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春雷在穹窿翻滚,此起彼伏地响着。
白日还是绵绵密密的小雨,到半夜便发展成了倾盆大雨。
囚禁晏云裳的地牢修建在郊外别院下。
那家别院明面上的主家是桃晴蹊的老板娘,实则就是归萧凤卿所有。
此时,狂风大作,恰逢地牢的护卫交班。
铁门开合之际,一阵疾风极速朝门内灌涌,固定在墙上的烛火忽地熄灭了。
护卫连忙点亮火折子凑近了烛心,其中一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那阵风很奇怪?”
“能有多奇怪?不就是风吗?放心,咱们都是墨阁的一等暗卫,寻常人是混不进来的。”
“也是,骊京的人都以为晏云裳死了,谁会来劫狱?咱们明天用刑还是得留点力,晏云裳经不起太多折腾,少主说过不能伤她性命,以防万一,咱们再去看看晏云裳,免得她真死了。”
黑暗的角落处,一道漆黑的人影紧贴墙壁站着,屏息静气,水眸警惕地环顾着周遭。
直至暗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蹑手蹑脚走出。
她是第一次来这地牢,但没办法,她必须铤而走险,否则一切都完了。
黑影附着墙面谨慎轻行,鬼魅般跟着那几个暗卫。
她大气也不敢出,锐利的眸子左右环视,记住牢房的位置,敏捷地隐进一侧廊道。
须臾,暗卫离开,她提气,趁着暗卫交班的空隙飞快纵身跃向关押重犯的牢房。
牢房黑漆漆的,没掌灯。
一个血迹斑斑的女人趴伏在地上,半边脸侧着,显然失去了知觉。
见此情形,她黑巾下的樱唇微扬,正好,省得她再投放迷药,那样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黑影再次警觉地张望四周,用一枚奇形怪状的簪子穿透锁芯打开了铁锁,随后,悄声走进牢房。
晏云裳仍旧昏迷不醒,黑影抿抿唇,纤指探进袖口,缓缓取出了一根勾脑钎。
用这种东西杀人,不仅不见血而且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届时,萧凤卿只会以为晏云裳是挨不住重刑而死。
晏云裳是萧凤卿的仇人,萧凤卿肯定是要好好折磨她的,况且她还藏着先皇遗诏,就这么让晏云裳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可是……
黑影眸子里的犹疑逐渐被坚定取代,晏云裳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她不像碧桃,碧桃中了她的离魂术,晏凌的身世早给忘了。
晏云裳却是一颗定时火雷,说不定何时就会炸了。
她了解萧凤卿,萧凤卿深爱晏凌,不会再利用晏凌刺激晏云裳,他要让晏凌永远是晏家女,所以对晏凌的不堪身份闭口不言,可以后呢?
保不齐一个意外,晏凌的真实身份就会彻底浮出水面,到时的后果不堪设想。
黑影深吸一口气,半蹲着,捻起勾脑钎就往晏云裳的鼻孔插去。
熟料,一点流星亮光不知从何处飞出,骤然重重击打在她腕上。
她吃痛,勾脑钎也应声落地。
然而那一瞬,比起疼痛,更叫黑衣人惊骇绝望的是这使暗器的手法!
果不其然,一串男人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那脚步声她很熟悉,听了二十多年,但此刻却堪比催命铃,她像石头人一样僵在原地,脑子里眩晕不止,冷汗涔涔,居然被吓哭了。
“为什么深夜出现在此地还想动手杀了晏云裳,你最好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低沉暗哑的男声在死寂的牢房外响起,压着怒火,宛如来自地狱之下。
黑衣人纤细的身形簌簌发抖,双手颤动,慌乱震恐到了极点,根本说不出话来。
萧凤卿静静地凝定那道眼熟的身影,眼底涌动着层层叠叠的黑浪,下颌线条凌厉如锋刃,拇指上的那枚墨玉扳指已被他碾成齑粉。
黑影依旧不吭声,唯有肩膀不停耸动,她似乎很怕面对萧凤卿,迟迟不转身。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峙着。
许久,萧凤卿彻底失了耐性,他抬抬手。
牢房内立即灯火大亮,墙面倒映出三条人影。黑衣人愈加惶惧,她想夺路而逃,可她根本没机会,随着越发敞亮的光线照过来,她恨不得抱头钻进地洞。
稳健的步伐敲打在她心上,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本王从你那次故意发病就怀疑了,三色堇的余毒十分霸道,可你却收发自如。”
“这两年,你骗得本王好苦!”
话落,黑衣人的身子被人强行扳过去,面巾也被扯落。
灯光下,女子温雅的脸庞赫然入目。
——温月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