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军的炮火把战壕里的武卫军打蒙了,过了好半天,听听外面炮声停歇,王天纵急忙叫道:“都赶快回去,洋兵要进攻了。”
这些耳朵里还在鸣叫的兵昏头胀脑的跑了出去,空气里灰尘混合着硝烟呛的人呼吸困难,吐出的痰里带着黑色和黄色的黏液。几个没来得及跑到防炮坑的兵被炸起的泥土给埋到了战壕里,战友们在官长的指挥下,把这些人从土里扒了出来,有的人被开花弹的破片炸伤了,满身都是血和泥,大部分人都还安然无恙,只是灰头土脸的看不出人模样。一些士兵把受伤的人送到防炮洞,医官正在里面进行紧急救治。洋兵的炮击对战壕里的人杀伤力并不大,小口径的火炮根本无法打穿钢筋、洋灰构筑的暗堡,而且俄军使用的炮弹全是开花炮弹,但是还是让甘军心动神摇,有点胆怯了。
俄军的步兵开始在军鼓和军号声中发起了进攻,骑兵则在两侧呐喊助威。甘军的军官和督战队猫着腰在战壕里钻来钻去,对紧张的手发抖的士兵叫道:“把洋人放近了再打!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士兵们从刚才炮击的慌乱中渐渐恢复了平静,面前的鹿砦、拒马被炸的希洪,烂木头东一块西一块,但是那些反复缠绕在一起的蛇形铁丝网倒还是基本完好,只是很多塌在地上,扭曲成一团,和地面铺设的伏地铁丝网搅在一起,看起来更乱了。
战壕前面做为掩体的沙包也被掀翻了很多,清军急忙修复。但是这样他们地身影就暴露在俄国步兵前面。俄军本来就对这些简单到可以用原始来形容的障碍物心存疑虑,现在发现后面突然冒出了不少的脑袋,才明白那些贴着地面摆放的沙包后面有那么多人,而且从他们的角度看,他们应该是站在壕沟里的。
俄军开始加速,奔跑地速度越来越快。等到了离战壕一百米左右,反而停了下来。开始对清军进行集火齐射。因为不少的沙包掩体已经被炮击毁坏,很多清军脑袋都露在战壕外面,俄军地一阵排枪当时打倒了二十多个,并且都是头部中弹。脑袋象被砸烂的西瓜。洋鬼子的枪法还真是不赖。
甘军骤然被打击,哪里还能记得什么把洋人放近?曼利夏五子洋枪都拉开了枪栓,“砰、砰”的不停放。第二道战壕里地机枪堡里,格林炮手也耐不住寂寞开了火,朝着俄军队列“吞吞”地扫射,俄军的队列过于整齐,一下子就象被镰刀割稻子一般躺下一片。俄军一看不妙,急忙后撤,清军的五子洋枪和格林炮追着尾巴延伸打击。虽然枪法有限,好歹还是又撂倒了几个。三百多米的半圆弧型正面,庄虎臣摆了十几门的格林炮,也算是够奢侈的了。
俄军挨了揍,让瓦西里上校倒吸一口凉气。清军的火力真是够强大啊!但是还好。城楼上的炮兵始终没有参战,要是那些大口径的火炮发了威。怕是自己这一、两千人还不够塞牙缝地!从望远镜里看,城头上少说也有五、六十门炮,其中还有两门硕大无比的要塞炮!如果那些大家伙动了手,拿炮弹砸也把这里三个营的俄军和一个营的英军砸光了!自己的炮兵别说炮地口径太小,对于坚固地城关根本没什么作用,实际上连射程都不够!看是看得见,可惜打是打不着人家的,而清军地炮口径大、射程远,打自己那跟玩一样!幸好清国人不团结,有各自为战的习惯,要不然自己这些人还不来送死的吗?在进攻大沽口时候,七百多联军士兵杀上了城头对炮台的炮兵展开屠杀,而不远处就有清国八千步兵,可是他们竟然还没打就跑了!如果这些人冲了过来,那城头上的几百名联军官兵还能有活人吗?七百打八千?那不是开玩笑吗!
只要城头上的清国炮兵不参战,那么瓦西里上校就有信心消灭这些地面的步兵,刚才虽然清军表现出了强大的火力,但是枪法太差了,而且毫无战场纪律,应该不算难对付!
瓦西里上校一摆手,后面推上来四挺双轮马克沁机枪,这个是俄军看家的宝贝,阿列克谢也夫将军为了对付清国传说中的秘密武器,就让瓦西里带上了。林雷四挺马克沁加入战团,立刻让战场形式发生了转变,战壕里的清军被压的抬不起头,机枪堡里格林炮手火冒三丈,眼珠子都要滴血,手柄摇的飞快,十一毫米子弹泼风般洒向俄军。马克沁那种特有的“堂堂”的铜音和格林炮“吞吞”的闷响成了战场主旋律。清军机枪数量多,而且又有钢筋洋灰的机枪堡做掩护,更是嚣张,一盘盘的子弹打完了又往上装。但是好景不长,双方都是远距离对射,清军的枪法太烂没给俄军造成多大的伤亡,俄军虽然训练还算不错,但是清军是躲在战壕里的,子弹把沙包打烂了不少,对那些头都不露的清军也没有造成什么杀伤,最后双方都动了火气,成了机枪对机枪的单挑。格林炮在和马克沁的对决中显示了先天的不足,好几门都因为士兵手柄摇的过快,卡壳或者炸膛了,还伤了一个炮手。俄军见得了势,更是把子弹下雨一般洒向清军战壕。
负责前线指挥的是孙明祖,武职在战场升官快,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由武备学堂没毕业的学生保举到了正五品的守备了。看到战场这个乱劲,他暗暗叫苦,城头上钦差大人和各位提督、总兵都在观战呢!这些兵不是毁自己吗?前途怕是不太光明了#蝴急忙命令炮兵压制俄军机枪的火力。
六磅格鲁森速射炮掀开挡在炮口前方的隐蔽物,从暗堡里“通、通”地发射,七门炮各自打了五、六发炮弹。居然无一命中,四挺马克沁安然无恙,只有几发误炸了俄国骑兵,让战马一阵乱蹿,几乎冲垮了俄军步兵。甘军炮兵的打击产生了副作用,炮位暴露以后。引来俄国炮兵的报复,幸好俄军火炮的口径太小。打不穿沙子、水泥几乎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建造的暗堡,但还是让这些炮兵被震地头晕眼花,速射炮也暂时哑火了。
庄虎臣和几个统兵将领都是看得连连摇头,士兵训练水平真是太差了。要说勇气也算有了。起码没有战场逃跑,全军崩溃,而是坚持和敌人对射,估计如果洋兵冲到阵地上,他们和俄军白刃相交的胆量恐怕都有了。但是效果可就真够难看了,伤亡倒不大,俄军地火炮威力不够,无法对坚固掩体造成实质性的破坏,而且平射武器对战壕的杀伤力也非常的有限。可是看看清军自己地表现,长官还没下令,就开始乱放枪,而且格林炮还没打多一会,居然就有几门自己就哑了。炮兵就更够戗了。三、四十发炮弹连洋人机枪地毛都没摸到,反而又被俄军火炮压制了。
马福祥是甘军的人。看了甘军的表现,脸都红了,急忙道:“大人,开炮吧,洋人太张狂了!”
庄虎臣白了他一眼道:“没有大炮就不会打仗了?鬼子的人比咱多吗?枪比咱好吗?下面的人格林炮、速射炮那都是摆设?有阵地做依托,还需要重炮来解决问题!没用的东西!”
庄虎臣平日对兵将很少说难听话的,马福祥又是火暴脾气,经不得激!当时脸红的能扮关公!急忙道:“大人下个令,我带马队去砍了这些洋毛子!”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道:“一点都沉不住气,能成什么大事?”
庄虎臣现在还真的是不着急,有城头和山谷这些大炮,可以说战场地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想什么把这些俄军吃掉,只要这些大炮一阵乱轰,即使准头不济,拿炮弹砸也把下面的山谷砸烂了。娘子关、固关、旧关的城楼都是几经改造,德国工程技术人员帮着修建的,上面大炮林立,山谷就没有打不到的死角。这些日子又把战壕加固了,刚才俄军炮轰了半天,也没造成多大地伤害。就当这些清军是不争气地男足了,俄军这么好的陪练哪找去?
俄军地机枪、火炮打了半天,看看清军阵地已经被炸的稀巴烂,而自己的炮弹和机枪子弹带的都不是太多,经不起糟践,瓦西里上校就挥舞着战刀,下了进攻命令。
冲锋号响起,军鼓敲的人心发慌,俄国步兵在炮兵的掩护下,发起了进攻。这次清军倒是没有乱放枪,都被俄国炮兵压的抬不起头,还怎么开枪?俄军先是小跑,然后就变成了狂奔,嚎叫着冲向清军阵地,“乌拉”之声喊的震天响。
冲在最前面的人猛然发现那些破碎的鹿砦、拒马后面竟然还铺设了七、八丈宽的铁丝网,而且在整个阵地前面到处都是,想绕都绕不过去。前面的一犹豫,脚步就停了,结果后面的还在蜂拥而至,直接把前面的俄军步兵给挤到了铁丝网上面,这些铁丝网可不是普通的东西,都生满了倒刺,并且因为在仓库放了太久,又不注意防潮保护,都生满了暗红的锈,人被挤到上面,就好象是蜘蛛网上被捕获的飞虫,除了哭喊,就没的办法,锋利的倒钩直接撕开了皮肤,挂在肉上,一扯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挂在上面的人想前进,脚下却有没有着力点,踩在伏地铁丝网上,脚上当时就被扎透了,想要后退,更是不可能,后面的人潮水般涌来,前面的人被踩倒,随后又有跌倒的人压上,惨叫连连。俄国人体重大,身体不够灵活,人的密度又过于大了,铁丝网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清军一看炮火停了,就又都探头探脑的窥视俄军,一见有便宜,立刻枪就响起来了,战壕里还有些义和团的人当了辅助兵,帮忙搬沙包重新构筑掩体。铁丝网离战壕不过十几、二十丈,俄国士兵个个驴高马大,又是人挤人。人挨人,比靶场的枪靶子好瞄准多了,清军一阵乱枪当时就有一百多被撂倒在铁丝网前面。
几门被压的抬不起枪口地格林炮也开始响了起来,火焰镰刀把挂在铁丝网上动弹不得的俄军切成了几断,十一毫米口径的子弹真是太狠了,往往一颗子弹就穿透几个人。而且中弹的人肢体立刻就被切掉,不象步枪打上去就只有一个圆洞。格林炮的名字真是贴切,这个东西哪里还算是枪啊?
俄军的马克沁在后面干瞪眼不敢吭声,如果想打击清军,那子弹首先就要穿透这么俄国士兵地身体。等到能打着清军的时候。俄军恐怕也就自己人报销干净了。
俄罗斯士兵地勇气终于被弹雨浇灭了,后面的兵一声叫喊,转身就跑,只把那些挂在铁丝网上的可怜虫留给清军当靶子打。这些甘军的士兵有便宜哪肯放过?不多一会,那些惊天地泣鬼神地哭喊声就停歇了,铁丝网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很多士兵被格林炮豁开了肚子,肠子和其他内脏满地流淌,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城头上庄虎臣这才脸色稍微好了些。古明阿一见钦差大人心情好转,急忙道:“大人果然高明,这以战代练地方法可谓打造雄兵之不二法门。”
庄虎臣笑道:“当兵的不见见血,那还算什么兵?可惜这仗打的还是取巧,价值不大!”
马福祥听见这个话。觉得大对脾味。急忙道:“大人,我带骑兵和鬼子骑兵见个高低!这样对士兵的勇气有锻炼价值!”
庄虎臣对他就是一脚。笑道:“滚蛋,你凑什么热闹?打仗不英勇,那是假把势!打仗就只知道拼命,那是傻把势!你他娘的去天桥学三年艺,再到老子这里卖弄!”
周围人都是哈哈大笑,把马福祥弄了个大长脸。
庄虎臣突然正色道:“好了,打的差不多了,不和这些俄国鬼子玩了,命令所有大炮,对着俄国军队开炮!”
刘光才高兴道:“好!让这些鬼子知道知道,咱大清的炮也不是吃素的!”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大人,那些狗汉奸怎么办?一起修理得了!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捎带手的事儿!”
庄虎臣冷笑道:“你急什么?又飞不了他们!先把洋鬼子调理舒坦了,再说他们地事
杨士琦走到他跟前,轻声问道:“大人,和议在即,对洋兵下这样的死手,怕是对议和不利吧?大人不是一直优抚联军的吗?我看,有个意思也就罢了!”
庄虎臣鼻子一哼道:“不把这些鬼子打疼了,他肯和你好好的谈判?不把他们打的下辈子提起娘子关就尿裤子,这个和怕是难议。”然后高叫道:“听我号令,瞄准俄军,开火!”
瓦西里上校看见自己地士兵一次冲锋就损失了三百多,而且连个伤员都没有,心里冰凉,这些清军下手也太毒了,真不愧是鞑靼军队啊,有点当年蒙古大军西征时候地狠辣劲儿。但是更加火冒三丈,如果不能消灭这些鞑靼人的步兵,怎么有胆量回去见正暴跳如雷地阿列克谢也夫将军,他还不把自己枪毙了?俄军里上司杀下属和杀条狗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瓦西里命令炮兵准备,一定要用炮火淹没了这些象土拨鼠一样躲在地洞里的鞑靼人,突然一个俄军士兵惊恐的叫道:“上校阁下,你看,鞑靼人的大炮!”
瓦西里急忙抬头,只见城头上两门小号水缸粗细的要塞炮已经缓慢的调转炮口朝向了自己这边!
瓦西里急忙大叫道:“通知全军,撤退!”
旗手急忙挥动军旗,号手也吹起了撤军号。
马福祥急忙叫道:“大人,鬼子要跑!”
庄虎臣冷笑道:“跑?怕他是来不及了!”
“轰隆”,要塞炮那可怕的吼叫让城头的人都觉得脚下山岭都在颤抖,紧接着,几十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开始演奏起狂热的铁流交响曲,满天的炮弹朝着惊恐万状的俄军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