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想过要吓唬人,毕竟人家只是听歌,又不是真正伤害他的人。而且他无法显形,到哪里也不会被人看到,于是蒋汾就直接从门穿进去,和那位工作人员一起听歌。
才进门就发现这人也参与了当初他那档原创歌曲综艺的制作,还是个幕后人员。这人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听歌,蒋汾心里隐隐有点得意,凑过去自豪地说:“好听吧?我写的!”
他已经习惯了在活人身边自言自语,反正没人能听到,最多就是觉得耳边有凉风,钟导知道他危害低,也没有警告过他。
谁知今天,那人仿佛听到了声音般,惊恐地睁开眼睛,缓缓侧头,视线焦点落在蒋汾身上,发出惨叫:“啊啊啊啊!鬼呀!!!”
蒋汾也被他吓了一大跳,怎么还会有人看到他!忽然大喊大叫吓死鬼了,蒋汾当场就从墙壁逃跑,进入下一个人的房间。
刚巧这人也被隔壁的声音吵醒,刚睁眼就见墙壁里穿进来一个裸男,当场吓得哇哇大叫。
这下蒋汾学乖了,他直接从天花板逃走,直上三楼,三楼才不会有人怕他。
蒋汾趴在三楼地板上,惊魂未定地说:“为什么大家能看到我?明明看不到的才对啊!”
房间里的鬼对着镜子描眉,细声细语地说:“钟导今天在别墅布下大阵,所有鬼怪在阵法内都会立刻显形,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蒋汾反问。
描眉的鬼转过头,露出一张涂满油彩的脸,他生前从事的是戏曲行业,死后也总是做台上的打扮,蒋汾就没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忘了你道行太低,还不到知道这些事的时候,连阵法都感受不到,你该修炼了。”戏曲鬼对着蒋汾摇摇头。
“我每天都在修炼啊。”蒋汾说,“对着月亮吸收灵气呢,很快就能修炼出衣服了。”
戏曲鬼笑笑:“那样修炼多慢啊,就算你运气好,养上百年也勉强不过一个普通鬼罢了。”
“百年,别墅里很多鬼都没有百年道行吧,为什么你们那么强?”蒋汾发出疑问。
“厉鬼想要成形不是那么简单的,要天时地利人和。需要在恰当的时候死去,死在聚阴或者怨气重的地点,还要有自身努力才行。你前两样都不占优势,只能靠努力了。”戏曲鬼拿起一个手机,对镜自拍照了张照片。
“你又用我手机听歌了?”蒋汾问,“算了,这不重要,重点是怎么努力修炼呢?”
这位戏曲鬼生前也是个颇具盛名的梨园艺术家,对曲艺有自己的理解,在别墅鬼中和蒋汾最有共同语言。
当初钟九道找电影配乐时,戏曲鬼也曾毛遂自荐过,不过钟导说他不懂现代乐器,谱写出来的曲子不符合现代审美,拒绝了他。
后来蒋汾加入九道影视娱乐公司,戏曲鬼便虚心向蒋汾学习,蒋汾谱曲时,有不少灵感也是他提供的。
因此蒋汾和他关系很好,经常把钟导给他的手机借给戏曲鬼听歌。后来见戏曲鬼喜欢自拍,蒋汾还央求钟导在手机上贴了显形符,这个手机里有很多他和戏曲鬼的合照。
“每个鬼都要找到适合自己修炼的方法,比如戚晚莲,她以色侍人,就选择吸收男子生气修炼。”戏曲鬼说。
蒋汾:“这种方法还是不要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勾引人的资本。”
戏曲鬼:“傅玥则是自身实力强悍,她分食到的天师血肉最多,什么也不用做,待在原地不动道行就会自然增长。可惜她为鬼性格过于刚烈,被钟导打了好几次,道行增长的不及消耗的快。”
蒋汾:“这个也学不来,钟导肯定不让我啃。”
戏曲鬼:“沈乐山这个奸诈狡猾的,你当他为何每次被打,却每次都会站出来带领群鬼反抗钟导?”
蒋汾摇摇头:“不知道。”
戏曲鬼:“他修得便是人心,只要愿意相信他,跟随他的人或是鬼越多,他就能从信赖的感情中增长法力。今天录制综艺时,你以为他为何对计盼百般呵护?那是他知道计盼人气高,帮了计盼,计盼的粉丝也会相信他,他今日吸收了计盼的情感力量还不够,日后还能吸收计盼粉丝的呢。”
蒋汾:“……”
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别墅里的鬼各有神通,难怪面对钟导的震慑还能不断作死,一直作死一直爽。
“那你呢?”蒋汾问。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别墅时,戏曲鬼只是别墅内很普通的一个鬼,容貌也是灰突突的,只有换上戏装时才有点特色,完全比不上别墅三巨头。
可是最近,蒋汾觉得戏曲鬼越来越好看了,即使是上了厚厚的妆,也能从眉眼中看出他的美貌。
“我呀,靠的是痴和怨。”戏曲鬼笑着说,“世间痴男怨女屡见不鲜,有痴就有怨,旁人对我越痴迷,我的道行越高。”
蒋汾:“……”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总觉得戏曲鬼用他的手机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过来。”戏曲鬼对蒋汾勾勾手指。
蒋汾凑过去,戏曲鬼小声说:“这些日子我才发现,我引诱到了一个天师。当年我分到的天师血肉过少,以至于过去这么多年道行都没有增长。如今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一个,等我把他弄到手,会分你一些好处的。”
“!!!”蒋汾不可思议地看着戏曲鬼,良心和增长道行的诱惑激烈地挣扎着。
“那天师道行极差,与我视频数月都没有发现我的身份。”戏曲鬼说,“他约我过两日面谈,到时你得帮我一下。”
“面谈?你疯了?我们都被钟导束缚着,根本逃不出去。”蒋汾疯狂摇头。
“放心,自然有法子。”戏曲鬼说,“那个洛槐是个傻的,而且将纸人贴在他身上就不会被钟导发现。我听说过两日他要回之前的剧组补拍两个镜头,到那时你把手机塞进他的衣袋里,我就可以贴在手机上离开别墅。钟导对我们别墅鬼管理特别严,对你却十分宽松,只有你能帮我做到。”
“就算离开别墅,你也会被钟导发现的。”蒋汾担忧道。
戏曲鬼摇摇头:“我不是引诱了很多痴男怨女吗?只要骗其中几个把我的鬼纹图案绘制在他眉心,就可以暂时混淆钟导的视听。那个天师与钟导有亲缘关系,待我吸收了他的血肉,自然可以利用这血脉亲缘的力量冲破鬼纹。届时只要我逃得远远的,世界这么大,钟导根本找不到我。”
蒋汾:“……钟导血亲,是那个负责剪辑的钟助理吗?”
“正是。”戏曲鬼手指拂过柳叶眉,“我生前不管是旦角还是生角都唱过,无论扮男扮女都不在话下,痴男怨女,他们喜欢哪种性别,我就给他们什么性别。”
蒋汾万万没想到,这低眉顺眼平时从来不惹事,只是喜欢听歌的戏曲鬼,背地里竟然搞了这么多事情?而且悄无声息地在钟导眼皮底下勾搭上钟导的堂哥,还计划一口吞了堂哥,这是怎样的心机啊!
“可、可是,钟导答应我,要帮我教训那个偷我作品的混蛋,给我一个公道。”蒋汾的良心还在挣扎。
戏曲鬼笑笑:“你呀,死得时间太短,还想着用人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我们做鬼的,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待我自由就去你那朋友家,闹得他全家鸡犬不宁,吸干他的生气,不比沉冤昭雪解气?”
“可……”蒋汾还在犹豫,他并不单是希望坏人死掉,更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署上他的姓名,即使他死掉了,也有很多人知道这是他写的曲子。
戏曲鬼还要再劝蒋汾,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却响了。
蒋汾看了眼来电,惊恐地说:“是钟导!他大半夜来什么电话。”
戏曲鬼:“定是刚才你吓唬人的事情,不要怕,你不知道显形阵法的存在,你是无辜的,好生解释便是。”
戏曲鬼嘱咐完,低眉顺眼地垂下头,做个安分守己的听话鬼。
“你怎么不走?”蒋汾惊悚地问。
戏曲鬼:“……这是我的房间,是你太害怕躲进来的,我走什么走!”
蒋汾见退无可退,这才颤巍巍地接起电话:“喂,钟导,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把门打开。”钟九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您、您就在门外。”蒋汾说。
“嗯。”钟九道的声音很平静。
“吱呀”一声,蒋汾小心地打开门,只见钟九道站在门外,他干笑了下:“钟导,刚才我太害怕了,就躲到小玉的房间里了,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呀?”
钟九道摊开手,几个廉价耳钉变成粉末,落在脚下:“因为我方才稍稍动用了些法力,施展了一下鬼纹中的五感共通术法。”
说罢,他长臂一伸,把站在门边的钟洪砚拽过来,一掌推进房内,指着戏曲鬼说:“好好认认,这是不是你女朋友。”
钟洪砚表情都快哭了出来,他盯了戏曲鬼一会,哭丧着脸说:“油彩太厚了,认不出来,呜呜呜。”
钟九道对全身颤抖的戏曲鬼说:“是你自己卸妆,还是我亲手把你的脸给掀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钟洪砚:心碎了,呜呜呜呜呜呜!
第53章 连子瑜
钟九道最初没有将堂哥的网恋女友当回事,他想堂哥就算遇到了骗子,最坏不过是被骗钱骗情。
被骗钱,哪怕钟洪砚想不开去借高利贷,欠下的钱也不会有《守正录》赔得多,钟家应该还担负得起。
被骗情,他会想办法帮助钟洪砚走出心理阴影,让钟洪砚忙碌起来,给他安排无数工作,累得他没办法思考,就会慢慢忘记这段感情。
因此钟洪砚要预支工资和网恋女友见面时,钟九道没有提醒他网恋有风险,也没有戳破堂哥美好的梦境。
钟九道实在没想到,钟洪砚的网恋不单是骗情,还骗命,这个见面若真是让他去了,怕是连皮带骨都不剩了。
若不是洛槐意外发现账号的不妥之处,钟九道还真没想到,他手下那群鬼,竟然在鬼纹的约束下还能跑到外面翻云覆雨。
鬼纹能知晓厉鬼的动向,能约束他们害人的举动,但管不了其他人在网络上喜欢他们。
钟九道打开蒋汾的手机界面,他向来尊重蒋汾,从来不看蒋汾手机里的聊天软件,今天打开一看,简直惨不忍睹。
只见聊天记录里起码有十几个人在对戏曲鬼示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戏曲鬼还非常细致,每个人都做了详细的备注,给钟洪砚的备注就是扮成女、年纪24、清纯系,其他联系人的备注还有成熟系,撒娇系,另有大男孩、成年男性等备注。
“自己看看吧。”钟九道只扫了一眼便觉得不忍直视,直接丢给钟洪砚。
钟洪砚自虐般地把每个聊天记录都点开看了眼,见戏曲鬼和所有人谈情说爱,还有些已经开始收网,说了分手。
这戏曲鬼增长道行的方式便是靠着分手时恋人的痛苦之情产生的痴念或是怨念提升实力,这种修炼方式在旧社会时很困难,毕竟那时联络方式单一,性别上还卡得很死,随时有可能翻车。
现在的网络实在太方便了,普通人好好化妆,滤镜之下一样是可男可女,更何况是本就能扮男扮女的戏曲鬼,这几个月他可是聊了太多朋友了。
钟洪砚见到这血淋淋的证据,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手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被蒋汾又心疼又小心地捡起来。
钟九道没有怪蒋汾,蒋汾属于酒后意外死亡,怨气没有那么重,又在和平年代长大,哪怕是变了鬼也在努力遵纪守法。这次面对戏曲鬼的诱惑,蒋汾竟然抵挡住了片刻,虽说钟九道若是再晚来一会蒋汾可能就受不住诱惑从了,但能拒绝两次,已是不易,钟九道没有再试探蒋汾的意志力,抢在戏曲鬼进一步诱惑前进门。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钟九道说,“若不是我恰好激发了鬼纹的通感之术,听到你的全部计划,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把退路全算好了。我当群鬼以沈乐山智计最佳,没想到他比起你,还差了些隐忍之术。”
戏曲鬼自知事情败露,再无转圜的余地,默默了卸了妆,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钟洪砚见到那张脸,强忍着的泪水实在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小玉……你……竟然是男鬼?”
此话一出,钟九道发现他这不争气的堂哥到此时刻,在意的竟还是戏曲鬼的男子身,而不是自己几乎命丧鬼爪,为何如此不争气!
戏曲鬼脱下身上的戏服,只留下里面一身素白里衣,跪在地上说:“虽然生前饰演旦角比较多,但确实是个男的。”
钟洪砚险些抽过去,却还是从蒋汾手中抢过手机,翻出聊天记录质问:“这些人,你是逢场作戏还是个个都喜欢?”
“自然是逢场作戏,”戏曲鬼面上毫无波澜,冷血冷心地说,“我培养他们的感情,就是为了要抛弃他们时他们心碎的怨气,何来感情。”
“那、那我呢?”钟洪砚望着戏曲鬼,眼中满含着复杂的情绪。
“这种时候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钟九道震惊,恋爱当真能让人失智到如此程度?连男女、人鬼都不在意了,只在意他是否爱他?
“你不懂!”钟洪砚对钟九道说,“我知道自己被骗了,但总是想弄清楚,当初那些情话中,有没有一丁点感情。”
钟九道扶额,若不是现在他法力不足,激发鬼纹的通感之术都要借助一次性首饰,定然当场一道雷将钟洪砚劈晕,随后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损伤堂哥的魂体,再来一道失忆符彻底封印他这段记忆,让他再也想不起这段感情。
“你自然是与他人不同的。”戏曲鬼看向钟洪砚。
钟洪砚对上他那张熟悉的脸,明知对方是鬼,心中还是暗生喜意。
岂料戏曲鬼接着说:“我对旁人不过是骗骗感情,并未投入太多时间和精力。对你可是下了心血,用尽全身解数让你痴恋于我,好和你约着见面,吸食你血肉,破解我的鬼纹。”
戏曲鬼摸了摸眉心,一道鬼纹闪过。
钟洪砚痛苦简直要晕厥过去,钟九道见不得堂哥这婆婆妈妈的样子,直接说道:“我将鬼纹的控制心法教给你,你若实在恨他,便亲自施展术法让他魂飞魄散,以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