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血族女王的手里,洛伊尔自知没有活着回去的可能。教会向血族求援这一点本身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当走投无路的教皇命令她前来执行这项任务时,她的内心尽管抵触,但圣令在上,身为荣耀的教会骑士,她的忠诚之心令她无法违背教皇的旨意。
而当她的这份忠诚被彻底地粉碎时,被负面情绪所浸染的血液便是希莉欧特最中意的口味。
希莉欧特手指一勾,就将那顶厚重的骑士头盔从洛伊尔的头上摘了下来。她扎在脑后的束发被一并松开,一头惹人注目的金发凌乱地披散着。
吸血鬼少女轻舐唇角。
“这毫无杂质的金色...看来是纯正的血统呢。想必相当美味吧。”
洛伊尔不卑不亢:“高贵优雅的血族女王就是这样对待败者的?真是毫无荣耀可言。快动手,干净利落地杀了我。”
希莉欧特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她愉悦地勾起一抹邪笑。
“我可不会让你死个痛快。尽你所能挣扎吧,欣赏人类绝望的模样,可是我的乐趣之一。”
洛伊尔一股无名火起:“真是...不可理喻,你这怪物。现在看来,教皇陛下想和你们签订条约的想法真是荒诞至极。”
“怪物?”吸血鬼少女一抬眉头,猛地掐住了洛伊尔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黑死病源自人类腐败的统治,自恶臭不堪的下水道中诞生...它肆虐于贫民窟时,你们熟视无睹;它横行于街道时,你们夜夜笙歌;直到它开始威胁‘上流社会’的统治时...以教会为首的上流社会们,竟来卑躬屈膝地求援血族?”
希莉欧特猛地松开手,任由洛伊尔跌坐在地。
“谁才是怪物?”
她凑近金发骑士的脸,血色的双瞳仿佛要吞噬她的灵魂。
“是超越了生老病死的吾辈血族...还是在瘟疫面前丑态百出的人类?”
洛伊尔大口喘着气,以让自己在血族女王巨大的压迫感前保持镇定:“咳...吸血鬼,少在这里大言不惭。教会若非无计可施、无路可走,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希莉欧特蔑视着落魄的骑士:“呵。无计可施?”
无形的威压一瞬间贯穿了洛伊尔的心脏,她下意识移开自己的目光。
“...”
“...”
“...并非无计可施。”
“看起来你没有完全蒙在鼓里呢,骑士。”
“那些黄金、圣物和粮食是教会立足之根本...如果教会也在瘟疫中倒下,那人类在被天灾毁灭前,就会被你这样的魔物趁虚而入,没有了教会的庇护,人类会更加——”
希莉欧特没等她说完,忽然揪起了她的衣领。
“你们冠冕堂皇的谎言我已经听得够多了。庇护?拯救?赎罪?那些假大空的谎言救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你。”
咔。
希莉欧特轻柔地在洛伊尔的脖子上咬出血洞,尽情地吮吸着她的鲜血。
“我随时可以咬断你的脖子...而你的神,要如何救你呢?”
“高高在上的神连你这样虔诚的骑士都不愿拯救,又怎么会拯救人类?”
血族女王空灵而冷漠的声音在洛伊尔的脑海里响起,但她在这般羞辱之下没有丝毫怯弱。
“你这种...在幽深的城堡中不谙世事的魔物...根本对人类一无所知。”
“哼,什么都不明白的,恰恰是你们人类。”
希莉欧特萌生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一场兴许能在她永恒但无聊透顶的生命中带来一丝乐趣的“游戏”。
“呵...我改变主意了,骑士。我接受教会的交易。”
洛伊尔忽然感到一股凉意升起:“你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我就这么杀了你,我统领的乌合之众们又该不安分了。毕竟,他们之中仍有不少对你们人类抱有幻想。”
希莉欧特俯身伏在洛伊尔的身上,将她压在地上死死不能动弹。
“你盲信教会冠冕堂皇的谎言,又妄图拯救可悲的人类...这份可笑的天真,让我不禁想起一个早就死去的女孩。当你的一切也像她一样被撕得粉碎时,是否会像她一样哭泣、像她一样痛苦、像她一样绝望呢?”
“我将夺走你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自我,你的信仰。并赐予你...永恒的诅咒。”
血色的符文忽然自少女苍白的手臂上生成,并向洛伊尔的全身蔓延。
“spenden sie niedriges leben.”
“spenden sie frisches blut.”
“alles an dir gehort der vampir -konigin.”
“die vampir -konigin gibt dir die ewigkeit.”
希莉欧特已通过洛伊尔的脖颈注入了她邪恶的鲜血,符文与鲜血一同对肉体的改造引起了钻心的刺痛。
“呜...呃...啊啊啊啊!!”洛伊尔痛苦地叫喊起来。
“你会作为我的眷属,在身不由己之中亲手摧毁你曾经所信仰的一切、吮吸你所保护之人的鲜血。你将亲身感受血族的痛苦...”
“当百年后教会撕破伪善的面具、露出虚伪的獠牙之时...你将和我,和所有血族一起见证那一刻。”
洛伊尔的理智逐渐被愤怒、恐惧、不甘所取代,她试图引导圣咒术来阻止鲜血符文的侵蚀,但为时已晚,黑暗的魔法已经深入骨髓,令她的手臂再无法放出半点光芒。
她怒喝道:“教会...绝不可能如你所说那般堕落!以你那吸血鬼的邪恶思维,当然只能臆想出这样的可怕的事实!你...又何来资格评判人类的罪恶?”
“我,当然有资格。”
希莉欧特傲慢地回应了洛伊尔,不再和她多言。
她转身走回王座上,任由女骑士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永别了,教会骑士。”
而鲜血契约逐渐将服从于血族女王的命令深深刻印在她的灵魂中,洛伊尔怒视着血族女王,脑海里的黑暗不断篡改着她的意识。
“啊啊啊...啊!”
“从...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我不会听...啊啊...啊啊!”
“滚...出去!”
她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多久。
...
...
...
希莉欧特冷漠的神情上划过一丝微笑。
初拥,完成了。
“起来吧,我的眷属。”
倒在地上的女骑士拾起地上的精钢佩剑,翻身站起。她抬起头,眼里的碧蓝已被空洞的血红所取代。一头华丽绝美的金发也已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雪白。
“上前来,仆从。接受我的恩赐。”
...
...
“嘶...”
从洛伊尔口中吐出的,只有黑暗的寒气:
“遵命,女王陛下。”
希莉欧特从来都很享受这个过程。无论是再宁死不屈的灵魂,在强制签订了鲜血契约并初拥之后,都只会变成乖乖听话的仆从。即便是让他们将自己的脑袋割下来,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被教会所蛊惑的人类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来打扰她和血族的永世宁静,而将这些人其中最狂热的信徒一一扭曲为自己的仆从,便是她对教会最好的报复。
接下来,她就该将血族交给教会,并让洛伊尔带着她的棺木,让教会看到血族女王已被封印。而自己实际上则伪造出被封印的假象,待教会露出真面目之时,希莉欧特便重现世间,让所有血族亲自选择,是与她一起回到黑暗中,还是继续与人类同流合污。
如此一来不仅排除了那些反对的声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都不会再有类似的声音来此起彼伏地烦扰她了。
希莉欧特斜坐在王座上,她的眼中流露出王者的慵懒与傲慢,无论何时看上去,都与她娇小的外表截然不符。
“现在,向我献上你的忠诚。”
...
“永生永世效忠女王,至死不渝。”
希莉欧特眉头一挑,扔下一枚镜子:“很好。拿着它。”
“幻影手镜。它能将血族的样貌和气息伪装起来,让你看上去与人类无异。用它去完成你原本的‘任务’吧。”
她轻抚洛伊尔的额头:“你的意志自由了。”
洛伊尔无神的瞳孔渐渐恢复神采,她进而在数秒内意识到了一切。
“...”
“...”
“呜...我...我!我变成了...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提起剑,刺向王座上的少女:
“你这怪物!你竟敢玷污我!”
噗呲!
希莉欧特的胸口被径直贯穿,她并未闪躲,也未反抗。
洛伊尔震惊无比:“什...什么?!”
希莉欧特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脸因痛苦而更显苍白。
“做戏...要做足全套。如此,教会就不会怀疑了。”
她握着洛伊尔的剑,又主动往身体里刺进了几分。
“哼...只有伤及心脏才能感觉到痛楚么...也就这点程度呢。”
洛伊尔脑内一阵嗡鸣,混乱的思绪折磨着她的意识:“我、我怎么...我效忠的是女王陛...不、不对...教会...女王...”
希莉欧特对她的反应显得相当满意。
“意识到了吗?你并非完整地取回了‘自由’...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依旧属于我。”
她一打响指:“侍从。”
话音刚落,从阴影中现出数个吸血鬼的身影。
“咳、把黑之棺带上来...再把我的新奴仆带下去,教教她血族的‘礼仪’。”
希莉欧特一挥手,恍惚失神的洛伊尔便被两个侍从架了出去。在洛伊尔被拖出大厅前,她不经意与希莉欧特的眼神四目相对。
血族女王的眼中,尽是无底的冰冷,仿佛曾经坠入了深渊。
“一场由谎言构筑的漫长歌剧开幕了...”
“剧本上的魔王将回到她的黑之棺中沉睡,而讴歌荣耀、遭受诅咒的勇者啊——”
她拔出胸口的钢剑,轻描淡写地将它交给一旁的侍从。
“就以这副永生不死、身不由己的姿态,亲眼目睹一切的落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