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挽瓷不解,想起安桃,便道:“我们土淄国的公主安桃,你知道吧,她每天都温书到亥时,我都没法睡觉,晚上睡不好,白天上课净打瞌睡。”
清雅双眼微微眯着:“藏书阁开门到子时,她怎么不去藏书阁温书?偏要在寒舍温书?没效率还影响你睡觉,要么是假努力装样子,要么就是借温书不想让你好好休息。”
也是第 一回知道,藏书阁一直开门到子时,安桃可以选择在藏书阁温书的,但是她没选择在藏书阁,而是要在寒舍一直点着灯温书,实在不敢往深想下去。
白挽瓷愣道:“不会吧……算了,不想了,早点睡吧,晚安。”
因为睡得早,白挽瓷这一夜的睡得很好,竟然破天荒的起了一回早,起来时,竟发现清雅还在睡觉,心叹学霸就是学霸,哪里需要挑灯夜战,早起背书呢?人家只需要上课听一听就好了。
白挽瓷感叹着世道不公平,每个人的脑子,千差万别。她抱着书简,快步来到古槐岭,认认真真的修炼魂力,毕竟八仙的试炼快到了,她虽说不求什么名次,但不能第一轮就被淘汰吧。
排队的鬼魂依旧望不到头,白挽瓷左手抄土,右手捏魂,一个一个的赶制鬼陶。前来炼制身体的鬼魂,也答应了白挽瓷,愿意在八仙的试炼上,助她一臂之力。白挽瓷心里有谱了,想了想要应对的选手,比如雀翎等人,她计上心来,与鬼魂达成交易,开始炼制秘密鬼陶。
日头渐盛,白挽瓷抹了抹头上的汗,看了一眼面前的作品,心满意足的离开古槐岭,穿过十里桃林时,便听到了几人在说她的闲话,白挽瓷走在后面,她们也没看见,声音大的很。
“你们说,白挽瓷有可能和顾少卿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顾少卿是中了迷魂术,都是白挽瓷使的心机手段。”
“就算他们在一起了,等八仙的试炼一过,顾少卿准能保送神官,便要跟随八仙外出试炼,随后就是晋升神界,等顾少卿进了神界,白挽瓷就根本见不到顾少卿了。”
“也是诶,神界的门槛儿那么高,白挽瓷根本就摸不到。”
“我倒是好奇,这次八仙的试炼,会选出哪八个人来。”
“……”
八仙的试炼……挑选保送神官。
白挽瓷听着听着,脚步逐渐放慢下来。在她们眼里,自己根本就晋级不了八仙试炼,对么?
倘若她能上呢?
她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倔强如牛的劲儿来。
不为别的,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八仙的试炼,等着吧,她就要证明给大家看看,勾栏出身又如何,身无灵根又如何,毫无背景又如何?即便一无所有,这一条成神之路,她也要走上一趟。
说做就做,白挽瓷先是问了清雅,八仙的试炼,需要考什么?清雅说,一共考两门,第一门为理论,方法便是背下书简上的咒术定义,三百修客中,择优一百者,然后进入第二门试炼,在通天台上,两两对决,胜者入围,最后决战到八强。
距离八仙的试炼,不足百日。白挽瓷最要命的,并不是第二门,而是第一门理论考试。好在有穆川和清雅帮助她,挑选了很多的参考资料书让她看。但前段时间白挽瓷上课没认真听,落下了很多课程,乍一看资料书上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不太懂什么意思了。
白挽瓷也没好意思,再继续厚脸皮让清雅和穆川帮她,毕竟人家也有自个儿的书要看,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工夫帮她。她就一个人在藏书阁琢磨,有时候,看书看到子夜,直到藏书阁关门。她每天天不亮就去背书,直到披星戴月才回寒舍。
有时候,在藏书阁能碰见顾少卿,白挽瓷也是尽量避着他走,等到他离开藏书阁了,才进去找个角落猫着看书。
一日,天气阴沉,地舍打铃下学。白挽瓷抱着书简,匆匆的赶到藏书阁,刚进一楼大门,就看见几个女学生,围着顾少卿问东问西,她便连忙退了出去,随意在草地的空处,选了一块大石头,靠着石头看书,等了个把时辰,才抱着书简,重新回到藏书阁。
天色将晚,一排排错落有致的藤椅和木桌,已经没了人,更是看不到顾少卿,白挽瓷这才放心的走到书架,想把看完的书简,放回原来的位置。不曾想,这捆书简的位置,足足有两米高,她踮起脚来,费了半天劲,还是够不上。
忽然,她的头顶上方,伸出一只手来,接过手中的书简,轻轻松松的放回了书架上。
白挽瓷惊得蓦然转身,鼻子却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胸膛,疼得她皱眉挤眼的往上看,才对上一双冷然淡漠的眸子,原来是顾少卿。
“谢谢……”白挽瓷惶惶然的垂下头,侧着身子,看也不看他,慌不择路的穿过狭窄的书架间隙。
出来后,白挽瓷暗暗骂自己,怎的像做贼一样?明明也没做错什么,见了他,却仿佛老鼠见了猫似的,满脑子想的都是逃跑。
她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看书。翻了一页,心却静不下来。抬头侧目看窗外,竟然开始下雨了。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窗外台阶上摆着一排品种名贵的玉兰花,有几朵被豆大雨点砸的弯了腰。几个身穿白袍的男学生,走到玉兰花前,面带心疼的蹲下,搬起花来,有说有笑的走了。
玉兰花搬走后,白挽瓷恰好看到石板台阶的缝隙里,还生长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红色的花瓣细长,黄白花蕊,开得十分好看,狂风和雨点毫不留情的砸在它们身上。
名贵的花,才有人收拾,这些无名野花,无人怜惜,才没人管它们的死活。
白挽瓷叹了声气,垂头继续看书。耳畔不知何时,已然传来了子夜的打更声。她合上书简,藏书阁寂静无人,走出藏书阁,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只剩细密的雨丝,她却见石板台阶的几株野花那里,地上斜斜的支着一把墨伞。
第39章 银铃墨伞  我这竹窟,从来没人能破解……
墨伞静静的为那几株野花遮风挡雨, 伞面边缘一圈银铃,在风声里锒铛作响。白挽瓷走了过去,蹲着打量那把墨伞良久, 终是捡起,撑伞走过微凉风雨夜, 回到寒舍。
白挽瓷收起伞来, 搁置在角落, 准备洗漱。清雅却好奇的捡伞,撑开一看,忽然她惊道:“你哪来的这把伞?”
“怎么了?”白挽瓷坐在床边脱鞋, “我在藏书阁门口捡的,估计是谁忘在那儿了吧。”
“这是法器,水极国扶海殿的皇家宝物,银铃墨伞,你竟不知道?”清雅满脸惊讶,“水极国常年下雨,家家户户都打伞,但普通百姓只能打白伞,墨伞有一圈银铃, 是皇家的象征,扶海殿每年都会进行修客试炼, 挑选出最厉害的修客,赠予银铃墨伞。”
“所以这伞的主人……”白挽瓷神色怔怔。
清雅叹道:“在我们国子监, 水极国最厉害的修客, 除了顾少卿,还能有谁?”
白挽瓷神色僵住,心中五脏六腑, 登时翻天覆地的绞来绞去,难受极了。
为什么会是他?
“你说他把伞留给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清雅愣了一下道,“藏书阁最后就剩下你一个人,我看八成是留给你的吧。”
留给她的么?
白挽瓷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用那种态度对他,可是他还是留了一把伞给她。
次日一早,白挽瓷心事重重的带着墨伞来到古槐岭。路上暗自打腹稿:她是来还伞的,只是来还伞的,好好说话,以谢为主。
刚至清心瀑,白挽瓷却见瀑下无人,而岸边却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正是顾少卿,面色惨白,唇更是毫无血色,人已昏迷过去,不知死活。
“顾少卿!”白挽瓷忙蹲下,晃动他的肩膀,“没事吧你?”
他勉强睁开一条缝,微微喘着:“别晃……”
白挽瓷看了眼清心瀑,又看了眼他的肩膀,语气不太相信道:“你……不会是被清心瀑砸成这样吧?”
顾少卿闭着眼,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水极国最厉害的修客,也能被清心瀑砸成这样?白挽瓷强忍住笑意,实在忍不住了,边笑边道:“我从没听说过清心瀑还能把人砸伤的,要不要我送你去医舍去看看?”
哪知,顾少卿却罕见的发火了,恼羞成怒道:“不用你管。”
嗐!她是好意,这人突然发什么火?
白挽瓷丢下墨伞,气急道:“我只是来还你伞的,谁稀罕管你了?”
说罢,她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了。
正午,食舍。
白挽瓷气得跟清雅讨论这件事:“你说他什么毛病,我去还伞,他被清心瀑砸昏了,我好心好意说,要不要我送你去医舍,他说不用你管,我真是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什么人呐!”
“顾少卿被清心瀑砸昏了?”
清雅仿佛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脸上写满了惊讶两个字,“不可能吧,清心瀑名为清心瀑,只有心不静,不断压抑自己的人,才会被清心瀑反弹冲击,这么多年,顶多也就是微疼,他那种清心寡欲的人,怎么可能被清心瀑砸到昏迷呢?”
白挽瓷咬着馒头道:“是真的,我没骗你。”
清雅愣道:“国子监这么多修客,我听说只有一个男修客被清心瀑砸到昏迷,据说是因为那个男修客爱上了国子监的女祭酒。”
“咳咳咳……”白挽瓷突然被馒头噎住,清雅忙给她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吞下一杯。
这么说,顾少卿有喜欢的人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白挽瓷垂下眼睑,大口大口的往嘴里舀米饭。顾少卿有喜欢的人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口肉沫蒸蛋一口饭,什么烦恼都消散。
吃饭!吃饭!吃饭!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清雅慢悠悠的目光在白挽瓷的脸上扫过。
午后,天舍举行二人试炼。这是天舍为八仙的试炼提前做的考前测验,一百人随机抽签分组,两两对决,清雅恰好和顾少卿分到一组。
他们在一片空旷安静的草地上开始对决。每一组的四周,都设置了空气墙隔音,用来屏蔽其他组声音带来的干扰。
顾少卿看起来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试炼开始!”一声锣响,正式开始小组比试。
清雅冲顾少卿抱拳:“得罪。”
说罢,她默念口诀,身体半蹲下,隔空画符,食指在草地上轻轻一点,然后站起身来,姿态闲适道:“顾少卿,你要小心哦。”
顾少卿目光环视四周,蓝天碧草,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出现。
天舍的修客试炼,早早吸引了人舍和地舍修客的注意力,有的趴在窗口向下看,还有的占据了树上的最佳视野,观看天舍的试炼。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清雅和顾少卿这一组,以及穆川和雀翎那一组,毕竟是天舍优秀修客之间的比试,其他的修客都想借此机会,观摩学习。
大家看了好一会儿,清雅和顾少卿这边都没有一点动静。步江礼有些不耐烦了,不屑的切了声:“灵根测试大会时,清雅是女修客中天赋最高的,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现在看看,也没什么特别嘛。半天连个屁也没放出来。”
绿茵茵的草地上,顾少卿却感受到了四周的异动,那是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极为强大磅礴,自地下而来,惊奇的是,那股灵力的力量,并不是朝他而去,而是一直往土地深处蔓延,一直往下,往下,再往下。
那是什么?
顾少卿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目光紧紧锁在清雅的身上。她站在绿草茵茵中,双手环胸,神态一派闲适,仿佛与天地山川河流草木,都融为了一体。
大概过了有一柱香左右,地面似乎传来了一些声响,极其轻微。
咔咔咔……
顾少卿双目微凝,有东西要出来了!
就在此时,顾少卿眼前的土地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紫红色的笋尖,一个接着一个,围着顾少卿,画了一个圈似的。
一圈笋尖冒出时,周围的看客都惊呆了。
坐在窗台上的步江礼,望见这一幕,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什么破法术,弄这么多笋来,是想做油焖笋么?”
其他的看客,虽然没有像步江礼笑得那样放肆,到底眼中还是露出了些许的失望,看来这木霖国公主清雅,不过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货,天赋倒是有,理论考试也厉害,到了真枪实干的战场上,还是不如一个普通男修客。
顾少卿站在这圈貌不惊人的小笋尖中,面色却十分的凝重。那笋尖生长的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便窜高了一米,像一圈竹竿栅栏,围着顾少卿。
他的拂生剑在剑鞘里嗡嗡鸣动,霎时间,剑已出鞘,寒光四射,剑芒在天空如闪电般,在竹笋上划过,竹笋上新生的竹竿,应声而断,七倒八歪的落在草地上。
一圈竹竿栅栏除去。
看客顿时发出“哦哦哦”的尖叫:“就这小破竹子,顾少卿几剑就砍没了,这比试有点无聊啊,清雅完全没有胜算。”
就在大家兴趣渐渐消散,准备离开时。顾少卿的周围又生出一圈竹笋来,再次长出一圈竹子,竹子长势比之前还要快,还要粗,还要高。
碗口大的竹子栅栏,再次将顾少卿给框住。这回竹竿的高度,已然有三米,看起来不是栅栏,反而像是一座竹牢。
本来看客们的兴趣阑珊,见了这一幕,纷纷又睁大了眼,一时感叹,这玩意有意思,生生不息,砍不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