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就要学习怎么做后妈啊？”沈烨霖讥讽她，却还是回答了：“今年五月刚过的四岁生日。你想送生日礼物只能等明年了。”
    盛知夏只用了几秒就算了出来，这个孩子是五年前的七月怀上的，如果真是这样，她会杀了陆慕辰……
    “而且我们crystal是早产，不到八个月就出生了，身体很弱，你要……”沈烨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盛知夏微微弯起唇，早产？
    不到八个月？
    也就是说，五年前的九月她跟陆慕辰分手，之后他出国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并且很快发生关系，有了孩子。
    你看，果然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恋，那些美好的少年时光终究是一场空，曾经说过要永远在一起、永远爱她的人，到头来，一个都不在她的身边。
    一个让她心死，一个让她身死。
    假如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不再惦念着活着的外公，盛知夏想，她也许该自我了断，一个尸骨无存、心如死灰的人，就别再让受苦了。
    人世太苦了。
    “crystal的妈妈是谁？还活着吗？”盛知夏听见自己又问了一个问题，显得如此愚蠢而自讨没趣。
    但是，既然要苟活，就问个清楚吧，反正一刀致命和千刀万剐也没有什么区别。
    “你管得太多了吧？你都赢了，还有什么好炫耀的？crystal的妈妈什么都比你好，真是搞不懂我舅舅怎么想的，那么多年的感情，居然被你这个小情人打败了。切。”沈烨霖吐槽着。
    没有得到任何具体的信息，但是可以肯定，小女孩的妈妈还活着，只是陆慕辰没有娶她。
    是啊，陆慕辰为什么不娶她呢？
    连孩子都有了，不打算负责到底？
    两人很快到了玻璃花房前，已经能看清里面的情景了，温暖而美好的花房中央摆着一架钢琴，陆宝儿坐在琴凳上，乖巧而认真地弹着钢琴，时不时地朝一旁的陆慕辰看去。
    陆慕辰是站着的，双手搭在一个老人的肩膀上，老人痴痴地坐在椅子上，慈爱地看着弹琴的小女孩。
    是陆慕辰的奶奶，只是头发全白了，让盛知夏恍惚了一下，才认出来。
    钢琴声忽然一断，盛知夏回过神来，发现花房里所有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坐在琴凳上的小女孩皱着眉头，隔着玻璃盯着她。
    “走吧，舅舅让我们进去。”沈烨霖重新推着她：“你看把crystal的演奏都打断了，真是的。”
    一入玻璃花房，一阵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锦城的气候是不太适宜桂树生长的，玻璃花房里的温度显然控制得很好，桂花的味道浓郁而久远。
    盛知夏扫过那株盆栽丹桂，人已经被沈烨霖推到了钢琴前，沈烨霖先跟老人家打招呼：“太奶奶，我来看您了，您还认得我吗？”
    坐在藤椅上的老太太眼神朝沈烨霖扫去，却是没有什么神采，好像眼中并没有他似的。
    盛知夏微微蹙眉，陆奶奶这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老太太的目光从沈烨霖身上移到了她身上，忽然笑了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哎唷，夏夏，你来了啊？奶奶好久没看到你了。”
    陆奶奶这话一出口，盛知夏整个人都僵硬了，怎么会？陆奶奶认出她了？
    这也太……
    她忙抬眼看陆慕辰，陆慕辰的眼神微眯，素笔难描的俊脸隐忍着不悦，他也在盯着她，居高临下。
    “过来啊，夏夏，你不认得奶奶了？奶奶可想你了，就喜欢听你弹钢琴，跳舞。只有夏夏跳得最好，弹钢琴最好。”陆奶奶根本不管孙子和重孙们怎么变了脸色，她还是朝盛知夏伸着手，佯装生气道：“夏夏，你过来啊，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太奶奶，您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她才不是什么夏夏！您也别提那个夏夏了！”沈烨霖忽然火了，仿佛“夏夏”这个名字是禁忌，哪怕只是个昵称，他都听不下去！
    “你是谁啊？小辰……”陆奶奶被沈烨霖一吓，仰头去找孙子，“小辰，你把他赶走，凶巴巴的，我不想看到他。你让夏夏过来，夏夏为什么不理奶奶了啊？小辰……”
    陆奶奶的情绪忽然波动很大，老人家又急又乱，好像是受了什么剧烈的刺激。
    “太奶奶！”沈烨霖也急了，手足无措。
    crystal搞不清出了什么事，直接吓哭了，坐在琴凳上哇哇大哭。
    “沈烨霖，谁允许你这么跟太奶奶说话？”陆慕辰忙去安抚老人家的情绪，目光扫向琴凳上的女儿，命令道：“crystal，不准哭。”
    花房里一片混乱，只有盛知夏不动如山，坐在轮椅上的她，似乎也没有乱的理由，她动不了，只能陷入辽远的哀伤之中。
    眼前这位陆奶奶，在她少女的记忆中，始终对她那样温和、慈爱，比对陆慕辰还要好。
    然而，她跟陆慕辰的婚约取消之后，两家几乎成了仇敌，她再也没有立场来陆家探望陆奶奶。
    “你过来。”
    陆慕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是命令，却没有指名道姓。
    盛知夏朝他看过去，陆慕辰正在盯着她，刚才的命令当然是对她说的。
    “奶奶要跟你说话。”陆慕辰蹙眉，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温度，眼神也没有温度。
    “哦。”盛知夏只好推着轮椅过去，她也想跟陆奶奶说说话，即便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她一到陆奶奶跟前，就被陆奶奶拉住了手，老人家已经凹陷下去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慈爱地笑道：“夏夏，好多年了，你总算来看奶奶了。你到哪里去了啊？”
    “……”盛知夏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但是她拼命忍住，不敢轻易暴露了自己的情绪，她只有默不作声。
    明明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样貌、原来的身体，为什么陆奶奶还是能认出她来？陆奶奶是认错人了吧？
    陆奶奶埋怨着，又转过身，把站在她身边的陆慕辰的手抓了过来，嗔怪地说：“小辰，你怎么搞的？为什么把夏夏藏起来？要是夏夏跟别的男孩子走了，你赔我的孙媳妇儿！”
    老人家对着陆慕辰就打，一点都不手软：“一个两个都不要我这个老人家了！白疼你们了！”
    陆慕辰站在那里，任奶奶打，一动未动，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眼眸低垂，盛知夏看不清他的情绪。
    “太奶奶，你别打爸爸了，别打爸爸了！”陆宝儿忽然冲了过来，拉住老人家的手，又哭又闹，那张跟陆慕辰太像的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珠，真是惹人心疼。
    陆奶奶好像这才注意到有个小女孩似的，也不再揍陆慕辰了，转而摸了摸陆宝儿的脸，开心地说：“夏夏，小辰，你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啊？怎么现在才回来看我。”
    盛知夏笑不出来，这不是她的女儿，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她死了一次，也还是记得的。
    陆奶奶太看得起她了，她没有那个本事让陆慕辰为她从一而终。
    当然，她自己也没能做到，她嫁给了别人。
    “奶奶，这是宝儿，您的重孙女，今年四岁。”陆慕辰终于说话了，却没有解释她不是盛知夏，只是介绍他的女儿。
    陆慕辰很“懂事”，知道避重就轻，可是四岁的小女孩显然不懂，她委屈地仰头看了看她爸爸，随后对陆奶奶道：“太奶奶，她不是我妈妈。我不认识她。”
    “crystal！”陆慕辰眉头一皱，就要去阻止小女孩说话，显然不想刺激了老人家。
    “你这个小孩子胡说八道！”陆奶奶却根本听不进去陆宝儿的哭诉，一只手还握着盛知夏的手不放，生气道：“她不是你妈妈，谁是你的妈妈？如果你不是夏夏生的孩子，你就不是我的重孙女儿！”
    “小辰啊，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这个小孩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怎么这么混账！”陆奶奶气得都发抖了，一会儿质问陆慕辰，一会儿对着盛知夏哭，情绪完全失控了：“小辰你连夏夏都不要，你要谁啊？夏夏哪里不好了？”
    “舅舅，太奶奶又犯病了吧？我去叫医生来！”沈烨霖一看这场面，顿时急得要命，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盛知夏一眼：“都是你惹的祸！真是的！”
    沈烨霖转身后，有一句话虽然轻，却还是飘进了盛知夏的耳朵里：“真是的……盛知夏那个女人，死了还不放过我们陆家！也不知道她给太奶奶灌了什么迷魂汤！可恶！”
    陆宝儿在哭，陆奶奶也在哽咽，一老一小两个人都要安抚，陆慕辰显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困境，两头都哄不好，抬头朝盛知夏看了过来，冷声道：“你还坐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哄哄奶奶。”
    陆慕辰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显然不是沈烨霖那种埋怨，只是冷声惯了。
    “哦，好的。”盛知夏的情绪其实也隐忍到了极限，她最见不得老人哭，尤其是看着她长大的陆奶奶，在以她自己的方式记着她，终归是会让一个死去的人心里翻涌。
    “奶奶，您别伤心了……”盛知夏过去抱住了陆奶奶，顺从心意地安慰着她。
    陆慕辰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侧脸，好几秒没动，连陆宝儿在怀里闹腾，也丝毫没有反应。
    结果，陆奶奶真的被她安抚好了，像个小孩子似的破涕为笑，还要求道：“那夏夏给奶奶弹琴，奶奶想听你从前弹过的曲子，奶奶最喜欢的那首。”
    一投入老人的怀抱，像是找到了久违的过往，那时候爱情亲情都在，生活从来没有过灰暗，沉在过去的回忆着，盛知夏忍不住也有点哽咽，脱口而出道：“好。”
    三秒过后，盛知夏猛地惊醒，糟了，她刚才的回答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