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连下了七天的大雪,巡抚衙门的地面上积了半尺多厚的雪。几个亲兵少年心性,和杂役、小厮堆了十多个雪人,惹的内堂里的丫鬟也出来观看。少年人就像是发情期的孔雀,见到异性不开屏就不正常了。
二堂里男孩和女孩打雪仗,笑声和娇嗔传来,签押房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太没规矩!”王天纵有些听不下去了。
庄虎臣穿着单薄的春衫,乐呵呵的喝着兰州出名的八宝茶,用嘴吹吹上面的浮沫道:“旭九,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些小子都已经二十的人了,要是在乡下,恐怕全都是孩子的爹了!再说,他们在二堂里闹,又没进内堂骚扰女眷,难得这么好的雪,让他们玩会吧。”
“少爷,你就是惯着这些没皮没脸的东西!”赵裕德痛心疾首道。
“呵呵,赵叔啊,你老人家不在家里陪小婶子赏雪,跑我这里做什么?昨天冰儿还问我,她说去看小婶子的时候,婶子老想吃酸的,怕是有喜了!请大夫瞧了没有?”
赵裕德的老脸一红,但是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还是浮上眉梢:“请人给瞧了,说是真的有了。”
“恭喜啊!”
“恭喜老东家,贺喜老东家!”
“赵镇台,大喜啊!”
签押房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师爷、大营众将、榆林堡出身的亲兵纷纷道贺。
“同喜。同喜!”赵裕德有些窘迫。只是一叠声地傻笑。
热闹了许久。庄虎臣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大家才都又闭了嘴。
“息霜。说说。这两天报纸上有什么评论。”庄虎臣擦擦额头地汗水。屋子里盘着地火龙。烧得也过于旺了些。外面地寒风凛冽。签押房里温度却堪比阳春三月。
“大部分都是说大人出兵东北。大振国人之心。”李叔同边喝茶边道。
“我想听听那小部分地。”庄虎臣听出了李叔同地弦外之音。
“《申报》上有一篇报道。说大人空以大言欺世。对俄国宣战已经一月有余。至今未闻有一战。国人翘首期盼甘军一战扫荡鸦片战争来地阴霾之气。可是至今只听说调兵遣将。却没有听到有战斗地消息。委实让人难以相信大人地诚意。”李叔同说罢。笑道:“文人妄语。大人不必计较。兵凶战危。如何可以不慎?哪能不做好充分准备就贸然开战地?”
庄虎臣把八宝茶里的红枣和枸杞子吃到肚子里。摇了摇头道:“息霜,话不能这么说,这篇报道还说比较有代表性的,拖地久了,确实会让百姓对咱们甘军的信心动摇,是要到动手的时候了宣战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且在向俄国宣战之前,顾小五就带着舰队偷袭了大阪,仅仅一战就毁掉了日本一半的工业基础和三分之一的运出船舶。连锁反应则是西洋各国再也没有人对日本报什么指望了,日本的战争债券在伦敦交易所被当做擦屁股纸,以前买过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怪自己瞎了眼睛,居然相信小日本能打赢庞大的俄罗斯。偷袭大阪的战果远远比消灭十万日本军队来地更有杀伤力。
可有些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所谓偷来的锣鼓打不得,在中国老百姓看来,庄虎臣宣战一个月来,基本上没干正经事。别说和俄国人来场轰轰烈烈的决战,就连小规模地游击战骚扰一下都没有,所以有人怀疑庄虎臣居心叵测也是有理由的。
“大人,让我带兵去东北吧,马福祥一个人不行啊!”王天纵眼巴巴的看着庄虎臣。
“仗有你们打的,巴恩斯,你那个参谋部现在搞好了没有?军事学院也搞了三年了,参谋人才也该培养出来了吧?”
巴恩斯一身戎装,少将军衔上的一颗金花闪闪发光。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道:“报告子爵大人,参谋部已经成立了。而且作战计划已经搞好了,正准备呈交给大人。”
庄虎臣一摆手道:“坐,坐着说吧,这几天太忙了,葛师爷,给各个府县调拨的过冬用的煤炭、粮食都弄妥了吗?这么大地雪,咱们看着是漂亮,可是那些个穷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告诉各个府县,别糊弄老子,老百姓的房子该加固的加固,拨给那些赤贫的百姓过冬的柴草和粮食一定要发到每户人家手里,哎,也就这样了,希望能少死几个人吧。”
葛师爷捻着老鼠胡子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啊,咱们甘肃的吏治还是好的,那些个廉政委员做事还是经心的。”
“我还不了解这些官?要说甘肃贪污是比其他地方少一些,那靠地是大把的廉政银子养着,另外廉政委员会的委员们确实监察也够严格,可是赈济灾民这些事情上,这些官捞不到油水,也就心懒了,咱大清的这些官啊,哎,没好处的事情哪肯出力?”
大家都是叹了口气,不说话了。甘肃的官员相对于其他的地方确实显得清廉了许多,那是因为庄虎臣把到任规、四时八节的节礼这些陋规给废除了,然后在甘肃的一些企业用银子买了股份,每年地收益按照品级发放,比陋规或者是朝廷规定地养廉银子收入高出了一大截,另外廉政委员会的这些留学生委员们抓贪官地劲头十足,一边是胡萝卜一边是大棒,所以甘肃的官员比较收敛。但是大清朝的官员从上至下,充满了巨大的惰性,没有好处的事情,是没有人有兴趣干的,在甘肃地面上也不能免俗。贪污被抓了要罢官,贪的多了有可能还要杀头,当官的多少有些顾忌,可是不干事算不得什么罪过,还落个“卧而治之”、政简讼平。当官的见面就吹嘘半年都没有人告状了,衙门的板子都长了毛。
“大人。你为这些小民想的太多了,雪灾是老天爷地事情,遭灾的百姓赈济一二罢了,官府又不是神仙,管不了这么许多。”葛师爷劝慰道。
“算了。散了吧,马福祥那里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庄虎臣有些兴致阑珊。巡抚衙门和甘军,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每个人都恨不得杀敌立功,而甘肃所辖府县的官员则还是按照大清的老传统,慢悠悠地过着日子。老百姓则对这些官员感恩戴德,起码不会明目张胆的盘剥他们了,时不时衙门里的官员还会带着师爷、书办下乡去体察民情。给一些受灾的百姓送上几斤棒子面,再说几句不咸不淡的漂亮话。
仅仅就是这些面子活,就让普通百姓感激涕零。而那些兰州城里的工人,自打被取消了把头以后,再也不提什么一个月要歇一天的话,每天起早贪黑的做活,不但没有怨言,一个个还干的兴高采烈。每个月发饷地时候,这些工人看那些工厂主简直就是亲人一般。过年的时候,这些揣着十两、二十两小额银票回家的工人,到了家乡。个个都像凯旋地将军。
这一年多来,庄虎臣这个巡抚在甘肃的声望几乎达到了顶点,这次一号召打俄国人,报名参军的无比踊跃,征调民夫的工作也非常顺利。可庄虎臣一直对民政没有军事和外交上的那种成就感,老百姓越听话越好管,反而他心里就越没底,似乎普通百姓对官场的低效和不作为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彷佛现在的日子已经让他们非常满意了。
这像是一个近代化的国家吗?这是一个拥有近代民族意识地民族吗?军事和外交的成功可以说是庄虎臣凭一己之力。凭着穿越人未卜先知的本事,开了天大的金手指获得的,可国家、民族意识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开个金手指就能搞定的。
“相公,你想什么呢?快进屋!“楚颦儿一把将心事重重的庄虎臣给拉进了屋子。
楚颦儿帮他脱掉了外衣,换上一个水白色棉布长衫,边帮他系着纽扣边道:“相公,进里间吧,里面暖和。“
庄虎臣微笑着牵着楚颦儿的手进了暖阁,靠墙边的小推车上。一个胖乎乎地婴儿睡得正香甜。手指放在嘴巴上吮吸的啧啧有声。
“乳虎睡熟了?这小家伙,睡觉还吮手指头。”庄虎臣初为人父。看见儿子有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和自豪感。
有了儿子自称老子才有底气啊!
“相公,你真的打算让冰儿和小青去军营啊?官宦人家的侍妾在男人堆里抛头露面的,怕是要招惹闲话的。”楚颦儿有些担忧的道。
最近一段时间,庄虎臣把小青和冰儿给送到天主教医院,学习护理伤员,说是要让她们今后去战地医院。冰儿和小青倒是没什么意见,天天憋在衙门后堂里,闷也快闷死了。冰儿本是丫鬟出身,楚家没落以后,她一个人上街买东西是常有的事情,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日子,确实有些难受。她宁可去伺候伤员干粗活,也不想天天窝在房间里。小青是书寓里长大地,更是耐不得寂寞,能出门自然是喜不自胜。她们俩现在去了天主教医院,天天缠着赵裕德的新婚妻子小雅,三个女人有说不完地话。
“颦儿,你想想,这次参战是我一个人的主张,我这个巡抚一句话,十万大军,三十万民夫就要开拔上了战场,还有无数人家的闺女、媳妇要当护士,料理伤员,虽然甘肃民风比中原开放,女人抛头露面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可是毕竟把女孩子送到前线,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的,我身为三军统帅,自己的老婆都不能上战场,却叫别人的闺女、媳妇上前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庄虎臣笑着解释道。
“相公胸怀天下,颦儿失言了。”楚颦儿偎依在庄虎臣的胸前道。
“说什么傻话,自己人关起门说话,有什么对啊错啊的。”庄虎臣在她可爱的鼻头上用中指刮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相公,我是不是胖了许多?我这些天照镜子,觉得自己好丑啊!”楚颦儿微微皱着眉头,用手捏捏自己的下巴。
“呵呵,胖点好,我就喜欢珠圆玉润的,瘦骨嶙峋的摸着没手感。”庄虎臣笑呵呵的道。
“都是巡抚了,还是没个正经,小心让儿子听见,把小孩子教坏了。”楚颦儿白了他一眼假嗔道。
庄虎臣不客气的把手放在楚颦儿的胸口上,故意皱着眉头道:“嗯,是胖了,还胖了不少。”
楚颦儿在庄虎臣手臂内侧最敏感的地方拧了一把,娇羞的道:“你这个坏东西,就知道欺负我!”
庄虎臣呵呵一笑,轻声道:“你天天憋在屋子里不要闷坏了,你也和冰儿她们一起去医院找小婶子说说话,家里那么多的老妈子、丫鬟、奶妈,乳虎有人照管,你别太操劳了。”
楚颦儿脸色微变,过了半晌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小婶子心里就有点发寒,她长的太像那个黄莲圣母了,每次看见她,我就想起咱们拜堂的日子,那天快吓死我了!”
楚颦儿提起黄莲圣母,庄虎臣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赵裕德的老婆小雅除了看起来比黄莲圣母小个十岁、八岁之外,简直就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别说楚颦儿了,连自己看见她也觉得心里发毛。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婶子已经有了喜,赵叔为我庄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好容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小婶子有喜了?那咱们得去看看她去!”楚颦儿立刻转忧为喜,兴奋的道。
“还是你去吧,我去医院不合适,只要我一到,那里就翻了天,现在当了巡抚了,没有以前在榆林堡自在了!”
楚颦儿点了点头,庄虎臣的怪手则解开了她的衣襟,在她丰满的胸部摩挲着,楚颦儿的脸红到了耳根,嘴里发出细若游丝的呻吟声。
“大人,东北有密报!”王天纵扯着喉咙在二堂里大叫。
庄虎臣叹了口气,把手从楚颦儿的衣服里掏了出来,嘟囔道:“娘的,真会选时候!”
楚颦儿看着庄虎臣悻悻的表情,暗自好笑,但还是劝慰道:“相公,国事为先!去办正经事吧。”
庄虎臣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扭回头道:“乖乖的等着我,今天晚上咱们办点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