有能名,迁吏部侍郎。所莅之官,时以
为称职。贞元十五年卒,年五十五,赠礼部尚书。
张荐,字孝举,深州陆泽人。祖翾,字文成,聪警绝纶,书无不览。为儿童
时,梦紫色大鸟,五彩成文,降于家庭。其祖谓之曰:“五色赤文,凤也;紫文,
贐īQ也,为凤之佐,吾儿当以文章瑞于明廷。”因以为名字。初登进士第,对策
尤工,考功员外郎謇味道赏之曰:“如此生,天下无双矣!”调授岐王府参军。
又应下笔成章及才高位下、词标文苑等科。翾凡应八举,皆登甲科。再授长安尉,
迁鸿胪丞。凡四参选,判策为铨府之最。员外郎员半千谓人曰:“张子之文如青
钱,万简万中,未闻退时。”时流重之,目为“青钱学士”。然性褊躁,不持士
行,尤为端士所恶,姚崇甚薄之。开元初,澄正风俗,翾为御史李全交所纠,言
翾语多讥刺,时坐贬岭南。刑部尚书李日知奏论,乃追敕移于近处。开元中,入
为司门员外郎卒。翾下笔敏速,著述尤多,言颇诙谐。是时天下知名,无贤不肖,
皆记诵其文。天后朝,中使马仙童陷默啜,默啜谓仙童曰:“张文成在否?”曰:
“近自御史贬官。”默啜曰:“国有此人而不用,汉无能为也。”新罗、日本东
夷诸蕃,尤重其文,每遣使入朝,必重出金贝以购其文,其才名远播如此。
荐少精史传,颜真卿一见叹赏之。天宝中,浙西观察使李涵表荐其才可当史
任,乃诏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既至阙下,以母老疾,竟不拜命。母丧阕,礼
部侍郎于邵举前事以闻,召充史馆修撰,兼阳翟尉。朱泚之乱,变姓名伏匿城中,
因著《史遁先生传》。德宗还宫,擢拜左拾遗。贞元元年冬,上亲郊。时初克复,
簿籍多失,礼文错乱,乃以荐为太常博士,参典礼仪。四年,回纥和亲,以检校
右仆射、刑部尚书关播充使,送咸安公主入蕃,以荐为判官,转殿中侍御史。使
还,转工部员外郎,改户部本司郎中。十一年,拜谏议大夫,仍充中馆修撰。
时裴延龄恃宠,谮毁士大夫。荐欲上书论之,屡扬言未果。延龄闻之怒,奏
曰:“谏官论朝政得失,史官书人君善恶,则领史职者不宜兼谏议。”德宗以为
然。荐为谏议月余,改秘书少监。延龄排摈不已,会差使册回纥毗伽怀信可汗及
吊祭,乃命荐兼御史中丞,入回纥。二十年,吐蕃赞普死,以荐为工部侍郎、兼
御史大夫,充入吐蕃吊祭使。涉蕃界二千余里,至赤岭东被病,殁于纥壁驿,吐
蕃传其柩以归。顺宗即位,凶问至,诏赠礼部尚书。
荐自拾遗至侍郎,仅二十年,皆兼史馆修撰。三使绝域,皆兼宪职。以博洽
多能,敏于占对被选。有文集三十卷,及所撰《五服图》、《宰辅略》、《灵怪
集》、《江左寓居录》等,并传于时。子又新、希复,皆登进士第。
又新,幼工文,善于傅会。长庆中,宰相李逢吉用事,翰林学士李绅深为穆
宗所宠,逢吉恶之;求朝臣中凶险敢言者掎摭绅阴事,俾暴扬于搢绅间。又新与
拾遗李续之、刘栖楚,尤蒙逢吉睠待,指为鹰犬。穆宗崩,昭愍初即位,又新
等构绅,败端州司马,朝臣表贺,又至中书贺宰相。及门,门者止之曰:“请少
留,缘张补阙在斋内与相公谈。”俄而又新挥汗而出,旅揖群官曰:“端溪之事,
又新不敢多让。”人皆辟易惮之。与续之等七人,时号“八关十六子”。
宝历三年,逢吉出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请又新为副使,李续之为行军司马。
逢吉为宰相时,用门下省主事田伾。伾犯赃亡命,逢吉保之于外。及罢相,
裴度发其事,逢吉坐罚俸。又诏曰:“朕在亿兆人之上,不令而人化,不言而人
信者,法也。法行则君主重,法废则朝廷轻。田伾常挂亡命之章,偷请养贤之
禄,迹在搜捕,公行人间,而更冒选吏曹,显拟郡佐。及黄枢覆验,乌府追擒,
证逮皆明,奸状尽得。三移宪牒,一无申陈。众状满前,群议溢耳,终则步健不
至,琅珰空来。蔑视纪纲,颇同侮谑,顾兹参画,负我上台。阅视连名,伊尔二
子,又新可汀州刺史,李续之可涪州刺史。”及逢吉致仕,李训用事,复召二子
为尚书郎。训贬,复贬而卒。
希复子读,登进士第,有俊才。累官至中书舍人、礼部侍郎,典贡举,时称
得士。位终尚书左丞。
蒋乂,字德源,常州义兴人也。祖瑰,太子洗马,开元中弘文馆学士。父将
明,累迁至左司郎中、国子司业、集贤殿学士、副知院事,代为名儒。而乂,史
官吴兢之外孙,以外舍富坟史,幼便记览不倦。七岁时,诵庾信《哀江南赋》,
数遍而成诵在口,以聪悟强力,闻于亲党间。弱冠博通群籍,而史才尤长。其父
在集贤时,以兵乱之后,图籍溷杂,乃白执政,请携乂入院,令整比之。宰相张
镒见而奇之,乃署为集贤小职。乂编次逾年,于乱中勒成部帙,得二万余卷,再
迁王屋尉,充太常礼院修撰。贞元九年,转右拾遗,充史馆修撰。
十三年,以故河中节度使张茂昭弟光禄少卿同正茂宗尚义章公主,茂宗方居
母丧,有诏起复云麾将军成礼。诏下,乂上疏谏曰:“墨縗之礼,本缘金革。从
古已来,未有驸马起复尚主者。既乖典礼,且违人情,切恐不可。”上令中使宣
谕云:“茂宗母临亡有请,重违其心。”乂又拜疏,辞逾激切。德宗于延英特召
入对,上曰:“卿所言,古礼也。朕闻如今人家,往往有借吉为婚嫁者,卿何苦
固执?”对曰:“臣闻里俗有不甚知礼法者,或女居父母服内,家既贫匮,旁无
至亲,即有借吉以就礼者。男子借吉而娶,臣未尝闻之。况陛下临御已来,每事
宪章典礼。建中年郡县主出降,皆诏有司依礼,不用俗仪,天下庆戴。忽今驸马
起复成礼,实恐惊骇物听。臣或闻公主年甚幼小,即更俟一年出降,时既未失,
且合礼经,实天下幸甚!”上曰:“卿言甚善,更俟商量。”俄而韦彤、裴堪谏
疏继入,上不悦,促令奉行前诏,然上心颇重乂。
上尝登凌烟阁,见左壁颓剥,文字残缺,每行仅有三五字,命录之以问宰臣。
宰臣遽受宣,无以对;即令召乂至,对曰:“此圣历中《侍臣图赞》,臣皆记忆。”
即于御前口诵,以补其缺,不失一字。上叹曰:“虞世南暗写《列女传》,无以
加也。”十八年,迁起居舍人,转司勋员外郎,皆兼史职。时集贤学士甚众,会
诏问神策军建置之由。相府讨求,不知所出,诸学士悉不能对,乃访于乂。乂征
引根源,事甚详悉,宰臣高郢、郑珣瑜相对曰:“集贤有人矣!”翌日,诏兼判
集贤院事。父子代为学士,儒者荣之。时顺宗祔庙,将行祧迁之礼,诏公卿议。
咸云:“中宗中兴之主,不当迁。”乂建议云:“中宗既正位柩前,乃受母后篡
夺,五王翼戴,方复大业。此乃由我失之,因人得之,止可同于返正,不得号为
中兴。”群议纷然,竟依乂所执。
元和二年,迁兵部郎中。与许孟容、韦贯之等受诏删定制敕,成三十卷,奏
行用。改秘书少监,复兼史馆修撰。寻奉诏与独孤郁、韦处厚同修《德宗实录》。
五年,书成奏御,以功拜右谏议大夫。明年监修国史裴垍罢相,李吉甫再入,以
乂垍之修撰,改授太常少卿。久之,迁秘书监。
乂性朴直,不能事人,或遇权臣专政,辄数岁不迁官。在朝垂三十年,前后
每有大政事、大议论,宰执不能裁决者,必召以咨访。乂征引典故,以参时事,
多合其宜,然亦以此自滞。而好学不倦,老而弥笃,虽甚寒暑,手不释卷。旁通
百家,尤精历代沿革。家藏书一万五千卷。本名武,因宪宗召对,奏曰,“陛下
已诛群寇,偃武修文,臣名于义未允,请改名乂。”上忻然从之。时帝方用兵两
河,乂亦因此讽谕耳。乂居史任二十年,所著《大唐宰辅录》七十卷、《凌烟阁
功臣》、《秦府十八学士》、《史臣》等传四十卷。长庆元年卒,年七十五,赠
礼部尚书,谥曰懿。子系、伸、偕、仙、佶。
系,太和初授昭应尉,直史馆。二年,拜右拾遗、史馆修撰,典实有父风。
与同职沈传师、郑浣、陈夷行、李汉等受诏撰《宪宗实录》。四年,书成奏御,
转尚书工部员外,迁本司郎中,仍兼史职。宰相宋申锡为北军罗织,罪在不测,
系与谏官崔玄亮泣谏于玉阶之下,申锡亦减死,时论称之。开成中,转谏议大夫。
武宗朝,李德裕用事,恶李汉,以系与汉僚婿,出为桂管都护御观察使。中宗即
位,征拜给事中、集贤殿学士、判院事。转吏部侍郎,改左丞。出为兴元节度使,
入为刑部尚书。俄检校户部尚书、凤翔尹,充凤翔陇节度使,入为兵部尚书。以
弟伸为丞相,恳辞朝秩,检校尚书左仆射、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封淮阳
县开国公,食邑五百户。
伸,登进士第,历佐使府。大中初入朝,右补阙、史馆修撰,转中书舍人,
召入翰林为学士。自员外郎中,至户部侍郎、学士承旨,转兵部侍郎。大中末,
中书侍郎、平章事。
仙、佶,皆至刺史。
偕,有史才,以父任历官左拾遗、史馆修撰,转补阙。咸通中,与同职卢耽、
牛丛等受诏修《文宗实录》。
蒋氏世以儒史称,不以文藻为事,唯伸及系子兆有文才,登进士第,然不为
文士所誉。与柳氏、沈氏父子相继修国史实录,时推良史,京师云《蒋氏日历》,
士族靡不家藏焉。
柳登,字成伯,河东人。父芳,肃宗朝史官,与同职韦述受诏添修吴兢所撰
《国史》;杀青未竟而述亡,芳绪述凡例,勒成《国史》一百三十卷。上自高祖,
下止乾元,而叙天宝后事,绝无伦类,取舍非工,不为史氏所称。然芳勤于记注,
含毫罔倦。属安、史乱离,国史散落,编缀所闻,率多阙漏。上元中坐事徙黔中,
遇内官高力士亦贬巫州,遇诸途。芳以所疑禁中事,咨于力士。力士说开元、天
宝中时政事,芳随口志之。又以《国史》已成,经于奏御,不可复改,乃别撰
《唐历》四十卷,以力士所传,载于年历之下。芳自永宁尉、直史馆,转拾遗、
补阙、员外郎,皆居史任,位终右司郎中、集贤学士。
登少嗜学,与弟冕咸以该博著称。登年六十余,方从宦游,累迁至膳部郎中。
元和初,为大理少卿,与刑部侍郎许孟容等七人,奉诏删定开元已后敕格。再迁
右庶子,以衰病改秘书监,不拜,授右散骑常侍致仕。长庆二年卒,时九十余,
辍朝一日,赠工部尚书。弟冕。
冕,文史兼该,长于吏职。贞元初,为太常博士。二年,昭德王皇后之丧,
论皇太子服纪。左补阙穆质请依礼周期而除,冕与同职张荐等奏议曰:
准《开元礼》,子为母齐衰三年,此王公已下服纪。皇太子为皇后丧服,国
礼无闻。昔晋武帝元皇后崩,其时亦疑太子所服。杜元凯奏议曰:“古者天子三
年之丧,既葬除服。魏氏革命,亦以既葬为节。故天子诸侯之礼,尝已具矣,恶
其害己而削去其节。今其存者唯《士丧礼》一篇,戴胜之记错杂其内,亦难以取
正。皇太子配二尊,与国为体,固宜卒哭而除服。”于是山涛、魏舒并同其议,
晋朝从之。历代遵行,垂之不朽。
臣谨按实录,文德皇后以贞观十年九月崩,十一月葬,至十一年正月,除晋
王,治为并州都督。晋王即高宗在藩所封,文德皇后幼子,据其命官,当已除之
义也。今请皇太子依魏、晋故事,为大行皇后丧服,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
除,心丧终制,庶存厌降之礼。
事下中书,宰臣召问礼官曰:“《语》云:‘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今岂可令皇太子衰服侍膳,至于既葬乎?准令,群臣齐衰,给假三十日即公除。
约于此制,更审议之。”张荐曰:“请依宋、齐间皇后为父母服三十日公除例,
为皇太子丧服之节。”三十日公除诣于正内,则服墨惨,归至本院,衰麻如故。
穆质曰:“杜元凯既葬除服之论,不足为法。臣愚以为遵三年之制则太重,从三
十日之变太轻,唯行古之道,以周年为定。”诏宰臣与礼官定可否。宰臣以穆质
所奏问博士,冕对曰:“准《礼》,三年丧,无贵贱一也。岂有以父母贵贱而差
降丧服之节乎?且《礼》有公门脱齐衰,《开元礼》皇后为父母服十三月,其禀
朝旨,十三日而除;皇太子为外祖父母服五月,其从朝旨,则五日而除。所以然
者,恐丧服侍奉,有伤至尊之意也。故从权制,昭著国章,公门脱衰,义亦在此,
岂皆为金革乎?皇太子今若抑哀,公除墨惨朝觐,归至本院,依旧衰麻,酌于变
通,庶可传继。”宰臣然其议,遂命太常卿郑叔则草奏,以冕议为是。而穆质坚
执前义,请依古礼,不妨太子墨衰于内也。宰臣齐映、刘滋参酌群议,请依叔则
之议,制从之。及董晋为太常卿,德宗谓之曰:“皇太子所行周服,非朕本意,
有谏官横论之。今熟计之,即礼官请依魏、晋故事,斯甚折衷。”明年冬,上以
太子久在丧,合至正月晦受吉服,欲以其年十一月释衰麻,以及新正称庆。有司
皆论不可,乃止。
六年十一月,上亲行郊享。上重慎祀典,每事依礼。时冕为吏部郎中,摄太
常博士,与司封郎中徐岱、仓部郎中陆质、工部郎中张荐,皆摄礼官,同修郊祀
仪注,以备顾问。初,诏以皇太子亚献终献,当受誓戒否,冕对曰:“准《开元
礼》有之,然誓词云‘不供其职,国有常刑’,今太子受誓,请改云‘各扬其职,
肃奉常仪’。”上又问升郊庙去剑履,及象剑尺寸之度,祝文轻重之宜,冕据礼
经沿革闻奏,上甚嘉之。
冕言事颇切,执政不便之,出为婺州刺史。十三年,兼御史中丞、福州刺史,
充福建都团练观察使。冕在福州,奏置万安监牧,于泉州界置群牧五,悉索部内
马五千七百匹、驴骡牛八百头、羊三千口,以为监牧之资。人情大扰,期年,无
所滋息,诏罢之。以政无状,诏以阎济美代归而卒。子璟,登进士第,亦以著述
知名。
璟,宝历初登进士第,三迁监察御史。时郊庙告祭,差摄三公行事,多以杂
品;璟时监察,奏曰:“准开元二十三年敕,宗庙大祠,宜差左右丞相、嗣王、
特进、少保、少傅、尚书、宾客、御史大夫。又二十五年敕,太庙五享,差丞相、
师傅、尚书、嗣、郡王通摄,余司不在差限。又元和四年敕,太庙告祭摄官,太
尉以宰相充,其摄司空、司徒,以仆射、尚书、师傅充,余司不在差限。比来吏
部因循,不守前后敕文,用人稍轻。请自今年冬季,勒吏部准开元、元和敕例差
官。”从之。再迁度支员外郎,转吏部。开成初,换库部员外郎、知制诰,寻以
本官充翰林学士。
初,璟祖芳精于谱学,永泰中按宗正谱牒,自武德已来宗枝昭穆相承,撰皇
室谱二十卷,号曰《永泰新谱》,自后无人修续。
璟因召对,言及图谱事,文宗曰:“卿祖尝为皇家图谱,朕昨观之,甚为详
悉。卿检永泰后试修续之。”璟依芳旧式,续德宗后事,成十卷,以附前谱,仍
诏户部供纸笔厨料。五年,拜中书舍人充职。武宗朝,转礼部侍郎,再司贡籍,
时号得人。子韬亦以进士擢第。
沈传师,字子言,吴人。父既济,博通群籍,史笔尤工,吏部侍郎杨炎见而
称之。建中初,炎为宰相,荐既济才堪史任,召拜左拾遗、史馆修撰。既济以吴
兢撰《国史》,以则天事立本纪,奏议非之曰:
史氏之作,本乎惩劝,以正君臣,以维家邦。前端千古,后法万代,使其生
不敢差,死不妄惧。纬人伦而经世道,为百王准的;不止属辞比事,以日系月而
已。故善恶之道,在乎劝诫;劝诫之柄,存乎褒贬。是以《春秋》之义,尊卑轻
重升降,几微仿佛,虽一字二字,必有微旨存焉。况鸿名大统,其可以贷乎?
伏以则天皇后,初以聪明睿哲,内辅时政,厥功茂矣。及弘道之际,孝和以
长君嗣位,而太后以专制临朝;俄又废帝,或幽或徙。既而握图称箓,移运革名,
牝司燕啄之踪,难乎备述。其后五王建策,皇运复兴,议名之际,得无降损。必
将义以亲隐,礼从国讳,苟不及损,当如其常,安可横绝彝典,超居帝籍?昔仲
尼有言,必也正名,故夏、殷二代为帝者三十世矣,而周人通名之曰王;吴、楚、
越之君为王者百余年,而《春秋》书之为子。盖高下自乎彼,而是非稽乎我。过
者抑之,不及者援之,不为弱减,不为僣夺。握中持平,不振不倾,使其求不可
得,而盖不可掩,斯古君子所以慎其名也。
夫则天体自坤顺,位居乾极,以柔乘刚,天纪倒张,进以强有,退非德让。
今史臣追书,当称之太后,不宜曰“上”。孝和虽迫母后之命,降居藩邸,而体
元继代,本吾君也,史臣追书,宜称曰“皇帝”,不宜曰“庐陵王”。睿宗在景
龙已前,天命未集,徒禀后制,假临大宝,于伦非次,于义无名,史臣书之,宜
曰“相王”,未宜曰“帝”。若以得失既往,遂而不举,则是非褒贬,安所辨正,
载笔执简,谓之何哉?则天废国家历数,用周正朔,废国家太庙,立周七庙。鼎
命革矣,徽号易矣,旂裳服色,既已殊矣!今安得以周氏年历而列为《唐书》帝
纪?征诸礼经,是谓乱名。且孝和继天践祚,在太后之前,而叙年制纪,居太后
之下;方之跻僖。是谓不智,详今考古,并未为可。
或曰:班、马良史也,编述汉事,立高后以续帝载,岂有非之者乎?答曰:
昔高后称制,因其旷嗣,独有分王诸吕,负于汉约,无迁鼎革命之甚。况其时孝
惠已殁,孝文在下,宫中二子,非刘氏种,不纪吕后,将纪谁焉?虽云其然,议
者犹为不可,况迁鼎革命者乎?
或曰:若天后不纪,帝绪缺矣,则二十二年行事,何所系乎?曰:孝和以始
年登大位,以季年复旧业,虽尊名中夺,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足以表年,何
所拘阂,裂为二纪?昔鲁昭之出也,《春秋》岁书其居,曰“公在乾侯”。且君
在,虽失位,不敢废也。今请并《天后纪》合《孝和纪》,每于岁首,必书孝和
所在以统之,书曰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云云。则纪称
孝和,而事述太后,俾名不失正,而礼不违常;名礼两得,人无间矣!其姓氏名
讳,入宫之由,历位之资,才艺智略,年辰崩葬,别纂录入《皇后传》,列于废
后王庶人之下,题其篇曰“则天顺圣武后”云。
事虽不行,而史氏称之。
德宗初即位,锐于求理。建中二年夏,敕中书、门下两省,分置待诏官三十
员,以见官前任及同正试摄九品已上,择文学理道、韬钤法度之深者为之,各准
品秩给俸钱,廪饩、干力、什器、馆宇之设,以公钱为之本,收息以赡用。物论
以为两省皆名侍臣,足备顾问,无劳别置冗员。既济上疏论之曰:
臣伏以陛下今日之理,患在官烦,不患员少;患在不问,不患无人。且中书、
门下两省常侍、谏议、补阙、拾遗,总四十员,及常参待制之官,日有两人,皆
备顾问,亦不少矣。中有二十一员,尚阙人未充,他司缺职,累倍其数。陛下若
谓见官非才,不足与议,则当选求能者,以代其人。若欲务广聪明,毕收淹滞,
则当择其可者,先补缺员。则朝无旷官,俸不徒费。且夫置钱息利,是有司权宜,
非陛下经理之法。今官三十员,皆给俸钱,干力及厨廪什器、建造厅宇,约计一
月不减百万,以他司息例准之,当以钱二千万为之本,方获百万之利。若均本配
人,当复除二百户,或许其入流。反覆计之,所损滋甚。当今关辅大病,皆为百
司息钱,伤人破产,积于府县。实思改革,以正本源。又臣尝计天下财赋耗篸之
大者,唯二事焉:最多者兵资,次多者官俸。其余杂费,十不当二事之一。所以
黎人重困,杼轴犹空。方期缉熙,必藉裁减。今四方形势,兵罢未得,资费之广,
盖非获已。陛下躬行俭约,节用爱人,岂俾闲官,复为冗食?籍旧而置,犹可省
也,若之何加焉?陛下必以制出不可改,请重难慎择,迁延寝罢。
其事竟不得行。既而杨炎谴逐,既济坐贬处州司户。后复入朝,位终礼部员
外郎。
传师擢进士,登制科乙第,授太子校书郎、鄠县尉,直史馆,转左拾遗、左
补阙,并兼史职。迁司门员外郎、知制诰,召充翰林学士。历司勋、兵部郎中,
迁中书舍人。性恬退无竞,时翰林未有承旨,次当传师为之,固称疾,宣召不起,
乞以本官兼史职。俄兼御史中丞,出为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入为尚书右丞。
出为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观察使,转宣州刺史、宣歙池观察使。入为吏部侍郎。
太和元年卒,年五十九,赠吏部尚书。
初,传师父既济撰《建中实录》十卷,为时所称。传师在史馆,预修《宪宗
实录》未成,廉察湖南,特诏赍一分史稿,成于理所。
有子枢、询,皆登进士第。
询历清显,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咸通中,检校户部尚书、潞州
长史、昭义节度使。为政简易,性本恬和。奴归秦者,通询侍者,询将戮之未果;
奴结牙将为乱,夜攻府第,询举家遇害。
史臣曰:前代以史为学者,率不偶于时,多罹放逐,其故何哉?诚以褒贬是
非在于手,贤愚轻重系乎言,君子道微,俗多忌讳,一言切己,嫉之如仇。所以
峘、荐坎壈于仕涂,沈、柳不登于显贯,后之载笔执简者,可以为之痛心!道
在必伸,物不终否,子孙藉其余祐,多至公卿者,盖有天道存焉!
赞曰:褒贬以言,孔道是模。诛乱以笔,亦有董狐。邦家大典,班、马何辜?
惩恶劝善,史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