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常和他的先祖不同,他是真正的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帝皇,虽然说也接受了一些帝皇之学,但梁太后并不太愿意让他有过多的见识。
李秉常稍微长大之后,恰好因为景询这些人被排挤,来到他的身边,所以他才算是学到了一些东西,但他没有真正执政过,所得之见识也不过是从景询李清之辈口中获得,耳濡终究还是不如目染,听说过再多的道理,终究不如自己真正的去做过理解得更深。
所以这一次出来,是他成长最大的机会。
欧阳辩就不说了,虽然还不到三十岁,看着却是霸气侧漏,关键还不是一介武夫的感觉,而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主。
在欧阳辩的旗下,那个叫种谊的大将,还有折驹、狄虎、种遏等将领,一个个都是儒将模样,谈吐之间胸怀沟壑,一看就是非寻常人。
这也就罢了,毕竟能够当上将领的,自然不是寻常人了,但一个工匠,那个叫秦骧云的所谓项目经理的年轻人,却能够从容指使一大帮将领,这让李秉常大开眼界。
如果说指挥军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毕竟军队本身就具备有纪律,但组织一帮临时招募过来的平民那可就是彰显大学问了。
在秦骧云的指挥下,从一万多平民中招募出来的四千多人,被很快的组织起来。
他们的任务主要是搬运各类物资,和李秉常见过的驱使平民就得用鞭子不同。
在这里,秦骧云用的是激励,进行所谓的计量承包制。
所谓计量承包制,就是将诸多物资分成多类,然后由平民进行承包。
比如说大约有一千袋水泥,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从水泥厂搬到施工地点处,就可以获得一定的奖励,搬完之后,可以选择休息,也可以继续承接其他的任务。
李秉常以为每个人都会有懒惰之心,因为搬运一千袋水泥着实不是轻松的活计,而那个奖励虽然不算少,但也不多。
但奇怪的是,一千袋水泥竟然很快就搬完了,这些平民还抢着承接任务,生怕抢不到任务的模样,让他非常不解。
李秉常不解,就去问秦骧云,秦骧云现在掌管着大约接近两万人,按理来说,他应该忙得不行才是,但实际上秦骧云却是相当的悠闲,甚至有闲工夫给李秉常讲解。
“强迫劳动是没有效率的,只有激发人的个人能动性,才能够真正发挥人民的力量,不过他们现在的能量是因为金钱的激发,还不是最为高效率的。
如果有一天,他们是因为保家卫国这种发自内心的热情,他们爆发出来的能量会更加吓人。”
这个看起来和李秉常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道,实际上他就是娃娃脸,真实年纪也是三十了。
“财帛动人心这个我懂,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但该怎么让他们有保家卫国这种热情呢?”
李秉常目光灼灼。
秦骧云笑了:“李国主,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李秉常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大夏十二监军司,世代受皇恩,但西夏国内却让梁氏执政飞扬跋扈,我这个李氏正统继承人却只能流亡在外,我也是搞不明白。”
秦骧云眼中带着些许同情:“唐太宗曾经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是水,朝廷是舟,西夏的民从来没有受到国家的恩惠,他们怎么会支持国家呢?”
李秉常怒道:“可这些监司是我李家任命的啊,他们怎么就不拥护我呢?”
秦骧云笑道:“这个我不太懂,但大约还是能理解一些。
就我理解,西夏就是一个大公司,西夏王室是最大的股东,国主是董事长,而监司和贵族这些都是股东。
他们一样拥有着对西夏的责任和权力,所以他们并不会盲从西夏国主。
只要西夏这家公司不出大问题,是不是国主这个董事长管事,他们并不太关心。
至于人民不拥护王室,嗯……据我所知,西夏的民众日子过得太凄惨了,国家的利益从来就没有照顾他们。
权贵将国家带来的利益都拿走了,还不断地在剥削他们,国主你有怎么能够指望他们来拥护你呢?”
李秉常沉默了一会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学到的,怎么我从来没有学到这些?”
秦骧云笑了笑:“这些啊,其实算是我自己悟出来的,不过想要悟出这个道理,需要懂的东西有点多,大约得通读老板的诸多书籍吧。”
李秉常倒是感兴趣起来:“哦,我大哥他还写过书呢,都有什么呢?”
秦骧云道:“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不少,你若是想看,等我有空了给你列个书单吧,不过我手头上倒是有一本,你可以先拿着看看。”
秦骧云从背包里随手掏出一本书递给了李秉常。
李秉常接过来,不由得暗叫了一声糟糕,因为这本书厚度颇足,一看就很劝退,不过他也算是有志之士,暗自咬咬牙下了决心,要把书给啃了。
不过回去之后,他才看了几页,就有些头晕眼花起来,这些字看起来一个个都认识,但合在了一起,便全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李秉常赶紧去请教秦骧云,秦骧云笑得打嗝,给支了一招。
“你看这【国富论】,得结合后面的名词解释,将这些名词给揣摩清楚了,才能够看得懂。”
果然,李秉常得了这么一个诀窍,果然不再像是看天书一般,这下子一下子就沉迷进去了,等他再将脑袋拔出来的时候,发现七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破烂的盐州城墙已然焕然一新。
李秉常感觉世界变得不同起来,这种感觉并非焕然一新的盐州城墙带来的,而是他看世界的眼光已经截然不同起来了。
国富论不仅仅是让国家富裕起来的秘诀,实际上,它是在解密世界经济的真相,揭示世界运行的内在逻辑。
李秉常所学帝王术就是站在顶层看世界,结合国富论的逻辑,他顿时感觉世界的真相就在眼前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李秉常此时的感觉是。
——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