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长安城外,十里道亭驿站旁。
秦霄勒住马,对身边的李嗣业、田珍和左卫率的一些其他将领们说道:“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弟们都回去吧。”
李嗣业郁闷的翻下马来叫道:“秦兄弟,你这一走,俺老李心里憋闷哪!你走了,我留在长安还有个卵的意思!我要辞了公务一起跟着你去江南,你又不同意,这不是跟逼着俺老李犯别扭么?”
田珍也下了马,站到李嗣业一起:“是啊,将军。你这一走,我们这些兄弟都没了主心骨,还留在这皇城里有什么意思!北衙要换当家的,还指不定给我们这些兄弟什么小鞋儿穿。不如,让我们大家一起,跟着将军去江南吧!”
左卫率其他的十几个偏将、副将们也纷纷下马,齐声附合道:“将军,带我们一起去江南吧!”
秦霄下了马,在二人的胳膊拍了一巴掌:“李兄,田兄,还有众位好兄弟,你们的心意,我明白的。但是你们留在长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知道么?太子那边,少不了你们的帮手。我现在去江南,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干嘛要跟着去呢?好好留在长安,养精蓄锐,训好士卒,凡事低调一点,不要惹事生非。尤其是你呀,李嗣业,脾气粗暴得紧,以后记得要收敛着点。虽然我没在长安了,但是太子身边也是少不得你的。其实左卫率一直以来都是由你统领,几千将士都指望着你。你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胡来了。田珍,你也在东宫,有时间多劝劝李嗣业,管管他的臭脾气。”
李嗣业长叹一口气,郁闷的耷下头来:“俺知道了……那个狗日的范式德真是个白眼狼,到了现在也不来送一送兄弟。还有万雷。也躲着不见人,真是白提拔他了。”
田珍说道:“早上的时候我见过万将军,说是进一趟宫里有重要的事情,马上就会赶过来。范先生么,打从过年以后倒是一直没见。”
秦霄笑了笑“算了,他们都是有公职在身,各有各地事情。强求不得。兄弟们,我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秦霄声音刚刚落地,身后传来一阵大呼:“将军一一等等我们!”
回头一看,正是万雷和范式德二骑飞奔而来。
李嗣业呵呵的傻笑了两声:“狗日的,一骂就来了。”
万雷卸去了铠甲战袍,穿着一身青布的长袄。下马就拜倒在秦霄面前,面露喜色的说道:“将军,万雷也辞去了万骑副使的差事,跟随将军一起下江南!”
“啊!”
众人一声惊呼,秦霄忙将万雷扶起来:“万雷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万骑副使不当,跟我下什么江南?我现在说白了。跟贬出长安流放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么?”
“将军,您不用多说了!”
万雷说道:“这事,我也思量了许久,还找范先生指教过了。连将军这样地大都督、万骑使也在皇城里站不住脚了,我这个,副使,还留在那里徒惹笑柄么?我到了兵部请辞。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就批了下来。足以见得,他们也老早想让我走人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将军下江南。与特种营的兄弟们天天在一起。我这心里也舒坦!”
秦霄看了一眼范式德,一身行装打扮还背着包袱:“范先生,那你呢?你在大理寺虽然官职不大,可也是个好衙门。而且你不是在长安有家室了么?”
范式德微微的笑了笑:“将军,良禽折木而栖,范某深明此道。我在京城混了大半辈子,加起来也不如跟在将军身边这一年活得清彩!长安家室不过是纳了个烟花小妾,昨天我就将她休了去。只怕是将军嫌弃我这个老朽,不肯带在身边……”
“这是说的哪里话!”
秦霄笑道:“有范先生这样博学之士跟在身边。受益无穷呀!不过,范先生的老家好像在洛阳吧?要不要将家人一起接来?”
“不忙。”
范式德见秦霄愿意留下他,欢喜说道:“我已给洛阳家人送了信过去,告诉他我随将军下了江南。我双亲早故,只有一个老妻和一对儿女。老妻有儿女奉养,料也无妨。”
李嗣业在一旁恨得牙痒痒:“老酸腐,你手脚可是便当啊!这么快就又混回到将军身边了。留着俺一个人在长安,还不知道瞎混到什么时候!”
范式德哈哈的大笑起来:“黑……哦,李将军,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左卫率大率,怎么还跟当初一个德性?将军这是看得起你,才放心地将左卫率交到你手上知道么?你可别贪玩大意,将左卫率这块金字招牌给玩得砸了!”
李嗣业跳起脚来:“你个酸腐,又当着这么多人数落我!——将军,你放心吧。左卫率只会越来越牛气,绝不会窝囊!”
秦霄笑着在李嗣业胸口擂了一拳:“有你在左卫率,我就放一万个心。还有田珍,你手下的右清道率,也可以仿照左卫率的样子把兵马训起来。如果要什么帮助,可以直接找太子,他会尽力帮你的。你也是特种营里出来的将军,可不能被人看扁了。我若有机会回长安,会来看看你手下的兵马的。”
田珍拱手道:“将军放心,田珍也不会懈怠。特种营里出来地男人,定然不会居于人后!”
李嗣业咧嘴一笑:“敢情田珍在跟我叫板儿哩!左卫率可是将军一手打造出来的,你比得了么?”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秦霄说道:“好吧,兄弟们。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兄弟们的情谊,我秦霄也领会到了。就此别过吧!”
李嗣业和田珍等人齐齐拱手:“将军保重!”
秦霄翻身上马:众位兄弟保重!说罢策动马缰朝前走去,三十特种营将士骑着马,护着一队儿车辆也开动了。
李嗣业看着秦霄渐渐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心里一阵发酸,大声一喝:“左卫率,恭送大率!“说罢膝就跪倒下去。
身后地十余名左卫率将士,包括田珍也齐齐拜倒:“恭送大率!”
秦霄没有回头,听着身后的那些人大呼自己‘大率’,不由得也回想起在左卫率度过的那段日子。
那段豪气、爽快、生死与共地情谊,让秦霄深深感动。心里喃喃的说道:“再见了,战友们!”
一行人走了半日,歇过脚吃过午饭,继续前行。墨衣嫌坐车儿太闷了,于是将范式德换进马车里也骑上马了,和秦霄、邢长风、万雷走到一起。
秦霄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墨衣说道:“墨衣。钟老先生的家事都给他安排好了么?他这么大岁数了也还跟着我下江南,可不能让他受委屈。”
墨衣点点头:“候爷放心吧。钟老先生的女儿那里,已经过去跟她说清楚了,她也没有意见让父亲跟着候爷下江南。另外,也给了一些钱给他女儿,当她帮着在老家,先替钟老先生物色好坟地。他日钟老先生入土为安的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了。”
“候爷?”
秦霄不由得笑道:“这新名儿听起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墨衣你办事就是让人放心,看来钟老先生肯定要对你感激涕零了。对了,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要问你,你和紫笛带的那两柄剑。远比将作监打造出来的还要坚韧锋利,是从哪里得来地?”
墨衣想了一阵,说道:“说起来。还有一段来历。虽然我们从小就跟韦庭学剑,但一直都是用的普通地铁剑。大约是在三四年前吧,那时候我和妹妹在洛阳陪着仙儿,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那个男人见了我们姐妹俩,就说我们虽是女子,将来却是将才,于是就将这一对儿的剑,送给了我们。”
“送的?”
秦霄不由得奇道:“还有这样的怪人,不认识地人就这样送剑了?你问过他的名讳没有?”
“说起来,的确是很怪。”
墨衣也道:“当时我们姐妹俩见了这剑,都十分开心。就打算给点钱,可是他却说,有缘人举手相赠,无缘人万金不卖,问他姓名,也不说话,我们只知道,他似乎是个道士,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命理玄机、谶语批文。”
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着的邢长风突然说道:“墨衣姑娘,你们遇到的,不会是我师父金梁凤吧?”
众人齐声道:“你师父?”
邢长风说道:“是的,他就是这样地怪人。大约是在四年前吧,那时候我刚到长安当捕快,正在抓一名飞贼。追了几天也没有追到,就遇到了他。他当时也说我跟他是‘有缘人’,就随手替我卜了一卦,说我将来得遇明主一飞冲天,但是一生都要在马上度过。然后他还告诉我,飞贼藏于城外东南十里处废庙的古井之中。我按他说的赶过去,果然将人抓获!我当时非常的震惊,知道是遇到高人了,于是就回去拜谢。他便告诉了我他的名讳,同时让我拜他一揖,叫了一声‘师父’,与我在一起住了三日,教给我三门功夫:打穴、轻功和暗器。说是这三样功夫,就是将来用来安生立命地。今日想起来,长风的这些本事,还正好在候爷手下派上了用场。”
秦霄甚感惊奇:“真是世外高人哪!后来你再见过他没有?”
“没有。”
邢长风摇头:“至从那三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长风资质驽钝,师父教的三门功夫也练得不到家。师父他人家,精研紫微斗数,擅长异术相面,星相占卜,同时也有一身地好功夫,一手铸剑,的绝技更是炉火纯青玄妙无比。但他平生却极少铸剑,连我也没得过他打造的兵器。”
这时,马车后的范式德掀开车帘说道:“长风,你师父就是金梁凤?此人我知道。早在三十余年前,此人年方弱冠,拜得术数名家袁天纲为师,习研术数。后来又承了一手家传的武艺和铸剑之术,名声直达朝堂。朝廷数次要召他入朝为官,或为司天监,或为将作监,但他却一直不肯出仕,游历四方,是为方外高人!后来袁天纲被武皇所弃,此人就更没了人影。”
“袁天纲?”
秦霄惊奇道:“这人我知道,听我恩师狄公说起过,此人极善相面占卜,当年武皇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就断言,武皇将来能够龙御天下。给人看相说面,说人富贵寿命,无不应验。是个奇人。”
墨衣插了一句:“候爷,你无端的,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哦,是这样的。”
秦霄笑了笑:“现在回江南了,闲的时间会很多。于是就准备将特种营好好地训练训练。可是一直以来,特种营都没有很好的佩刀。像那种军中普通的横刀,虽然漂亮也还能用,但毕竟有些不利索,遇到好铠甲威力要大打折扣。特种营干的都是些精细致命的活儿,没个趁手的兵刃怎么行?于是我就想找高人打造一批佩刀。就是在横刀的基础上稍加一点改造,不管是马上还是马上,日常还是战阵都能用上,这多好。”
邢长风说道:“若是要找到我师父,怕是极难。大约是一年多前,我略听人说起,仿佛在岭南韶州曲江见过他,和几个才子文人混在一起。”
秦霄不由得苦笑:“高人哪,神龙见尾不见首。要想去岭南那种地方找人,谈何容易。像他那样的异术大师、铸剑大师,脾气终归是有些怪异。看来也只能说说而已了。”
“韶州曲江?”
马车内的范式德惊疑道:“我倒是认识一人,是韶州曲江人。当年在旧都洛阳时,我有一同僚姓张名士泉,就是韶州曲江人。而且他还有一个侄子,早年就在岭南一带极负才名,被人称作当世奇才,名唤张九龄。”
“张九龄?“秦霄心中惊道——有名的大诗人、盛唐名相张九龄?
[第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