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怀河镇的路上苗家三哥看着文姜欲言又止,文姜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弯弯绕绕,“三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有难处我知道。”
“对不起,小妹,是三哥没用,帮不到你什么。”苗三哥情绪有点低落。
妹子在婆家受了欺负,娘家不帮着出头不说,反而劝着她息事宁人。若不是文姜许诺了好处,想来今天这事也不能成行。
“三哥,你这不是陪我来镇上请大夫了吗,回头还要陪我去苗家找回公道。这怎么算什么都帮不上呢。”文姜说。
“这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兄嫂要不是看有利可图,也不会同意的,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
“这没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嘛。几个哥哥都成亲了,爹娘也是做爷爷奶奶的人了,下边一堆孙子孙女要吃饭穿衣,有所顾虑是正常的,我能理解。”
其实文姜对目前的局面很满意,她向来的处事原则便是,你们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我不会怪你们的,只是你们也不要想我过多的感激你们。现下这种利益交换,其实她倒觉得更轻松,将来她也不会因为亏欠谁而做事绑手绑脚。
因为出发的很早,天亮了没多久二人便到了镇上。
像她嫂子说的,怀河镇虽然只是个镇,但是因为有条大运河从镇中间穿过,交通四通八达,镇子的日子也比其它地方好过些。
文姜所说的大夫在码头不远处开着一家医馆,去年这位姓杨的大夫上山采药时不小心摔倒了,学徒年纪太小,大夫是个贪嘴的,有点胖,小学徒扶了半天没扶起来,两个人差点一起滚下山去。
文姜常年在田里劳作,有一把子力气,正好路过就顺手帮了一把。
本来觉得小事一桩,大夫却很感激,留下了医馆的地址,让原主有事找他。
从这事里就可以看出原主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可惜被李家在外败坏了名声,成了村里远近有名的恶妇。
这口气留待将来慢慢出,她会给原主讨回公道的。
文姜顺着大夫当初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医馆,杨大夫名气不小,来看病的人很多。文姜以为要等上很久,心里有点急。
不过小学徒眼尖,看到了人群里的文姜,悄悄在杨大夫耳边嘀咕了几句。
很快小学徒就来请文姜二人到后堂去,文姜松了口气。
进去了之后,杨大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文姜先给大夫福了一礼,“您还记得小妇人吧,我们在李家村后面的大山里见过,您当时带着徒弟采药。
按说当时也没帮上您什么忙,没脸上门叨扰。只不过我现在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这事还非大夫不可。知道您医术不错,只能厚着脸皮找上门来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你这个女子哦,都说了有事就来嘛,你有什么好见外的。当时在山上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非得掉下去不可。说吧,遇上什么事了。”杨大夫说。
“我下田回来开门时撞到了门后的大嫂,我大嫂当时怀着孩子,现在孩子流掉了。家里人都说这是我造成的,所以要把我的小儿子赔给我大嫂。
可是我的小儿子乖巧可爱,小妇人舍不得母子分离。除此之外,小妇人觉得我大嫂流产的事情可能还有点蹊跷,小妇人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却知道孩子流产后妇人下.体会流血不止,可是.
所以小妇人恳请杨大夫随我走一趟,看看我大嫂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原主当时很慌乱,不过文姜仔细回忆当初的画面,还是被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且不说当时曹氏反常的行为,别人不清楚,原主还不知道曹氏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期待么。距离生产不久,她这段时间连吃饭都是在自己屋里,怎么可能天快黑了反而到了大门口。
被原主撞了后,曹氏身下确实留了很多血,但是文姜回忆,当时的血颜色有点不对,具体她说不上来,但她肯定这里面有猫腻。
杨大夫摸着胡子沉思了一下,“小六子,拿上药箱跟师傅我走一趟。告诉你大师兄二师兄不要偷懒,好好留在医馆给人看诊。”
身旁名唤小六子的药童应了一声,连忙去外面拿诊箱。原来当初跟着杨大夫一起上山被文姜救了的学徒叫小六子。
文姜这边进展很顺利,苗家那边情况也不错,昨天三个哥哥去了族里,跟族人商量他们老苗家嫁出去的女儿被欺负了要带人打上门去,众人一开始有所犹豫。
不过当看到苗家二哥拿出的文姜做好的胭脂给族人看了看之后,今天不但苗老头这一支的本家人连外姓都跟着来了不少人。
苗家沟里姓苗的人家不少,不过也仅占了一小部分罢了。之所以叫苗家沟,据说是因为是苗家的祖先先找到这里的,这个村子便以苗家的姓氏命名。
两波人午时前后在李家村外的路口汇合,很快来到了老李家。
好戏正要上演。
第5章
李家众人正围在屋子里一边吃晌午饭一边说话。
之前跟村里其它人家一样,李家也是一天吃两顿。可是眼下红梅挣钱了嘛,在她的要求下,李家也学着镇上人家开始一天三顿饭。
“奶奶,你说二婶的娘家人会不会不同意我们过继长寿啊,他们会找上门来吗。”红梅心里有两分不确定,重生回来后她过的一直很顺利,做胭脂,结交顾家,寄卖胭脂,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就是在过继这事上出了岔子。
她没想到二房的她那个只知道埋头做活沉默寡言的二婶这次竟然这么刚硬。
“你放心吧,这事族里都做主了,凭她苗氏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她那娘家不会替她出头的。再说了这是我们老李家的事,哪里有别人插手的道理。”李方氏笃定的说道。
李方氏这个人,别看表面上也就农村一普通老妇罢了,实际上为人精明得很,否则老李家也不能出了村里唯一一个童生。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几斤几两,考上童生就到头了,更进一步是不可能了。
考上秀才还有娶个富家女儿的可能,可是童生算什么呢,也就唬唬村里人。
大儿子奉武从小身子弱,家里的田地也指望不上他。
老李家好几亩的田平时都是李老头一个人耕种,可等老李头干不动了呢。
所以李方氏千挑万选给她定了大山里苗家沟苗家的女儿做儿媳。
山沟里的女人没那么金贵,不像他们李家村,肯下田干活的妇人没几个。
文姜的娘苗郭氏生了三儿一女,所以文姜这生儿子的事上八九不离十。
当然能生儿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李方氏选中文姜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苗文姜天生力气大,百十来斤的粮食扛起来就走。从小跟着她爹和哥哥们一起下地,侍弄庄稼的本事一点不比几个哥哥差。
还没及笄的时候,苗家沟内外打听她的便不少。
不过文姜及笄正相看人家那一年,苗家却出了点意外。苗家沟唯一的一头牛在轮到老苗家使用时,苗家人没牵住,让牛跑去了深山里。
村里人去山上找了几天几夜,也没找回来。
当时整个苗家沟就这么一头牛,是村里最宝贵的财产,老苗家却给弄丢了。在村里闹了个没脸不说,还要赔钱。
为了给三个儿子娶上媳妇,苗家还欠着不少外债呢,哪里来的钱赔牛。不得已之下,只能对外放话,想娶他们家的姑娘可以,拿10两银子的聘礼来。
多少农家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几个钱,苗家这话一出来,纵使看上文姜的不少,上门提亲的却没了。
不过这却没吓跑李方氏
当时她早已找人仔细打听过了苗家沟这个经常跟着家里兄弟下地的姑娘。
她算了算,10两银子其实还是可以接受的,等李老头干不动了,家里每年请短工都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把苗家女儿娶回来,可以干好几十年的活呢,比每年请短工划算的多。
所以尽管老二李奉文不同意,他喜欢的是村里吴家的小女儿,娇俏可爱又识字。跟男人一样下田干活的男人婆,他怎么可能看得上。
但是外人不知道,家里人自己还不清楚么,但凡李方氏决定的事谁能改变得了。
所以李家就这样花了10两银子把苗文姜娶了进来。
一般农家娶亲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况且原主除了几件衣服也没带来什么陪嫁。
将人娶进门后,李家人平常话里话外都是原主是被他们买进来的,没事少回娘家。
李家娶了她却看不上她,原主自己也没私房钱,每次回娘家都是两手空空难免受被嫂子们嘲讽。
时间长了原主自己心里也有怨气,她还不是为了娘家才嫁过来的,李家出了高额聘礼,她却没有一点嫁妆,李家人自然不喜她。
老苗家几位嫂子却觉得她嫁到李家是享福去了,李家日子过的不错,她这个当小姑的,每次回门连块糖都舍不得给孩子买。
两方心里都憋着气,所以这么多年来文姜跟娘家的关系很淡。
这也是李方氏笃定苗家人不会替她出头的原因,一个嫁出去多年的姑娘,又不是要休了她,过继个孩子罢了,有什么可闹的,她又不止一个儿子。
所以苗家众人打上门的时候李方氏很懵逼,说好的跟娘家不睦呢。
不过在农村亲家上门,不管什么原因,没有挡在门外的道理,且那么多人也挡不住。
这边李方氏一边让福寿去开大门,一边示意红梅赶快出去叫人。
李红梅趁人不注意从边上溜了出去。
苗家众人再气愤也不会去为难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最近大房在村里的人缘好的很,苗家众人上门的时候,看到的人就近报到了李家族长那里,苗家人要是再慢上两分,说不得李家这里也得了消息。
红梅刚跑出去,就遇上了带着族人过来的李家族长。
苗李亲家见面,连基本的寒暄都省略了。苗家大哥大嫂直接带着人去了上房屋里坐了下来,四下打量着。
呦呵,怪不得说李家要发了,看这崭新的家具,溜光水滑,得值不老少银子吧。看李方氏这穿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主家的老娘呢。
文姜牵着长寿进了屋里后,也不忙着开口。急什么,等人到齐了再说。
不过李方氏却有点坐不住了,“老二媳妇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带着长寿回了娘家,今天又是这么大阵仗,你还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吗。”
“婆婆,你别急,媳妇要做什么您很快就知道了。”文姜不紧不慢的说。
正好这时候李家族长带着族里人都来了,后边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
嗯,很好,正是她想要的。
给众人见过礼之后,文姜指着坐在苗家大哥旁的杨大夫介绍,“这是镇上杨家医馆的大夫,杨大夫医术很好,相信在座的各位不少都耳闻过。”
文姜环视了众人一眼,“前几天我下地回来开门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大嫂曹氏正站在门后,我这一开门,她就被撞倒了,之后便说孩子流产了,所以族里让我把我的小儿子长寿赔给大房。这事大家都知道,我也就不细说了。”
听了她这话,屋子内外的人都议论纷纷,文姜自然收到了不少谴责的眼光,她也不在意,接着道:
“大家都说孩子是因为我这一撞弄没的,要我赔。不过这么大的事没有证据,也不是谁三言两句就能定下的。所以我请了镇上德高望重的杨大夫来给我的大嫂诊治一番。
孩子如果真是我撞掉的,该怎么罚,我认了,这杨大夫也不算白请,还能帮着大嫂调理下身体,这药钱我也出。但是如果不是.”
“大嫂,你没意见吧?”文姜转头冲着曹氏道。
曹氏不敢直视文姜的眼神,“弟妹,孩子掉了我不怨你,你也不是有意的。就怪我,当时看天晚了,想出门去看看你怎么还没回来。”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众人更文姜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二婶,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你不要欺负我娘。我娘没了儿子已经够可怜了,你还一次次提这事什么意思。”李红梅哽咽着说。
这下众人不但鄙夷,如果不是苗家众人在此,说不定要上来教训文姜这个“恶婆娘”了。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忒缺德。他们李家村可容不下这样的恶妇。
平常便经常听说这个恶妇仗着给老李家生了两个儿子,本身力气又大,经常在家里忤逆公婆,虐待妯娌,不给大房的几个女儿吃饱饭,嘲笑她们早晚是泼出去的水。大房的几个女儿在外面被别人问起的时候,都连连否认,声称二婶对她们很好。
可是看大房那几个女儿说这些的时候眼眶红红,一脸生怕回家挨打的样子,谁相信呢。
每次李方氏提起自家这个二儿媳也是强颜欢笑,族里人想替她教训这个不孝的儿媳,也都被她挡住了。
哎,李家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恶妇呢。
就在李家村的人对文姜怒目而视的时候,苗家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