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丞相府第,昔日大秦极权之人的居住地,如今却显得异常的苍凉,陈旧的门上斑斑掉落的朱漆显示此地权势已经逝去。孙文经站在府门口,此刻只有一个跟随他数十年的老仆正在为他收拾简单的行李,府上所有的奴仆婢女全都在白天的时候遣散了,家中财物一部分之前被长乐长公主带走,剩下的也几乎在今日散尽,说其孑然一身一点也不为过。他此刻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未走茶却凉,曾经对他唯命是从、阿谀奉承的朝中官吏全部都跑去参加段虎的婚宴,而那些忠于他的门生官吏却都被关入了大理寺,现在自己被免去了丞相之职,贬往燕州,临走时竟然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看着冷清的街道,回想起当年门庭若市的景象,孙文经不禁叹道:“世态炎凉,未曾想我孙文经执掌朝政数十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今竟然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哀哉!”家中老仆将行李搬上马车,劝慰道:“相爷何必感伤?人如潮水,自有起伏,今日相爷你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来日必有登山再起时,又何必为一时失势而暗自伤神呢?”“朝中之事你不明白,以段虎今时今日的权势和地位,只怕我今日一走,永难回来了。”孙文经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的密布星罗,感怀深受的说道:“这京师的星空老夫不知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啊!”“其实相爷这次去燕州不也很好吗?”老仆上前给孙文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继续宽慰道:“长公主殿下视相爷您为父,事事都要咨询您老人家的意见,您这次过去燕州长公主殿下定然会将您老奉若上宾,您老会和在京师一样执掌大权。”“不会地。老夫不会再执掌大权了!东北的事务以后都将会以军务为主,军务不是我所擅长,而且老夫也太老了,数十年的努力一朝全失,老夫已经没有精力重新再把它建立起来。”
孙文经转过头看着白天已经遣散一空的相府,空荡荡的显得特别的悲凉,不敬仰头痛哼一声,转身踩着地上的矮凳。爬上马车。说道:“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到长乐那里看来是否还能找到机会?走吧!趁现在街道上没有多少人,现在上路免得丢了这张老脸!”“是,相爷。”老仆身手还算矫健,用力一蹬跃上了马车。熟练地打了个响鞭,清啸一声“驾”。驱车朝城南驶去。别离亭位于城南十里地一处小山岗上,京师被贬官员都要从南门口离开。然后过了别离亭,再各奔东西,而与其相对应的外放官员则会经过城北的驰疆亭,所以为那些被贬官员送行的人都会在别离亭等候。今晚在别离亭守候了三人,其中一人穿着一身喜庆地大红锦袍,端坐在石墩上面,另外两个人面相打扮一文一武,侍立在其身后,他们正是段虎三人。亭内的石柱上插着四根火把,将亭子照得通亮,亭子地石案上摆放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热着几样小菜,旁边有一壶美酒。四周寂静无声,依稀可以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地碾压声从城南方向传过来。“将军,他来了。”丁喜俯身下去,凑到段虎耳边小声说道。段虎缓缓站起来,迈步走到路中央,笑道:“我们来迎接我们的客人吧!”马车逐渐驶近,马车上的老仆见到亭子里的火光有点惊讶,一边放慢马车,一边向后面的孙文经说道:“相爷前面的别离亭好像有人。”“有人?”孙文经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了一下,心中沉思了片刻,惨然一笑,道:“会为老夫送行的人只有两种,一种的朋友,另一种是敌人。老夫的朋友和门人全都下了大理寺,在别离亭的只可能是敌人。”老仆问道:“相爷,那我们要停下来吗?”“当然要停下来,”孙文经浅笑道:“老夫为官数十年结下的仇怨也不少,想要老夫死、想要老夫垮的人不计其数,老夫也很想知道到底那位敌人还会如此看重老夫这个糟老头子?”
马车行到亭子前,老仆见到段虎等人立在道路中间,连忙勒住马车,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黄烈上前说话道:“大秦虎贲大将军、北行道行军大总管段虎在此,请见前丞相孙文经孙老。”“段虎?”孙文经愣了一愣,从马车内走出来,看着一脸微笑的段虎,略带紧张的说道:“不知段将军为何要阻拦老夫的去路?”段虎指了指亭子内的酒菜说道:“段某只是想孙相在离开之前,喝一杯段某的喜酒。”孙文经在老仆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并说道:“段将军舍弃那一屋子的尊贵客人,反而来过来见我这一个被贬边疆的糟老头子,实在让人费解?”“这又有什么费解的!”段虎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孙文经走入亭子里,说道:“虽然我们在朝为敌,争斗不死不休,但这并不代表段某对孙相就有反感。孙相能够在大秦朝堂之上,任职丞相数十年,门生遍布天下,段某对孙相佩服万分,可一直无缘一叙。若错过了今日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见到孙相,所以才会拦祝猴相的马车,万望孙相莫怪。”“老夫能得我大秦第一猛将如此赞誉,深感荣幸。”孙文经也不拘束,坐下道:“段将军怕不是单单只是想要请我喝一杯喜酒吧?”“相爷,多心了。”丁喜浅浅一笑,上前为段虎和孙文经二人满上刚刚热好的酒,说道:“我家将军来此纯粹就是为了请您喝一杯喜酒,没有其他的目的。另外相爷的秘密。丁喜一直都守口如瓶,没有告诉我家将军,我家将军也非常器重和信任丁喜,从来没有问过此事,只要相爷信守承诺,丁喜便不会反口。”孙文经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客气道:“你丁喜在老夫门下干了十多年,你地性格和品行老夫了解。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段虎主动举起酒杯。说道:“孙相,现在你应该可以放心喝段某这杯喜酒了吧!”“段将军客气了,你的喜酒老夫又怎么会不喝呢?”孙文经也跟着举起酒杯,向段虎敬了敬酒。道:“请!”“请!”两人仰头一干而净。“哎!好酒!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这样的美酒了。”孙文经赞道:“这酒芳香醇厚,韵味悠长。不同于我大秦酒的热辣烧身,这酒怕是南齐的吧!″”想不到孙相对酒也有研究。“段虎笑着从丁喜手中接过酒壶。又为自己和孙文经满上一杯,说道:”这酒乃是南齐水师都督李严去年在武安城设宴用的酒,谁曾想他还没开席就被段某给杀了,这十数坛好酒就全都便宜了我,听说这酒还是南齐的皇室禁酒叫做什么水涟漪。“”水涟漪?“孙文经愣了一愣,随后看了看丁喜,见其脸色如常,便慢慢的品尝杯中地美酒,细细地品位的其中的醇香,眼角竟然隐隐浮现了泪花,长长舒了口气,不由得感叹道:”是水涟漪!的确是水涟漪!没想到老夫此生还能喝到如此美酒。“段虎不解地看着孙文经脸上如此丰富的表情,见其如此喜爱这酒,于是豪爽地说道:”孙相既然如此喜欢这种美酒,段某立刻让人回府搬来几坛,送与孙相。“”不必费心了。这酒虽好,但喝了徒增伤感,不想多饮。“孙文经摇了摇头,将酒杯放下,直视道:”段将军此次北征有何计划?“段虎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孙文经,道:”不知孙相有何指教?“孙文经嘿嘿一笑,道:”指教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是看在这两杯酒地份上,给段将军提个醒。“段虎非常慎重的起身,抱拳道:”段某洗耳恭听。“”北疆异族有七个部族,分别是王族、月族、狼族、吐谷、铁赞、契林和大勒氏。“孙文经缓缓说道:”虽然在外人眼中,北疆异族内部纷争不断,更有甚者相互攻伐,然而在大狩猎的时候,他们却团结一致,不会有任何的敌对情绪,这是他们近千年传下来的老规矩,谁也不会去打破他,所以若是你想要利用他们之间的仇恨,来打击整个北疆异族那是不可能的。“听到孙文经的话,段虎皱了皱眉头,点头道:”多谢孙相指点。“孙文经继续说道:”此外小心狼族,他们是北疆异族的主力骑军,军力之强不可小视。“”多谢了孙相,段某会注意的。“段虎虚心接受道。”好了,老夫还要赶路,就不坐了。“孙文经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老仆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开动马车在段虎身前停下,掀起车帘,说道:”段将军你崛起之迅速远远超过老夫的预料,手段之狠之快也是老夫没有想到的,老夫这次的确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不过老夫已经不会再向以前一样小视将军,将来你和长乐之间的争斗孰胜孰负还是一个未知数。“说完,便命老仆驾车离开。对于孙文经近似警告的话,段虎不做任何表情,只是朝马车拱手,高声道:”孙相!此去燕州路途遥远,一路好走!“直到再也看不见孙文经的马车,他才转过身,微笑道:”走,回府!春宵一刻,可是价值千金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