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大都督府内热闹了。八州刺史和各军将军、长史、司马等人,齐齐的都聚了过来。包括河北道钦差宋庆礼、钱粮使高力士等人,纷纷到场。
议事厅内,秦霄居于主位而坐,左边以下是宋庆礼、金梁凤和高力士等人,右手下则是李嗣业等一帮儿武将。大小的官员将佐数十人,该来的都来了。
彼此寒暄了一阵后,秦霄站起身来,微扬了一下手,众人顿时静了下来,齐齐看向他这个年轻的大元帅、大都督。秦霄清了清嗓子,朗朗道:“诸位同僚,我秦霄来到幽州已经快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将大家聚到一起来议事。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在东北的严寒到来之前,我们齐聚一堂,将今冬的军事民生问题,都要议个清楚了,不能出什么岔子。宋大人,你是河北道钦差,对眼下河北各地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不如请你来先说一下眼下河北的大体情况如何?”
宋庆礼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对秦霄拜了一礼:“是,大帅。”
宋庆礼朗朗的道:“这一年来,自从这河北之地有了大帅以后,不管是救灾还是抚民,各项工作都开展的十分的顺利。也幸得老天爷眷顾,今年黄河没有泛滥成灾,蝗虫也没有再闹了。皇上天恩降临,拨下钱粮无数,悉数发放到了各州各县和军队中。经此一年,河北的三十万流民已经基本安抚了下来,户口已经稳定。生产正在逐步恢复当中,正是可喜可贺呀!下面,本官就最近考察各州县的情况,给众位同僚通报一下。”
秦霄坐在帅位上,静静地听宋庆礼详细说着各州县的户口、生产和救灾情况。早在来河北之前,秦霄就跟李隆基说得清楚,自己只管兵,不管政。这个宋庆礼,就是朝廷派来主管河北道农田水利等一切民生事务的。再加上幽州大都督府里主管八州政事地长史姜师度,他们二人可以说就能够处理下河北所有州县的政务民生了。秦霄心里暗自思索:军政分离,这才好各负其责,也不会形成地方割据。要是弄什么节度使,治下的州县钱粮都不用上缴,官员随意任免,兵马只知节度使不知有朝廷,而且节度使官职子孙世袭罔替……历史上大唐的江山就因为节度使做乱,我可不能开这个头。在河北这块地方,我就要好好的示范一次‘军政分离’作为榜样,以作为今后其他各地的参考样本。就算是统率一道大军的大元帅,也不能管尽民生政事。如果没有朝廷派人来经营后方,军镇也会无所适从。彼此合作、依存和钳制,这样才好办事。
宋庆礼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总算是讲完了。总的来说,眼下河北的形势还算是比较喜人的。明年河北道的军民就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伸手找朝廷要钱要粮了。
秦霄满意的说道:“赈灾抚民、疏通大运河、恢复生产,宋大人真是功德无量呀!不过,沿着大运河安顿下三十万流民,是不是吃紧了一些?”
宋庆礼道:“大帅明鉴。眼下也就只剩下这个问题有些没处理妥善了。三十万人,大约只安顿下了十万人定居,还有二十万人只是住在临时搭建的工地帐篷里。这些人,得要到了明年才好逐次安排到各州县。因为要分配田地、造籍入户,这都大费时间和精力。河北各地的同僚们,已经尽力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这些事情,宋大人都办得很好,实在是有大功于朝廷和社稷呀!不过一定要安排好这二十万流民过冬,不能冻死饿死一人。高力士,你调配的军民过冬物资眼下怎么样了?”
高力士站了起来,拱手道:“回大帅话,朝廷拨下的棉衣棉被,和卑职从各地征购的物资,足够四五十万人用的了。头批物资已经在装船,估计这月月底就能运到幽州,先解决军队过冬的安顿。幽州这里最冷,等先解决了军队的后顾之忧,流民们的物资,也会后续送到。”
“要尽快,而且要让他们能抵御极寒的棉服。”
秦霄说道:“这样吧,下月中旬以前,勿必让三十万百姓人人手中都能有棉袍和棉被。另外,你再多采办一些木炭和草料来。东北这地方,冷啊!到时候泼水成冰,马匹如果没有保暖都要冻死,更不用说人了。宋大人,高大人,幽州大军和河北流民们的性命,可都是捏在你们手上了。这个冬天能不能熬得过,可是你们说了算哪!”
二人齐声应诺:“大帅放心,卑职等保证不冻死一人一马。”
秦霄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寻思道:明年肯定是要收复营州的,到时候不管是民夫还是百姓,都要极多的人调过去。还没有安置下来的二十万流民,正好调往那边。眼下不施点恩威,怎么能让这些百姓安心过去呢?营州,那可比幽州还要冷。
接下来,就由金梁凤主持会议了。总结这一年来军队中的各项情况,从训练到装备以及将士的赏罚升迁,都作了一个系统的介绍。
最后,金梁凤说到了最近的这一次出征情况,自然没必要将战略战术对这些同僚说得那么清楚,只是说了出动大军,震慑了敌军,救回了百姓,以及击杀了两千名契丹“大军”众文官顿时一阵鼓掌称赞——“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捷报了呀!”
秦霄心里暗自发笑:你们懂个毛!捷报就捷报吧,你们就宣扬下去,让下面的官员和百姓也振奋一下士气。
金梁凤很狡猾,说完了捷报,这才说道:“不过,这一次胜利当中,担任先锋的天兵丞桓子丹违反了大帅军令,按令当斩。”
众人齐声一呼:“啊,打了胜仗还要斩哪?”
金梁凤摆摆手让大家静了下来:“按令是当斩,可他也有功,可抵消一部分罪责。本官酌情量度,建议判他军杖三十,自请上表罚俸禄半年。”
众僚顿时议论纷纷的窃语起来,一致认为‘打了胜仗的人,这样的处罚太重’。
秦霄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下面的人窃窃私语。心里一阵好笑:这个金梁凤啊,还真是条人精。故意先说捷报,再说处罚。这样下面的人一起求情,想重责桓子丹都不行了。
果然,以李嗣业等人为首的一批武将、以姜师度为首的一批文官,齐齐出来为桓子丹求情了。秦霄任由他们吵闹了一阵,拍了下桌子站起来说道:“军令如山,如果没了军令约束。本帅以后还如何去管束大军?虽然桓子丹是天兵监的人,但同时也是本帅的亲卫队队长,那也就必须要遵照我的军令办事。不过既然众同僚替他求情,就暂判十军杖吧,另外二十先行记下,让他戴罪立功。俸禄那是肯定要罚的,不给点教训,怎么长记性哪?”
众人一听,也还算合理,也就都罢了。只是各自都在心里嘀咕:对自己的徒弟也这么狠心下得了手,这大帅治军还真是严!
一切都是公开化来的。没过多久。桓子丹就被叫了进来,秦霄亲口宣布了对他的处罚。桓子丹自然是信服的拜倒在地:“多谢大帅开恩,末将甘愿受罚,诚心悔过!”
秦霄沉声一喝:“来人,拖下去,打!谁要是循私舞弊打得轻了,与他同罪!”
马上就有两个小卒将桓子丹拖了下去,就在隔壁按倒在地,劈里叭拉的打了起来。一声声如敲闷鼓,听得这众人一阵心惊胆颤。
这‘年终总结会’算是开完了,秦霄安排了这些人到后院住了下来,分派酒席招待。然后他再将金梁凤、李嗣业和李楷洛叫到了大沙盘前,对他们说道:“眼下看似平静,其实应该就是暴风雨的前兆。北狄这一年都没什么机会南下打劫,还反倒被我们骚扰了一阵,肯定会有些动作。大家说说,有什么应对之策没有?”
李楷洛道:“眼下幽州稳如磐石,不管是谁来,都可以将他击退。”
李嗣业也道:“是啊!咱们十二万大军以逸待劳,可不是好欺负的。虽然北狄的骑兵厉害,但要是以守代攻要击退他们,还是有把握的。”
金梁凤思索了一阵,徐徐道:“但是我们大军的目的,不止在于守住幽州。过冬之后收复并重建营州,这才是首要任务。在这之前,必须要让北狄人自己乱起来才好。眼看着要过冬了,他们的日子可比我们难过多了。如果这时候再施上一点策略,也最能见成效。”
秦霄笑道看向金梁凤:“果然还是老鬼的鬼点子多呀!说吧,有什么设想?”
金梁凤呵呵的笑了笑:“大帅不是都胸有成竹了么,又何必多来问我?前番出征大帅特意掳了几百契丹百姓来,不正是有妙用么?”
秦霄也笑了一笑:“李嗣业,这些百姓都还好好的活着吧?”
“按大帅的吩咐,好吃好喝的善待着,一个也没虐待。”
李嗣业有些忿忿不平地道,“咱们的百姓被掳了去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这契丹蛮子成了我们的俘虏却像是客人!”
秦霄说道:“好吧,将这些客人再留住一段时间,至少要过了冬再说。李嗣业,你不妨透那么一点消息给他们,就说,本帅的大军,要踏平剿灭契丹。另外,你寻个借口,拎几个契丹男人出来抽一顿皮鞭子,然后故意让他们有个空子溜走。记住,要做得逼真一点。”
李嗣业哈哈的笑:“俺知道了,就要让这几个蛮子回契丹报信是吧?”
“对。”
秦霄说道:“我要让契丹人都知道,我在虐待他们的百姓,并且要对他大动刀兵了。另外,李楷洛,这一次该你的左骁卫出场了。你本是契丹酋长出身,应该也熟悉游击战术吧?过冬之前,我们再在幽州与营州之间狠狠的骚扰他几把。不过有一个原则,不能大规模的与敌交战。目的,仅仅是骚扰,明白么?”
“明白,大帅!”
李楷洛兴冲冲的应声。
秦霄拿出了皇帝颁来的招抚奚族的圣旨,交给金梁凤,对他说道:“金先生,是时候派个人去招抚奚人了。虽然眼下这样去招抚他肯定不会来,但是这可是个重要的药引子呀!我想用不了多久,一向疑心病重的北狄人,就会自相猜忌扭打起来。到时候我们再派大军大张旗鼓的去契丹闹事寻衅,却不去沾惹奚族。契丹人肯定就是以为我们真的与奚族达成同盟了,想不动手收拾奚人也不行了。等圣旨发下去个把月后,李楷洛,你就带左骁卫去契丹边境列鼎陈兵做出大举进攻的模样。我就不信,他们还沉得住气!”
金梁凤道:“这样一来,契丹人肯定不敢还窝在营州那边,必然要全军回师固守了。大军压境后院起火再加上营州之地频频被骚扰,是人都不想呆下去了呀!”
“可不是么,收复营州其实还是挺容易的。”
秦霄笑道:“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策反奚族人,这才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东北全线战局。李楷洛,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在那边做演,本帅会亲率虎骑师在你后面时时接应。金梁凤和李嗣业,紧守幽州!”
“是!”
三人同声应诺。
这一番盘算安顿下来,秦霄胸有成竹,只等着坐享其成的收复营州了。
金梁凤想了一想说道:“可是大帅,我们还是不能忽略了突厥人!”
“当然没有忽略。”
秦霄说道:“这戏本来也就是演给默啜来看的。这些年来,默啜屡施暴政疑心病极重,北方各部都有些不服他了。我们这样闹上一闹,不正是投其所好,给他一个借口收拾奚人么?这突厥、契丹和奚只要自己一闹起来,受益的,那只会是我们。默啜,我想也是时候跟他正面较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