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枉把帘子掀起,灯笼靠在孟纯萱脸前,孟纯萱皱了皱眉,在眼皮缝中看到高隐,她摸到身边男子,倏时醒转。
孟纯萱的身上只剩了一件亵衣,外袍披帛都和侍卫们的衣服一起落在地上。
“不是的,陛下,你听臣妾解释……”跪在地上,孟纯萱结结巴巴,“臣妾是被皇后娘娘陷害,臣妾对陛下一心一意,绝不会背叛陛下!”
此事孟纯萱已经知晓来龙去脉,但她远没想到最后她会被容姣算计!
躺在男人堆里,还被陛下看见——
孟纯萱心跌倒谷底,几巴掌抽在身后的侍卫身上,大骂道:“还不快起来和陛下解释!”
身旁的侍卫嘤咛,不但没醒,还抓住了孟纯萱的手背哄道:“心肝儿闹什么,再多睡一会儿。”
这话直叫高隐脸色铁青。孟纯萱脸色唰一下白若齑粉,一巴掌便狠狠掴在了侍卫脸上。
侍卫跳将起身,看到高隐和身边的孟纯萱,魂都散了一半,连忙磕头道:“陛下,此事与奴才们无关,奴才们,奴才们……”
瞥见高隐身边的容姣,侍卫忙指向她,大声道:“奴才们也是被皇后娘娘陷害,奴才们和孟才人绝无私情啊陛下!”
“臣妾对陛下之钟情,陛下是知道的啊。”孟才人扯住高隐的衣袖,仰起的玉面上尽是泪珠,“臣妾为了嫁给陛下,瞒着父兄参与选秀,入宫后从未争过一次宠,为陛下招惹一次祸端,便是数次被皇后娘娘为难,也全压下不让父兄担忧,让陛下专心处置政务。陛下明鉴,以臣妾为人,绝无可能做出此事啊!”
阿瓮亦连忙跪下求情,言辞间句句都是感情牌。
先说从前艰辛,后又拿孟纯萱和容姣对比,以显示出孟纯萱的贞洁自爱。
“娘娘自己做了错事,竟将我们才人也拖下水,真是好毒的心肠!”
阿瓮抱着孟纯萱啜泣,容姣看着高隐冷沉的脸色,眼底黑水涌动。
瞧着侍卫一个个也开始认起了和她“有通款曲”,容姣垂眼,轻声一哼,再抬眼时,清泪已下。
“是,都是我陷害你们。”
容姣贝齿咬紧了下唇,垂泪冷笑:“我堂堂容氏独女,要星摘星要月拿月,要和你们几个低贱卑劣无貌无才还不知在何处当值的侍卫私通。我一介废后,无权无势身居冷宫,要害一个住在宫南,鲜少往来的才人,还要将人带到冷宫来下手……孟才人,试问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你光说你爱陛下,可满朝又何尝不知我一心只有陛下,为此甚至善妒至陛下登基三年仍不准陛下纳妃!孟才人,你一个至今未被宠幸的妃子做不出此事,我一个被废前几乎与陛下日日相见的皇后,又做得出此事吗!”
容姣喝问,孟纯萱舌桥不下,惶然道:“我也不是被你带过来的,我是来看望你,谁知撞破了你的秘密,被你算计……”
扇心愤懑嗤笑:“看望?敢问孟才人,我们娘娘和你可曾亲近,容氏又可曾与孟氏有过前朝来往,怎么就你突然起意,前来看望?”
漫长寂静,孟纯萱大睁着眼,惊恐地看着扇心。
主仆双杀!
容姣把右手绕到身后,对扇心竖起了大拇指。
扇心脑袋上的伤势在出去找高隐前便处理好了,只是为了看起来吓人有说服力,没有擦去脸上的血。
此时得到容姣表扬,扇心头也不晕了人也站稳了,若不是因为怕被看出来异样,她甚至还想冲到容姣眼前去蹦跶冒星星眼。
——安排完孟纯萱“偷人”后,容姣算到了他们的每一步动作,便是连孟才人辩解的那些话,也全都料到了!
对着满脸“娘娘料事如神”的崇敬,容姣敛眼,对高隐道:“我并不知孟才人为何如此倒打我一耙,我今夜准备休息下的时候,明明是孟才人带着侍卫们到了此处准备私通。那时我临着窗,还听见孟才人在和他三人商量什么三千两两千两的价钱。那时孟才人也不怕我撞破,还狂妄至不听劝告,指使侍卫打伤了我和扇心。”
“若是陛下不信,还是相信孟才人,那么……”
容姣吸气:“姣姣无话可说。”
她站在门前,被灯笼火簇拥,依稀光影打亮她眼眶里迟迟不落的泪,和刚决挺直的脊背。
分分明明不愿他误解,却多一句都不再解释。
行到容姣面前,高隐道:“朕,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
容姣愣了愣:“什……么?”
这台词不对吧?
她虽然做好了高隐会公正处理的准备,但在她预计中,高隐应当是收拾了孟纯萱,亦继续对她不置一顾才对啊。
高隐不是讨厌她吗?
容姣怔了许久,高隐抬手指着地上的侍卫,问道:“这几人中,谁打了你?”
连眨了两下眼睛,容姣抬起下巴,泪掉下来,她看着高隐森冷的面容,不自觉伸手,指向了那领头的侍卫。
高隐抬履走向她身后,从侍卫的腰间抽出横刀。
电光火石,刀落血溅。
“啊——啊!”
孟纯萱满脸血迹,惊声尖叫着跌倒在地,复又一轱辘滚起来抓住高隐的下摆:“陛下,妾身说了谎,但妾身真的没有和侍卫私私通,妾身纵是骗了陛下,娘娘却也没有真话,陛下你信妾身!”
孟纯萱苦苦乞求,高隐执着刀,微微一抖刀尖,道:
“朕知道。”
抓在下摆上的手僵直,高隐将刀抓起递给舒枉,道:“你若私通,不会让阿瓮去请朕。朕知道容姣陷害了你。可是,孟纯萱,你当真不想害容姣?”
孟纯萱仰视着高隐薄凉的面目,吞咽道:“陛下,妾身是想帮你……她们都说陛下迟迟不下旨废立是因为忌惮容家与前朝老臣,妾身只是想帮陛下下定决心,铲除废后,匡正前朝后宫!”
“而且她如今只是一介废后,便是事发,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容家如今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容昭当权后更是谨小慎微不出差错,往日里容姣是容家唯一的破绽,但善妒、霸道、专行,都不是大错处。在有老臣们与容昭兜底的情况下,更几乎等于无。
现时她被高隐一气下打入冷宫,仍不会让容家露出要害。可假使容姣私通,那前朝新臣便可以开始发力苛责容昭,再以容昭一贯宠妹无度的性子,容姣死了,容家必定大乱。
感情牌打不通,孟纯萱立马从局势入手,但臆想中高隐的理解并未出现。那双深邃的冷眸反而因此生出万千冰刺,一字一句道:“因她是废后,就可以杀了她?”
高隐冷哂:“究竟是为了局势,还是私仇,你以为朕看不出吗?何况,朕——从未想废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