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所有弟子都离开后, 金蝉子一个人坐在蒲团上望着空荡荡的藏经阁, 四周安静至极,就像是他在灵山菩提树上一样。
这是他意识回归后,第一次感受到安静这种滋味。
以往就算看不到陈炜, 可知道有一个人就在自己的体内,永远跟自己在一起时,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外界的变化。
如今那个人跟着悟空去了花果山。
走的干脆,要不是临走前主动伸手想抱抱,金蝉子丝毫没看出来那人对自己有任何留恋的想法。
藏经阁上方,观世音金身菩萨像活动了起来,飞天状的菩萨从自己金身上走了下来,顺手将一名学习梵文的弟子留下来的蒲团拖过来,自顾自的坐下。
旃檀功德佛不看经书不念佛经,坐在这里可是有心事?慈航将摆放在自己供桌前的瓜子盘拿下来,下次帮我吩咐这庙里的和尚,多放点这种食物,比水果好吃。
自从跟陈炜吃过几次后,他还真的喜欢上了这种小巧零食。
金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菩萨:经书已经取回来了,你又来做什么。
路过而已,我听迦叶尊者说你收了他送的贺礼,还夺走他的菩提树枝,又毁了他的园子,你这脾气可比以往还大了。
慈航磕着瓜子看向四周围;陈炜呢?那孩子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可是终于醒悟跟你在一起没盼头,所以走了?走的好。
咣当!
装着瓜子的盘子直接被人挥到地上,佛子怒视眼前多管闲事的慈航:少管闲事!
慈航懒洋洋的举起一根手指,不认同在他面前晃了晃:错错错,本菩萨这可不叫多管闲事,本菩萨觉得那孩子天性善良又会慧根,准备收他为弟子,到我紫竹林去修行。
他不去。金蝉子一口回绝。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去?本菩萨看那个孩子跟我很聊得来,说不定得知我的提议后,他会第一时间同意,让本菩萨掐指算算他现在在何处,不如我们现在就来问问他好了。慈航说罢,举起右手就要掐诀算陈炜身在何方。
盘腿坐在他对面的佛子目露讥讽: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出你的来意少在这里激我。
慈航瓜子吃不成了,又将一旁文殊菩萨的供果拿过来吃上,听说你将天喜神的红线拿走,那天喜神是掌管民间嫁娶的神仙,你可知道被那绳子绑上代表着什么?
他去西天灵山偶遇迦叶尊者,被对方拦下询问哪位罗汉或者菩萨身边,是有红线当法宝的。
想来想去除了天庭的月老之外,只有那天喜神手里会有红线。
月老身为天庭中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去西天灵山拜佛见到菩提树上的金蝉子。
唯一可能就是那天喜神当年被封神之后,曾被阿伽带到佛前,询问那九尾妖狐的下落,恐在那时将红线送给了树上的金蝉子。
金蝉子垂眸看着手腕上变成透明的红线,语气淡淡:代表着他永远都会跟我绑定在一起,我们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你已成佛,出家人四大皆空,当念身中四大,一心无挂碍才对。慈航说这话的时候,默默将手里的瓜子放了回去。
对?我为何要对,对是谁规定的?就算有人规定出来,那是他的规定我为何要遵守别人的对?那红线别说是管嫁娶,就算是绑上会将天捅一个窟窿,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若是天不同意这世上就不会诞生这跟红线,既然诞生出来就是给人使用的,自然我想怎样就怎样。
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说不过他怎么办?慈航暗中跟灵山迦叶尊者讨教办法。
灵山迦叶尊者站在自己重新要施种的花园内跳脚:简直荒唐,这天上神佛谁会在自己身上绑上有关姻缘的红线,这以后还让人怎么去看待我教!
慈航心想我教在东土大唐的名声还要靠眼前这位去传教,如今在东土大唐的凡人,对待我大乘教法的看法就是不知道,没听说,好像很远这三个概念。
一句话怼的慈航说不话的佛子心情好了不少,悠闲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还不忘打探消息:这红线绑上后,会怎么嫁娶?是他会主动回来成亲,还是要我做些什么?
慈航将耳边迦叶尊者吵闹的声音关掉,注意力落在眼前的佛子身上;你问我?我又不是天喜神,这是他的东西你应该自己去问他才对,西天佛子是不会跟人嫁娶,出家人做出这种事情你可能会再次被贬入凡间。
对此习以为常的佛子语气淡淡的饮着茶水:欢喜佛不也是日夜修炼欢喜经,他还在树下送过释迦摩尼欢喜经书。
慈航:你怎么知道?那帮诸佛,真的是什么都往如来面前送!送的时候好歹也要避开树上的这个家伙啊!
在树上看到的。金蝉子勾起嘴角,给了他最不想听的答案,我还见过你送的礼物,让我想想你当时送的是什么来着?
慈航面露不妙,连忙起身要走:本菩萨就是路过此地顺便跟你说上几句,你爱听不听跟本菩萨也没任何关系,走了走了。
地上蒲团上坐着的佛子嗤笑出声,看着对方往那金身像上飘过去:我想起来了,你送了一头活鹅。
回到自己金身菩萨像的菩萨气急败坏咬牙:那是仙鹤!
是鹅,当时如来看你强行指鹅认鹤,看你年龄小才没计较,不信你回去问迦叶,当时他也在旁边。
金蝉子很肯定的道,这家伙明明送的就是一只鹅。
过来警告某个佛子的菩萨直接被气走,并且打算接下来的一百年都不要出现在金蝉子的面前,提防对方每次见面还要提到那只活鹅。
那是他修炼生涯里最不愿意承认的糗事。
赶走了多事的慈航,藏经阁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坐在蒲团上的佛子掐诀念咒,手腕当中看不到的红线显了出来。
这根红线穿过藏经阁穿透墙壁,穿过天际直奔东胜神州花果山水帘洞内。
坐在殿内的佛子轻轻勾了勾红绳,只要顺着这根线出去他就能够找到那个人。
不过
某位佛子脑海里回荡着刚才慈航说的话语,活了多年的佛子从来没想到这所谓寻人的红绳竟然是管嫁娶的。
那位天喜神当场可只说是用来寻人。
这个误会若是被陈炜知道的话,那个人还会愿意跟他绑着这个吗?
化生寺藏经阁内的佛子深夜无眠,当场决定顺着红线去看看另一头的某人。
也许那人此刻也在想着自己,毕竟白天临走前对方还是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顺着红线来到花果山水帘洞的佛子,望着那个抱着放大的蜥蜴睡在山洞里的凡人,脸色铁青的将白间从那人的怀中拖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金蝉子:他一定在想我。
陈炜:猴儿酒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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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一更
合眼睡眠中的白间被人强行从床上拖下来, 气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张开血盆大口冲向那个打搅自己睡眠的混蛋。
一根树枝竖着塞进它的口中,刚好将嘴巴支撑前合不拢。
金黄色的巨型蜥蜴眼光闪烁,分叉的长舌卷着口中那根竖着的树枝想要将嘴合上。
嘘。一只大掌拍上它的脑袋, 将它往旁边拖了拖, 直接空出床边后,金蝉子自己做了过去, 冷眼看向那只用爪子企图将嘴里菩提枝抠出来的小妖:滚出去。
四肢连同尾巴一起用力抠树枝的白间闻言,踊跃而起, 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和尚给撕碎。
可它想法很美好, 嘴里那根树枝却破坏了它的计划,和尚没撕碎自己被一根手指头按着脑门。
比九天银河上的寒霜还要冰冷的目光,森冷的落在它眼中,再乱动发出声音,我就杀了你。
白间惊恐的发现这个和尚说的是真话,这家伙看向他的眼神是真的想杀了它。
求生认怂的蜥蜴无声退了下去,在山洞门口将自己缩圈成一团。
唉,希望陈炜能守住, 绝对不要像他这样被和尚吓退出来。
洞内, 喝的酩酊大碎的凡人和尚丝毫不知自己的爱宠凄惨下场,怀里爱宠被人夺走后空缺出来一块,让人不适的在睡梦中伸长手臂到处摸索着。
想要将爱宠重新找回来, 那只喝酒后比常人体温略高的手掌摸索了一会后,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宠。
拖着爱宠往怀里塞的和尚睡梦中还在想:这是白间的尾巴么, 怎么细细长长也不硌人了。
这个爱宠什么都好, 就是身上没毛,抱起来还经常硌人。
床边坐着的金蝉子就看着自己一条胳膊被人拿捏住,直直拖到对方怀中双臂环绕抱着不放。
脱了凡胎的佛子体温比凡人冷上一些, 如今被一道滚热的身躯缠抱着,坐在床边的和尚想了想,扬手一本化生寺藏经阁里的经书就飞了过来。
靛蓝色的封皮上正正方方的写着三个大字《清心咒》。
白间蹲在山洞外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嘴里那根树枝拿出来,掏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树枝再横着送入口中,两排锋利的牙齿啃食着树皮。
想要将这根树枝给啃秃,好报自己刚才丢脸的仇恨。
一根树枝被从他深夜啃到天边微凉还是原型,倒是它自己那上下两排牙齿酸的不行,岔岔不平的吐出那根树枝后,一尺长的树枝迎风就飞,落入远处的一处水塘里。
将自己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后,甩开那一身蜥蜴的口水又回到山洞门口。
门口的白间已经看傻了眼珠子,铜铃大的眼球盯着这个会自己飞还会去洗澡的树枝,激动万分的凑到对方面前:哎,你也开了灵智啊,你叫什么名字?会说人话吗?
菩提树枝:
白间没等到回答有些失望,扬起尾巴拍了拍这根树枝:你别气妥,开灵智说人话这种事情要讲究机缘,而且你跟着那么凶的和尚,不会说话是好事。
不像它跟着的陈炜,每天乐呵呵的陪着它到处玩耍。
对方跟随的和尚,就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找妖怪麻烦的存在,不会说话就不会得罪那家伙,是个好事。
菩提树枝:
金黄蜥蜴有了说话的同伴,彻底放开了胆子,蹲在山洞门口拿出自己所有学会的语言吐槽洞内的坏和尚。
一直说道一只小猴用荷叶捧着干净的清水过来请大王师父起身,白间才将嘴巴闭上,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山洞。
山洞内,金蝉子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快到他教导梵文的时辰,收起手里捧着的清心咒,又将另外一条胳膊从陈炜怀里抽出来,一旁的被褥拿过来被人重新塞入那人的怀抱当中。
随即一夜未睡的和尚从山洞内走出来,经过白间身旁时,拿起那根菩提树枝:下次你睡地上,不准往他床上爬,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懂了吗?
听懂你大爷,白间想说脏话。
冷冰冰的眼神看过去,金黄色的蜥蜴立马乖巧蹲在地上,龇牙咧嘴露出一道难看的笑容:听懂了,不上床,睡地上。
坏和尚带着不会说话的小树枝走了,山洞门口的白间重获自由,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妖怪仰头望着天空,瞅着那个已经看不到小树枝的方向第一次心生感叹。
可怜的小妖怪,要跟着那么坏的和尚,太惨了。
比他跟着陈炜当初风吹雨打还要惨,虽然吃不饱可他们精神正常,那坏和尚一看就精神不正常。
山洞内,刚睡醒的陈炜揉着还有些晕的脑袋,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洞内走了出来,听到白间在门口嘀嘀咕咕个不停,伸手敲了敲它坚硬的脑袋外壳:嘀咕什么呢,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一夜没睡的小型爱宠嗷呜一声跳上了陈炜的肩膀,张口就要告状。
嘴巴开开合合几次,凡人和尚歪头疑惑的侧目,看向肩上张着嘴巴无声的金黄蜥蜴。
怎么突然哑巴了?忘记怎么说话了?
说罢,端起小猴子递过来的莲叶清水,放到白间嘴边:先喝几口再说话。
说了半天的白间懵圈的低下小脑袋,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又开始说那个和尚的坏话。
可它嘴巴张张合合,只要一提到那个和尚的坏话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身体已经从肩上被人移动到手掌当中的白间,一双浅金色的眼眸迷茫的望着陈炜:我刚才说的话,你听不到吗?
陈炜捧着它,将它前前后后打量一番,又捏着它的嘴巴对着阳光查看它有没有口舌问题,没毛病啊,牙齿牙龈都很健康,你除了刚才这句还说了其他吗?
白间磨起后槽牙,咬牙切齿:没了!就说这一句!
肯定是那个和尚刚才对他动了手脚。
往化生寺飞去的和尚,神情自若的坐在云端当中,思索着今日要教授的新梵文字体。
拜那帮没事就往他树下坐着听禅讲经的和尚所赐,这些和尚学个新法术,或是得了什么宝贝,从来不会背对着他,虽然不想听,可经不住那帮和尚天天夜夜的在他树下念叨着。
倒是无意中学来很多没用的法术,那蜥蜴虽然没毛可陈炜还亲近对方,为了提防对方口无遮拦,金蝉子直接对它下了禁言术。
只要想说出有关自己的事情,就会自动无声。
这是那些菩萨下凡遇到凡人后,用来让凡人无法泄露自己下凡的法术。
化生寺的藏经阁门打开来,十一道身影依次穿着整洁,从矮到高的排队走了进来。
石桑是站在最前面的位置,昨日学了六个时辰的庙精夜里睡觉时,梦中都是无数不认识的梵文围绕着它,问它这个字怎么写,那个字怎么读。
整整一夜到了天明才放过他,石桑刚捂着胸口觉得自己捡回来一条命,化生寺的早课钟声响起,小庙精睁开眼睛看着上方黄梨木的房梁,差点吓的一口将自己的尾巴咬下来。
撑着身子摇摇晃晃来了藏经阁坐下后,就看到那位同样是庙精的常光镇定自如的走在他们前面,将地上散落一地的瓜子清扫干净,又将几位菩萨面前供桌上的水果换上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