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回到楼上,和两个老婆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感觉着彼此真实的存在。这两天来,一家人仿佛都走在生与死的分水岭上,如今大劫过去,不由得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所幸还有他(她)在身边!
浓浓的亲情与眷恋,缠绕在彼此身边。
入夜时分,墨衣和紫笛顶着风雪,抱着大头和妞妞也回家了。一家人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原来,不经历生死大劫,不会意识到平时那种平静与安宁的可贵。事到如今,一家人都是满心的满足与庆幸——我们还在一起,完好无损的在一起!
一夜无眠。
一家人掌着灯烛,开始收拾打点行装。一些简单的行礼、衣装。秦霄出门专门买来几辆百姓人家出行用的马车,雇了几个车夫,将一些金银细软装载上车,满满的几车子。
秦霄看着这些车子有些好笑,心中暗自道:我多像携款潜逃的贪官污吏呀!归隐是归隐,钱还是必须要花的,这些可都是我拼着性命换来的,呵呵!
李仙惠拿出一大箱子铜钱碎银,将府里的家丁仆役们都唤了出来,一一打赏了谴散费。有几个心软的小丫鬟,居然还呜呜的哭了起来。秦府这个地方,不管是老爷、夫人还是进出的客人,都待下人十分的和气。他们在这里生活得也是十分的满意。如今要离开了,居然也勾起了离肠愁绪,惹出了眼泪。
秦霄拿出了自己的印信、兵符、铠甲和兵器。细细地整理了一番,准备明天一清早就交到皇城御率司去。徒弟桓子丹一直默默的看着秦霄做这些。秦霄偶然一回头看到了他,微笑说道:“子丹,你就留在长安,和你师兄子仪一起混去吧。过完年,朝廷就会重新开设武举,你不妨和你师兄一起参加一轮试试。”
桓子丹面容戚戚:“师父,您已经帮我报了大仇,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希望这一辈子都能跟在师父身边。帮您牵牵马,跑跑腿。”
“没出息,胡说什么!”
秦霄瞪了他一眼,拍上了他结实的肩膀:“太子殿下很早就常识你了。你就留下来吧。你不要忘记,你的父亲是大唐的忠烈良臣,你这一生,一定要活出精彩来。”
桓子丹郁闷的低下头:“连师父这样的人都辞官了,我还……”
“住口。别说了。”
秦霄打断他的话:“这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你就当师父懦弱地当了逃兵吧。你不要学我,要有出息一点,知道么?你若是混得好,有了出息。我的脸上也会有光彩。明白?”
桓子丹深吸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徒儿明白了……”
正忙活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齐声大呼——“大都督”秦霄连忙跑到阳台上一看,楼下平台之上,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黑暗之中。也看不清谁是谁。秦霄忙不迭的跑到楼下打开大门,入眼看到邢长风、石秋涧、李楷洛、范式德等一批皇城御率司的同僚,还有程伯献、万雷、田珍以及东宫六率的许多旧僚,连胖厨黄冲和军医刘迪也在列。他们都齐齐的单膝拜倒在平台的雪地之上,见了秦霄。再次齐呼一声——“大都督”一股回肠荡气的**在秦霄心中冲突起来,秦霄差点就忍不住要流出了眼泪。他连忙快步走上去:“好兄弟们。都请起来!”
说罢走上前去,亲自扶着年岁最大的范式德起了身。
范式德的脸上,满是苍桑,深沉说道:“大都督,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弃了我们这些兄弟,离开长安……我们大家,心中真的很失落。”
秦霄自责的微微笑了笑:“范先生,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秦霄远在庙堂之外,祝各位在长安荣华富贵,一生平安!”
邢长风上前一步,一摆前袍,双膝拜倒:“大都督,长风早年便说过了,不管大都督到哪里,长风都愿意跟随。大都督要辞官,好歹也要带上长风!”
他身后地三十名特种营将士也齐齐拜道:“愿意追随大都督!”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忍着在眼眶边冲突的泪水,不由得感觉一阵刺疼,轻声说道:“长风兄弟,众位兄弟,都请起来说话吧……”
邢长风站起身来,铁杆般的身形,满是希冀的表情,怔怔的看着秦霄。
秦霄缓缓地来回踱着步子,认真说道:“长风兄弟,或许从一开始,我组建特种营是出于一种私心。但是到了今天,你们大家,已经不再只属于我秦霄一个人。你们是我的好兄弟,但同时也是大唐的军人,是大唐不可缺少的人才。太子殿下登基后,或许就会开始大力培养特种兵。所以,从很早开始,你们就已经属于整个大唐的军队,属于整个大唐地天下。你们要代替我,去做许许多多的事情。不管我会到哪里,都会永远记得你们地。好兄弟们!”
一席语毕,众人都不再言语。风雪中,几个铁打的汉子顿时呜咽流起泪来。
女人的眼泪可以融化男人;男人的眼泪,则可以感动苍穹。
秦霄的眼圈红了:“兄弟们,我会差人将你们在江南的家眷都送到长安的,记得到时候要好好待你们的家人。”
秦霄缓步一一走过那些特种营的兄弟们面前。
“猴子,你小子训练最喜欢偷懒,本事最差。”
秦霄走到猴子面前,掸了掸他肩头的雪花,轻声说道:“今后若是当了将军。当了教官可不能这样。知道么?若是带出的兵差了,会被其他兄弟笑话地……”
猴子“叭”的一声站得笔直,泪流满面,扬手,居然敬了一个21世纪中国军人的标准军礼——这是秦霄在特种营教出来的,但是一直并未当作正式礼仪来用。
秦霄点头,从他身边走过。
“铁三……”
奏霄走到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汉子面前,替他扶了扶背后的长刀。一拍他的肩头:“你是这三十个兄弟中,飞刀技术最好的。但是你脾气太坏,老是打老婆,这可是个坏习惯。知道么?虽然我这个当将军的不该管你地家事。但我们是兄弟,见了兄弟有毛病,我就要哆嗦两句。”
铁三的腮边早已滚落下泪来,也是一下站得笔直,大声说道:“从今天起。铁三只被老婆打,绝不打老婆!”
“白仁,你小子好赌!”
“再赌我就朵手指!”
“宋小七,你父亲的痨病好些了么?”
“不会再犯了,他老人家已经归天了!”
宋小七声音已在哽咽:“但我会烧香告诉他老人家,大都督临走之时。还惦着他!”
李仙惠等人站在阳台上,已是个个面如泪洗。
秦霄与在场的人一一道别,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任凭它在自己地脸上奔流下来。
“子仪……”
秦霄帮郭子仪正了正盔甲,拉了一把勒甲带。点头说道:“好好干,不仅要当武状元,还要当大唐最好的将军,最好的元帅!”
郭子仪大声道:“师父第一,我必当第二!”
“你必须当第一!”
秦霄一拍他的肩头:“有出息一点!”
“嗯!”
郭子仪重哼一声,含泪点头。
秦霄走到大门前,转身对着这些人抱拳长身一拜:“众位好兄弟们,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秦霄这一生,能有你们这些好兄弟,会一辈子感激!我们——就此别过吧!明日太子登基大典,诸位也不必来送了。秦霄只想安静的离开。”
所有人齐齐拜倒——“拜别大都督!”
邢长风上前,解下腰间的纯钧长剑,恭敬递到秦霄面前:“大都督,长风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到大都督。谨以此剑,赠与大都督,以作为我们之间的见证!”
秦霄缓缓伸出手来,一把接过剑来,拔剑出鞘——寒光闪,剑气腾,威凛风雪天!
‘咣榔’一声,飞剑入鞘。秦霄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邢长风,哽咽大哭拍着他的背——“好兄弟!”
二人紧紧拥抱,邢长风失声痛哭:“大都督永远是长风最好的兄弟!
夜色弥漫,风雪依旧。
众人退去,秦霄坐回到大厅里,呆呆的抚摸着手中的纯钧宝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的背后,就是那副‘威风八面’的猛虎图,旁边的兵器架上,插着自己的凤翅镏金铛。映着油灯的金光,褶褶生辉。
“子丹,你过来。”
秦霄唤了一声。桓子丹从隔壁耳房里走了出来。
秦霄起身,拔起凤翅镏金铛,递到他面前:“拿去!从此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
“师父,这、不可以!”
桓子丹慌忙拜倒下来:“凤翅镏金铛是师父最心爱的兵器,子丹如何能够据为己有?”
秦霄双臂一展,将凤翅镏金铛递到他头上:“拿着!这柄凤翅镏金铛,已是饮过无数人的鲜血。它不会甘于平静的跟我一起归隐田园的,它注定了只属于杀戮的战场。从今天起,你好好的用它去捍卫大唐江山,捍卫一个男人地尊严!”
桓子丹哆嗦着手,谨慎接过,顿时感觉身上一沉,凛然说道:“徒儿一定不辱没了它的名声!”
第二天,风雪居然停了,天地一片纯白,太阳的光辉十分刺眼。
一家人彻夜无眠的收拾了一整宿,清晨时分顶着一阵凛冽的寒气,上了马车出了门。
马车从后院偏门而出,一家人齐齐下了车儿,无限感慨的回头看了这座大庄院几眼。秦霄长吁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老婆儿女们,上车,走喽!”
一声大喊,仿佛让李仙惠等人都从梦幻中惊醒了过来,从这几日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脸上都挂上了释然地微笑。
四女抱着儿子女儿上了车,秦霄依旧骑着那匹淡金马在旁护送,披着裹头裹脸的斗篷,连于辨认。
马车就近出了金光门。朝远方而去。秦霄走在车驾边,勒马停住,回首看着这个帝都长安。
巍峨长安,妖娆长安;辉煌长安、诡谪长安。三年的时间,我在这里留下了那么多的回忆和故事……一切,都恍然如梦!
正在这时,对面路上缓缓走来一骑,峨冠博带飘然如仙。一身雪白道袍,飞须长髯。秦霄不由得惊道——“金先生!”
来人,就是几年前引荐桓子丹,帮秦霄算卦、铸刀的奇人金梁凤。
金梁凤拍马走到秦霄面前,呵呵笑着单手一揖:“大都督聪明过人,亢龙亦无悔。金某实在佩服!”
秦霄呵呵的笑:“想不到今日在这里,也能遇到金先生。先生今日前来,可是再为秦霄卜卦算命的?”
金梁凤抚髯大笑,潇洒之极:“大都督的命理全在自己掌握,求人不如求己。又何必贫道再算?贫道今日前来,是特意毛遂自荐,要为秦家小公子当教书先生的。大都督,可否愿意收容贫道呀?”
秦霄不由得心中大喜:奇人就是奇人哪!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必定含有深意。我还有拒绝的理由么了?
秦霄大笑道:“每月两吊钱。包吃包住还有年终奖医疗保险,金先生对这个待遇可曾满意啊?”
金梁凤哈哈大笑起来。拍马和秦霄走到一起,微笑说道:“大都督果然不是一般人哪!说的话,贫道居然有一半听不懂。就冲这份好奇心,只有日有三餐不挨冻,贫道这把老骨头,就算是卖给大都督了!”
二人哈哈大笑,一起拍马朝前去追李仙惠她们的车驾了。
沿途雪景如画,江山瑰丽。秦霄长声一叹,放眼看着四方天下苍穹,顿时一阵苍海桑田般的感慨。此时不由得心中悸动,拍马到了李仙惠他们坐地车儿边,撩起车帘问道:“婉儿,昨天太子来,送了一面焦尾琴给你是么?”
“是呀……”
上官婉儿从身后拿出一个青布布包:“太子说,知道我喜欢琴艺,就将焦尾名琴送给了我,叫我今后教大头也学会弹琴。他说,大头是他干儿子,他这个当干爹的也算是尽一份心意……”
秦霄挑嘴一笑:“去了布套,拿来给我!”
上官婉儿依言照做递给了他:“你要来做甚?”
紫笛一撇嘴:“他又不会弹琴,最多是乱弹一阵呗!”
“那就乱弹琴吧!”
秦霄十足豪爽的哈哈大笑起来,将焦尾琴横抱在马上,把它当作琵琶一般的胡乱的弹起,鼓足了中气摇头晃脑地大声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涛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第五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