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两人对突如其来的惊吓弄的有点手足失措,有点衣衫不整的站起来,分立两旁。
韩昭云脸上的轻纱已经拿下来,露出了那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乌黑的头发盘在头上用一个金箍箍住,漏出来的一缕秀发搭在眼旁,一对细长深邃的眼睛媚态横生,樱桃的小嘴,似雪的肌肤,举手投足仪态万千,好一个天下第一名姬。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她的脸颊上,段虎几天前打的那个巴掌印还未完全消散,有点淤红。
貌似段虎这样内心坚定如铁的人,见到了韩昭云也不禁怦然心动,又何况是其他的普通人呢?段虎在愣了一下后,就恢复了常态,心中不禁感谢那已经逝世这么多年的妻子,若非心中已经被她占满了,或许自己现在已经被韩昭云迷住了也说不定。
在房间的另一侧正有一个年青公子,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长相跟陈俊很相似,同样是一张俊美到极点的脸,不过脸的轮廓没有那么棱角分明,也没有那么刚毅,显得有些柔弱。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神色恢复平静,而后羞恼的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未经通报便闯了进来?还不给本官出去。”
“孝卿,没用的,段将军是不会听命于你的。”已经整理好衣衫的韩昭云看到段虎的文身,柳眉紧簇,不悦的说道:“段将军,如此闯入奴家闺房,莫非又要行凶不成?”
“什么?他就是段虎段怀远!”陈衍神色一愣,指着段虎惊讶的说道:“他就是家兄交口称赞的那名盖世英雄?”
“哼!盖世英雄。”韩昭云冷哼一声,横了陈衍一眼,指着脸上的巴掌印,娇声道:“他也配称盖世英雄,不过是个欺负弱女的匪寇罢了!昭云脸上的这个巴掌印就是拜他所赐。”
“伤卿之身,犹似痛在吾身。”
陈衍上前握住韩昭云的手,关切万分,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除了对方以外,再无其他,眼神真情流露,水乳交融,那种样子恨不能粘在永不分离。
见到这种情景,段虎忽然想要呕吐,而且心中也升起了一种想要扇人耳光的冲动,暗道,他娘的,这帮古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含蓄吗?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就已经这样了,若自己不在这里,说不定早就脱光衣服上床去了。
“咳……咳!”
段虎不想在看这种恶心剧了,假装咳嗽了几声。两人立刻惊醒过来,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外人,连忙松开彼此的手,神色尴尬,脸颊羞红,双手不知该往那里放才好。
“小姐,小姐,他不是我放进来的。”这时小秀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叫嚷着,正好缓解了两人的尴尬气氛,道:“王柯和朱宣都被他扔下了楼,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是不是要去报官呀?”
“糊涂丫头,你报官,不就是向他报吗?”韩昭云芊芊细指,点了一下段虎,没好气道:“难道整个武安城还有比他更大的官吗?”
陈衍这时也恢复冷静,步如流云,走到段虎跟前,拱手道:“小弟陈衍,见到段兄,家兄乃是龙武将军陈俊。”
段虎现学现卖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和晋王齐名的那个抱月公子吗?”
“世人谬赞,孝卿受之有愧。”陈衍谦虚了一下,正色道:“小弟不知段兄为何会来这凤栖轩?但若然无事,还请回去,想来昭云恐怕不想见你。”
娘的,先礼后兵,这小子变脸跟翻书一样,真他妈是属狗的!段虎不屑的看了看陈衍,正想要说明来意,刚刚走进来的月娘则抢先替他说道:“陈公子,不要误会。段将军,是受了二当家的劝,来向昭云赔礼道歉来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来闹事的。”
道歉?谁他妈是来道歉的,老子根本就是来闹事的。段虎心中恶念丛生,阴冷一笑,拔开陈衍,走到韩昭云跟前,单膝下跪,上身深深的向下鞠了一躬,语气诚恳的说道:“当日本将军莽撞,打了韩小姐一巴掌,事后深感悔意,本将军特地亲自来向韩小姐道歉,还望小姐原谅。”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事关男人节气,除了天地君亲师以外,他们不会轻易下跪。韩昭云没有想到段虎会真的向她下跪道歉,一时间弄的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陈衍立刻上前解围道:“段兄快快请起!你乃盖世英雄,怎可轻易下跪?莫要让昭云为难。”
“只要韩小姐一日不原谅本将军,本将军就不会起来。”段虎可不理这一套,干脆耍起无赖来,但是语气却显得非常诚恳坚定。
韩昭云虽然见多识广,但又怎会见过如此不爱惜自己气节的人呢?而且她毕竟是个女人,心肠软得很,连忙伸手虚托,道:“将军快快起来,昭云原谅你就是了。”
段虎没有起身,而是在此确认道:“韩小姐真的原谅本将军了吗?”
陈衍心思细腻,听出段虎语气有些改变,感觉有什么阴谋似的,想要让韩昭云先别答应,看看再说,可惜韩昭云已经被段虎的行为弄的慌了手脚,失去了往日的聪慧,没有察觉到段虎语气的改变,点头道:“是的,昭云已经原谅你了。”
“那就好!”段虎哈哈一笑,耸身站立,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之前诚恳道歉的神色,反而显得张狂放肆,他对着月娘抱拳,道:“月娘,你可听清楚韩小姐已经原谅我了?”
月娘不知道段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是的,我听清楚了。”
“好!很好!”段虎转过身,朝韩昭云狰狞一笑,道:“既然我们两人的怨已经算清了,那就该算算咱们的恩了!”
韩昭云显然还没有从段虎的转变回过神来,茫然的问道:“恩?什么恩?”
“你的那个丫鬟的命想必不值几个钱,就当个礼品送给你算了。”段虎像个商人一样,算起账来,语气极为轻佻,道:“不过韩小姐你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姬,不知价值几何?”
段虎身后的丫鬟小秀没头没脑的说道:“我家小姐当然是无价之宝,你有钱都买不起。”
“对,就是无价之宝。”段虎很高兴有人如此配合,笑道:“韩小姐,当日若不是我出手,你肯定已经命丧黄泉了,既然我救了你的命,你就有一部分属于我,你准备出多少钱来买回属于我的这一部分呢?”
“你……”
韩昭云未曾想自己阅人无数,今天却看走了眼,段虎这人看似粗鲁莽撞,然而却心细如发,从刚才就一直在设个陷阱让她往里钻。现在她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指着段虎,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衍上前解围道:“段兄怎能做这小人之举,施恩不忘报,方为英雄所为。”
“英雄?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狗屁英雄!”段虎原本不愿理他,但看在他是陈俊的弟弟份上,跟他说两句,道:“难道就准许某人想我报怨,就不准我要求某人还恩给我吗?”
陈衍被段虎的质问弄的无言以对,支吾道:“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其实……”
“孝卿,别说了!”韩昭云出言制止,随即对段虎冷言道:“段将军,既然你要奴家还你的恩,奴家还便是,不过奴家想要请问段将军,奴家这条命价值多少?”
段虎双手抱胸,得意的说道:“一文钱不算少,万两金不算多,这就要看韩小姐怎样看自己的高低贵‘贱’呢?”
段虎从刚才就看出来陈韩二人是一对真心相恋的情侣,也看出韩昭云对自己还未脱妓籍而有点自卑。于是使的这招极其阴毒的激将法,故意将这个贱字说得特别重,就是想要让韩昭云想到自己的身份,像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身份,所以她肯定会拿出大量钱财来借此抬高身份。
果然未出段虎的所料,韩昭云听出他话中话时,脸色刷的一下血色尽退,苍白骇人,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要倒下似的。陈衍一直都站在她身旁,也听出了段虎的话中话,心中暗道不好,见心上人就要晕倒的样子,连忙上前,双臂紧紧抱祝糊,连声安慰,同时又对段虎吼道:“段怀远如此欺凌一个柔弱女子,你就不觉得羞愧吗?有本事你就来……”
“你想说有本事我就来欺负你,是吗?”段虎见到陈衍为了红颜而怒发冲冠的样子,心中不禁有种共鸣,自己当初也像他一样为了妻子大开杀戒,不过现在可不是同情他们这对小情人的时候,心肠又硬了下来,语气故意冷冷的说道:“不要以为你是陈俊的兄弟,本将军就不敢动你,就算是陈俊本人也没有资格在本将军面前叫嚣,何况是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书生又怎样?”陈俊挺起胸膛,双目炯炯有神,正气凛然的说道:“我辈胸中自有一股浩然正气,遇到不平之事自然不会不闻不问……”
“孝卿,够了!不要再说了。”韩昭云捧着胸口,神色萎缩,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幽怨的瞪着段虎,哀声道:“段将军真是好很的心肠、好毒的舌头!话里不带半个脏字,便可把人伤得是体无完肤,奴家佩服!”
见到韩昭云幽怨的样子,段虎眼中闪过一丝愧色,但又装作若无其事,抱拳道:“过奖了!”
“哼!”韩昭云深吸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揪心之痛,对小娟吩咐道:“小娟,你去我房间内,打开衣柜里第三个夹层,把里面那个箱子取出来。”
“昭云,不要动你的百宝箱,还是我来为你还这个人情吧!”陈衍与韩昭云的关系极为亲密,自然知道那个箱子,是她毕生的积蓄,心中不忍她如此使用,连忙向段虎说道:“段虎,你开价吧?我全接下就是了。”
“孝卿,你就让我还自己这个人情债吧!”韩昭云阻止道:“这是我唯一的尊严。”
说完,让小娟从自己闺房里,取出一个梳妆盒子大小的檀木箱子,放在桌子上,心情及其复杂的抚摸了一下,随后取出钥匙将其打开。只见在那个箱子里面层层叠叠的放着几百张交钞,面额大小都在百两以上,最大的更有万两,全都是京城万发钱庄的印记。
韩昭云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些沾满了血泪的交钞,银牙一咬,猛地将盖子合上,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向段虎这边一推,恨道:“段将军,这里面是我毕生积蓄,总共有银钞十三万五千四百两,我想这些钱应该可以买回我欠你的这条命吧!”
“够了!”段虎毫不客气的将盒子拿起来,还不忘损道:“十三万两!看来韩小姐的命还是蛮贵重的。”
韩昭云已经不愿再与段虎纠缠下去,手无力的指着门,送客道:“既然我俩恩怨已清,请段将军立刻离开凤栖轩。”
“也对,既然恩怨两清,本将军也不好再打扰二位,那就告辞了。”段虎转身朝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看陈衍,道:“陈小子,你这人还不错,希望以后还可以见到你。”
陈衍看着身旁失去神采的韩昭云,心中涌起一股酸痛,对着段虎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抱歉!本公子不愿再见到阁下,而且是永世。”
“陈小子,话可别说得那么绝对,这个世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段虎大笑着走出了房间,下了阁楼,朝门外大步走去,而在他身后的月娘则在心中千万遍的诅咒着这个灾星,起身朝韩昭云万分歉意的行了个礼,转身朝段虎追了上去。
韩昭云看着段虎的背影,心中愤恨难平,一口怨气没上来,堵在心口,整个人顿时昏了过去。这下可急得陈衍和她的丫鬟们手忙脚乱,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去找大夫。大夫来了以后,开了些顺气的药给她服下,直到傍晚时分,她才悠悠的醒过来,众人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