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饭店之后，他究竟做了什么？
    陆慕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一直都知道，但是身体恶化到他不自知的地步，吃下恶心的食物导致过敏，这不是他清醒时候做的，他没有半点印象。
    镜子里的他面色沉黑，眼神阴郁，跟从前大多数时候一样，他这是终于也要死了？
    可惜，死不了，不能死，怎么死？
    镜子里的陆慕辰冷笑了一声，洗了把脸，擦干，脊背挺直地走出了洗手间。
    “陆少，你没事吧？”卓不言一直守在门前，见他走出来，越发关切地问了一声。
    陆慕辰扫了一眼佣人们：“你们都出去。”
    “……”卓不言有了不太好的预感，静静地等佣人们一起退出去。
    客厅里，那只德国黑背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加菲猫胖嘟嘟地伏在沙发上，两只宠物都不远不近地看着它们的主人。
    陆慕辰问道：“我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有很深的疲惫。
    “我记得我是在生日会上，正准备离开。又出事儿了吗？”陆慕辰看着卓不言，不放过卓不言的任何一个表情。
    卓不言被盯得不自在，终于连隐瞒也省了，推了推眼镜儿，不确定地说道：“陆少，你在晚宴上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失踪了？”陆慕辰蹙眉，他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
    “找了一个晚上，电话打不通，监控也被很灵巧地避过了，陆少你有很强的防追踪意识。就在半个小时前，陆少你自己回来了……”卓不言说话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都斟酌过。
    “结论呢？”陆慕辰似乎对此很有经验，他的身体出过很多状况，长时间的失眠，严重的躁郁症，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但还没有哪一回，他是在意识完全不清醒的情况下“失踪”。
    又是新的病症？
    陆慕辰的冷静反倒让卓不言不知从何说起，卓不言想了想，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切入：“陆少还记得之前让人去拍回的那些珠宝首饰，最珍贵的那一件叫‘荼蘼’，当时在主办方的手里失窃了。其实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偷走它的人……”
    卓不言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对面男人的反应。
    陆慕辰面无表情，他的脑子却很清醒：“今晚的事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卓不言点了点头：“是……监控显示，拿走‘荼蘼’的人就是……陆少你。”
    陆慕辰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疑惑，显然不愿相信。
    “当时的视频还保留着，陆少可以过来看看……”卓不言在前面带路，把陆慕辰带进了他的房间。
    那台电脑前，拍摄到的视频在按顺序播放，上面的时间一点一点往前走，陆慕辰眯着眼盯着视频里的人——
    两个人。
    戴着黑色口罩的他自己，还有楚媛。
    匆匆而过的身影，却像铁证一般，绝不是什么ps之类的诬陷。
    “所以，我们的人才迟迟无法找到‘荼蘼’。”卓不言在这时终于开口，声音很低：“但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们也不敢跟陆少说，只是威廉医生提过，兴许陆少是有……间歇性人格分离……”
    那个不敢提的词，终于还是从卓不言嘴里说了出来。
    既然已经说开，那么卓不言倒也不用再藏着，继续往下说：“我们本来是打算观察一段时间，这几天陆少的饮食起居都很注意，也基本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但是，今晚在敏之小姐的生日会上，陆少却突然失踪了，而且是有预谋的失踪，甚至陆少还动用了一些关系，将一家会所清洗，那家会所应该会面临停业整顿的危险。”
    “我们找到的仅有的一点线索是……陆少最后出现，还是和那位楚小姐在一起。”卓不言一口气说完：“不过，那位楚小姐的电话晚上也打不通。被人刻意挂断了。”
    陆慕辰的眉心已经蹙得很紧，卓不言没有必要说谎，捏造视频也没有必要，间歇性人格分离？所以，他才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种宛如失忆般的痛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让人不舒服。
    他要杀之而后快的偷走了“荼蘼”的那个贼，居然是他自己？
    他去过一家会所，并且动用了关系？
    楚媛？
    混乱同时侵袭着陆慕辰的脑子，他蓦地闭了闭眼，走出了卓不言的房间。
    “陆少，间歇性人格分离，因为某些诱因，引发了内在的意识活动或者记忆，借此分离出不同的人格，而主人格无法感知次人格的出现，次人格的行为，主人格也无法控制……”卓不言用他仅有的一些信息解释着：“威廉医生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现在陆少已经知道了事实，只需要配合医生，相信这种情况很快就可以得到治疗。”
    “你刚才说，因为某些诱因？”陆慕辰脚步顿住，回头问：“诱因是什么？”
    “……”卓不言不敢说。
    陆慕辰弯起唇，嗤笑：“你是想说……楚媛？她是我的诱因？”
    这口气，是压根儿不信的意思。
    卓不言无奈：“不敢确定。但是每一次陆少跟楚小姐在一起，情绪都很失控，而这两次疑似出现第二人格的时候，楚小姐似乎都是直接或者间接的见证人。”
    “她凭什么？”陆慕辰的冷笑更甚，却没指望任何人回答，他的语气那样嘲讽。
    像是一个脾气恶劣到死的暴君，陆慕辰抱起了沙发上的加菲猫，摸了摸它的头，对卓不言道：“卓不言，你先休息吧，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陆慕辰已经迈步朝二楼楼梯走去，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那条德国黑背。
    “陆少，过敏药已经备好了，记得服下。”卓不言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无言地退了出去，他跟在陆少身边很多年，一直看着这具身体饱受折磨，他真的很担心有一天陆少会撑不下去。
    尤其像沈威廉说的那样，次人格兴许会吞噬主人格，会想弄死主人格取而代之，那么，当次人格遭遇了早已失去生存意识的主人格，这不是如鱼得水顺理成章吗？
    一个藏在陆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与这样的人成为敌人，这场仗要怎么打？
    他们这些外人甚至有些束手无策。
    离开了客厅，卓不言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又不得不善后了“人间天上”会所的事，能删的关于陆少和楚媛的资料都删了，能打点的关系都打点干净。
    但是，长此以往，陆少再做出格却不自知的事，迟早会弄得人尽皆知。
    二楼阴暗的那间主卧，陆慕辰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这一次，没有打砸，也没有歇斯底里，陆慕辰坐在沙发上，手里摩挲着一样东西，嘴里喃喃：“我终于是疯了，你满意了？”
    “疯了挺好，疯子不会疼……”
    “但是他拿了我的东西，两个亿，他拿走了，他得还给我……”
    “别生气，别生气，我会拿回来的，会拿回来……”
    “在哪里？在哪里？他是我，他不是我……他把‘荼蘼’藏哪了？”
    黑暗里，本是安静坐着的男人猛地起身，开始控制不住地四处翻找：“藏哪儿了？出来，出来，你出来啊！”
    黑背“五色”开始狂叫，对着黑暗中跪在床边翻找的男人，仿佛已经感知到了危险。
    然而，男人却还是没有停下，他听见狗叫，只是转身“嘘”了一声：“别吵，五色，别吓着她。”
    黑暗中看不见猫狗的样子，却有一双猫眼在发着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人笑了：“日暮，别过来，她怕猫，别过来，乖，好孩子，别过来。”
    男人跪在地上，掀起窗帘，又打开柜子，声音无比温柔：“不玩儿游戏了，小知了，不玩儿了，我输了，出来吧，别躲着我……小知了……”
    “不在窗帘后面……”
    “柜子里也没有。”
    “被子里也没有啊。”
    “去哪儿了呢？”
    找了很久很久，像个疯子似的自言自语，每一寸地方都找了一遍，男人最终靠在角落里，看着窗外完全阴沉的天幕：“小知了……不见了。”
    “睡醒就好了，只是个噩梦。对，只是个噩梦。天亮就好了……”
    笑了一声，男人用酒将药服下，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睡醒，那只德国黑背叼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样东西，又送回了男人的身边，它的鼻子却一直在东西上不停地嗅着，仿佛那是什么需要重点关注的东西。
    ……
    一夜过去。
    早上，盛知夏照旧去了剧组，章克明导演把她跟宁轩叫了过去，兴冲冲地说：“宁轩今天就会正式签约我的工作室，经纪约转到风雪影业旗下，那么，我也可以公布一个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盛知夏跟宁轩问。
    “电影从今天起开始宣发，女主角的身份终于不用藏着掖着，甚至，我会亲自跟灵犀珠宝那边商谈，由楚媛你跟宁轩两个人以情侣档接下灵犀珠宝的代言人。”章克明导演笑道。
    “这……”宁轩一愣。
    “可是，灵犀珠宝不是在海选代言人吗？”盛知夏也呆了，这操作也行？
    章克明导演笑：“楚媛，你不是已经报名了海选吗？走个过场，赢了就行。怎么？有这种机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