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秦霄牵着淡金色离开了临淄王府。要不是因为特殊时期长安城内执行宵禁,那一场酒席可能要持续到大半夜,李隆基苦苦收藏的一点极品葡萄酒也就没得救了。尽管如此,李重俊还是被抬出来的,手舞足蹈的被李隆基等人送回了卫王府。
秦霄翻身上了马,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四肢百骸都一阵舒坦,这酒正喝到了妙处。慢悠悠的骑着马,掉儿郎当的走上了朱雀大街。
一百多米宽的若大街道上,也就只有他一骑悠哉游哉的晃荡,旁边的商铺民居,都早早的关上了大门窝到家里远避事非去了。平日里繁华热闹无比的街市,也没了往来的骆队商人和招朋引客的叫卖声,连秦霄平常最喜欢的卖江南特色糕点的小吃摊儿也没了。
秦霄打了一个酒嗝,心里闷闷的想道:本来还想给仙儿他们带点东西回去吃呢,现在倒好,什么店子都没有了。我还是快点回家吧,说不定她们还在等着我回家吃晚饭呢。想到此处,秦霄挥了一下马鞭,却感觉手上一空——哟呵,马鞭都忘带了。索性抽出宝剑来拍马屁股。
刚跑出没几步,街边横出一队士兵围了上来,挺着长枪将秦霄围在核心:“什么人?宵禁了还在大街上执剑纵马,真是胆大妄为!”
秦霄又打了一个酒嗝:“你……呃!你才大胆!你们是谁麾下的无名小卒,敢来管本将的事!宵禁不也要到酉时么?现在哪里有到酉时!”
那个带头的小校被喝得愣了一愣,仔细看了秦霄几眼——不就是一醉鬼么,这么嚣张!于是大喝道:“来人,上去给我绑了!现在刚到酉时。你纵马行于街市,还私带凶器,就是大罪!”
“私带凶器?”
秦霄哈哈大笑起来,“你到是拿个皇帝赏赐的宝剑私带给我看看!本将……呃!咦,我、我铠甲怎么也忘在阿瞒家里了?真是……”
“敢唬我?兄弟们上!将他拿下。绑到南衙交给大都督处置!”
“等一下!”
秦霄‘咣当’一声将剑归鞘,“你们是南衙地人,怎么不认得我?你们的大都督卫王殿下,刚才还和我在一起喝酒呢!”
那几个士兵有些骇住了,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说道:“今日起。南衙大都督换成了韦将军。”
秦霄疑惑道:“哪个韦将军?”
那几个士卒似乎意识到了秦霄身份非同寻常。于是低声答道:“太子妃的兄长,韦温韦大人。”
秦霄心里‘呵’的一笑:好快的手脚啊!李重俊还没正式加冠当太子呢,南衙就换了老板,成了韦后地心腹当家了。
秦霄对那几个士兵说道:“我乃东宫左卫率将军秦霄,外出办理公务晚归。你们不会也要将我逮了去吧?”
“啊……是、是秦将军!”
那些个士兵慌忙跪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冲撞将军,万望将军恕罪。”
秦霄摆了摆手:“罢了,职责所在,本将不怪你们。去别的地方继续巡视吧。”
说罢拍拍马走了。
身后几个士兵窃窃的议论:“你小子抽什么风啊,叫我们上去将秦将军绑了!幸好他大人大量不计较我们!”
“计较?他若是计较起来。直接挥剑将我们砍了,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他的本事,我们几个人哪里招架得住!”
“好了别说了,算我们晦气惹上这么个主,去别的地方巡视吧。都把眼睛放亮点,别以为穿着平服地人就好欺负了。那些大官大将军,兴许都像秦将军那样,微服出来地呢……”
秦霄策马跑在空荡荡的朱雀大街上,很快穿过了同样杳无一人的西市。到了家门口。刚进了府门,就看到自己大厅里坐着四个女子加外邢长风和老头子钟衍,看似还真的是在等他一起吃晚饭。
看到秦霄进门。李仙惠迎了上来:“老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咦……一身的酒气。看似都吃过晚饭啦?枉我们等你这么久呢!”
紫笛砸了吧嘴:“好啦,既然大将军吃过了,我们就不等他啦,快点开动吧,我都要饿死了。”
秦霄走到堂内,有些迷糊的呵呵笑道:“我吃过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李仙惠扶着秦霄往屋内走去:“这都宵禁了呢,你还在外面晃荡到现在才回来。也不托人捎个信儿回来,一家人都等着你吃饭,没个消息还都担心你呢!”
秦霄在李仙惠的脸上‘波’的亲了一口:“知道了,好老婆:下次我会注意的。今天呀,被卫王扯到临淄王家里喝酒去了,一时高兴就……就忘了捎信回来,不好意思,嘿嘿!”
进了房,秦霄翻身就倒到了床上,感觉头更晕了,喃喃地念道:“我的天,这葡萄酒喝着顺口下喉毫无杀伤力,后劲还真是足啊!我……我先睡了!”
不到一分钟,轰隆隆的呼噜声响起,大厅里吃饭的一些人都被震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仙惠摇了摇头,替秦霄脱了衣服,好一身汗臭能熏死人呢!又打来热水替他擦拭了身子,刚准备离开,秦霄却莫明其妙的醒了,一把抓住李仙惠的手,嘿嘿的傻笑:“仙儿,来一起睡哦!”
“怎么又醒了?醒了倒好,正好有事跟你说。明天怕是又会迟了误事。”
李仙惠从桌边拿过来一堆东西放到膝盖上,“你看看,今天你不在家,有多少人来拜访过你了。”
秦霄撑着坐起来,醉眼朦胧不耐烦的说道:“这些人烦不烦哪,还都跑到我家里来了。你不知道,率府和大理寺中。都收到了好多拜帖,没几个认识的。”
李仙惠凑过来坐到他身边,摊开一份拜帖给他看:“当官儿地,还不都是这样么?人之常情嘛,你也学着点。别没耐心。人家肯来主动拜访你,说明看得起你,千万别拒人千里之外呀,这样会得罪人,落下不好名声的。你看这个,将作监地卢大匠。你不是还请他做东西地么?他今天也来过了。七八十岁了还来主动拜访你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多不容易呀!”
“哦,他也来了。”
秦霄接过拜帖看了看,还真是卢大匠,帖子上还说了两句,拜托他做地东西都弄好了。
秦霄想了想说道:“本来么,卢大匠帮我做这些装备,是买了上官婉儿的面子,让她帮着办‘退休’。现在朝廷上一乱,武皇下位上官婉儿失势。他这事眼看又要没着落了。看来还是我去替他办了吧。七八十岁地老人家了,的确不容易。”
“还有这个呢,你也认识的。”
李仙惠神色暧昧语气怪怪,递给他一张拜帖,“京城大名人儿哟!”
“谁呀?”
秦霄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怎么……是她呢?百玲珑的风二娘。她怎么也来了?”
李仙惠轻轻的在秦霄腿上捶了一拳:“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她来请你去光顾生意的呢?”
秦霄呵呵地笑道:“那好吧,明天我就去光顾光顾。”
李仙惠跳起来将秦霄扑倒到床上:“你敢你敢!你要敢去,就别睡到我床上来了!”
秦霄伸出一只手探到她地柔腰上挠痒痒:“有人吃醋咯!”
“才不跟你闹了呢!”
李仙惠坐起身来。将一大堆拜帖放到秦霄面前:”
这些你都看看吧,至少心里有个数的好。右威卫张仁愿、羽林卫李多柞、敬悼,还有你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同僚。这些人可都是来过了的。偏偏在率府和大理寺都没见到你。人家可是扑了三个空呀!你可别再失礼了。”
秦霄躺在床上翻着拜帖看,心里想道:张仁愿李多柞。这些人,可都是军队里的老宿大腕儿啊,大多跟我有些或深或浅的交情。现在主动来拜访我,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了。哎呀,一时之间,我这门可罗雀的小小宅府,一下子就门庭若市咯!明天我就呆在家里,等着会会这些人吧,在左卫率府见客,还是张扬了一点……
隔日大清早的,秦霄几乎是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秦将军在么?”
声音老成,听着挺熟。
邢长风在外面回话:“哦,是张将军来了。将军还没醒呢,要不,我给您叫去?”
秦霄心里一愣:张仁愿,这么大早就来了啊?
张仁愿压低声音:“不忙不忙,老夫坐着等等就是。”
秦霄将怀里的李仙惠轻轻放到一边,翻身起床穿戴整齐走到大厅外,对端坐在堂上饮茶地张仁愿拱手迎了上去:“是张将军啊!秦霄真是太失礼了!”
张仁愿站起身来笑呵呵的拱手还礼:“老夫大清早的就来叨扰,还请秦将军恕罪才是呀!”
二人寒暄了一阵,分宾主坐下。
张仁愿说道:“秦将军,这一次……嗯,怎么说呢,老夫真是服了你了!”
秦霄笑了笑:“张将军此话怎讲?”
“料事如神啊!”
张仁愿凑到秦霄耳边,“真是太神了啊!老夫刚刚赶到长安,就听说了凌晨时分发生了宫廷政变。驻扎在长安城外的一些将军们,许多都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一些蠢蠢欲动,想杀进长安城。老夫几万大军一拥而上,将他们镇住了,哈哈!”
秦霄哈哈的笑道:“张将军,这次你可是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啊!太子登基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还有……现在南衙换了主子,不是卫王当家了,好像换作了太子妃的兄长。这人,你认识么?”
“太子妃的兄长?”
张仁愿细细的思索了一阵:“我当初还只知道换了个姓韦地,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来头。之前一直没听说过,至少不是军队里地人物。”
秦霄缓缓点了点头。心里想道:韦温,韦后的兄长,看来之前不是什么有大来头地官,至少朝廷里没他的大名。现在一步登天的当了南衙大老板。这韦后枕边风的力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喂,秦兄弟!”
张仁愿的语气亲昵了许多,连称呼和自称都变了:”
我听到消息,朝廷准备任命你作北衙大都督,有这事么?”
秦霄笑了一笑:“还不清楚。没收到明确的消息。”
“呵,你个小兄弟。还跟老夫耍起了花枪来了!”
张仁愿抚髯笑了起来。“你若是当了北衙大都督,那身份,可是要凌驾于十二卫大将军头上啦!十二卫虽说是统率天下兵马,可你是皇家卫率的大总管,老夫也要反过来拜一拜你了哟!”
秦霄连忙道:“张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我们的交情,跟官爵地位无关,那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虽然还没有背靠背一起杀过敌,但也是同进退共荣辱地亲密战友呀!”
“战友?呵呵,说得好。战友!”
张仁愿爽朗地大笑起来:“其实老夫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小事。那两个叫陈果和苏小恰的人,当时你在洛阳托付给我的,还记得么?现在看来,这二人反倒是没什么用处了。该怎么办呢?”
“哦,张将军不说,我几乎要将他们给忘了。”
秦霄这才想了起来,思索了一阵说道:“本来么,是计划将他们带来当证人指证二张的。可后来那些案子全变得无关紧要,只是成了一个幌子。二张么,也被我亲手一一咔嚓了!不过。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有功之人,张将军你稍等一下。我去取些金银,劳烦你捎带给他们,放他们走吧,回故乡过日子去。”
“别忙别忙!”
张仁愿一把抓住秦霄,笑着说道:“秦兄弟这话可就说得见外了。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点钱还要你去捎带,多寒碜哪?三百两银子,你看够不够?”
“那怎么行!”
秦霄急道:“怎么能让张将军掏腰包呢!”
张仁愿不由分说的摆手大笑:“行了行了,这点小破事,就别争来争去的,弄得像那些酸儒一样,多没劲。”
二人聊得正欢,邢长风又来通报,有五六个官员来求见,都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同僚,赶在上班之前来拜会。
张仁愿呵呵的笑着站起身来:“秦兄弟,你这府上,最近可要热闹喽!老夫就失陪了!他日太子登基之时,我们再聚上一聚,好好喝几杯!”
秦霄将张仁愿送到大堂门口,张仁愿转身说道:“秦兄弟留步,不劳送了。告辞!”
秦霄叫邢长风将其他人也请进来,无余地摇头笑了笑:早饭都没吃,就要忙着接客……啊呸!会见客人!
接下来领进来的一些人,大多是秦霄见过几面的。无非是来拉拉家常,套套交情。秦霄应付了一阵,这些人也识趣的走了。
秦霄暗想道:这些人,都是在司法、执法部门办事的,都敏感得很,没有给我塞红包之类的东西……武皇执政这些年,对贪官污吏痛下杀手,杀得人都怕了。再说了,现在贪污行贿这样的事,似乎不是很流行。贞观的时候甚至出现过‘天下无贪’的奇迹。不得不说,唐王朝这方面,还真地是做得很不错。至于在江南时发生的事嘛,还是以‘彩礼’的形式收地钱,嘿。
这些人刚走,秦霄准备到后堂去吃点东西,卢大匠颤巍巍的进来了,秦霄忙不迭地上前扶着他走到大堂坐下。
卢大匠开腔就长叹一声:“秦将军呀,老夫这次,可惨喽!盼了几年的退隐归田,眼看着要办成,一下全泡汤喽!”
秦霄笑道:“卢大人别伤心。你的事,我去找姚崇姚大人说说。他主管吏部,办你这点事儿,应该是不难。”
卢大匠激动的站了起来:“老夫……真是谢谢秦将军大恩大德了啊!将军千万记住啊,让我的儿子,接我的班儿,能行不?”
秦霄不动声色的微笑:“我会尽力去办的。”
卢大匠欢天喜地:“秦将军,上次你交付老夫的几样活计,现在都完成啦!凤翅镭金铛的兵器,和那种全身软甲,全是老夫亲手制作的。就那个软甲上的拉链哦,我就细细的做了好几天呢!秦将军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将作监看看吧?原想给将军捎来的,可现在城里戒严,老夫不敢随便带着兵器上街。”
“行哪!”
秦霄一听这些就来了精神,“卢大人还没有吃早餐吧?不如我们一起吃过早餐,就去皇城将作监好不好?”
卢大匠笑眯眯的摆手:“吃过啦,老夫吃过啦。将军请自便吧,老夫在这里坐坐,等着将军就行。”
没等秦霄屁股离开座椅起身去吃东西,又来了一拨儿人来拜访。结伴而来的军中将领,李多柞领头,约有十几二十个。
秦霄不禁摇头苦笑:这早餐,看来还真是吃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