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栓等人尴尬了,“我们明儿就去?得好些天吧?”
张跃民点头:“年前我也忙。年后不忙了,我跟刘向东起去,也能帮你们看着点。”
“你跟他们起去吧。”张爷爷开口说:“他们哪知道去哪儿办护照。”
张跃民这些天直在外面,累得眼底乌青,梁好运就说:“我跟他们去,我平时在公司没多少活儿。”
张保栓等人忙说:“麻烦你了。”
“大家都是亲戚,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梁好运摆下手,示意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冬天黑的快,梁好运到家时天还亮堂,这么会儿就暗下来。
张跃民送他们到门口,就去厨房帮梁好运烧火煮羊肉面条。
羊肉汤要煮许久,梁好运又吃够了挂面,瞧着时间充裕就和面擀面条。三张面皮都切成面条,份他们今晚吃,剩下的放冰箱里留改天吃。
俩人都担心正说着话正说着话,老两口突然过来,做饭吃饭的时候都没聊公司的事。泡泡脚上床歇息,梁好运才说:“你那些朋友亲戚不可能每个人都敢去毛子那边。我觉得胆子小又老实的,不如去厂里,或者帮刘向东运货。”
“说说你的理由。”张跃民不想用亲戚。
梁好运:“现在这世道,找个初中毕业的都难。过了年食品厂弄起来,不可能还是我和他俩人。届时招工也是要去农村招。我们公司是私企,城里人宁愿在国营单位当临时工,也不可能去我们那儿,担心不知哪天倒闭了。
“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的工人,可能比亲戚还难管。再说了,那些人还不信任咱们。用五里坡的人,犯了错碍于情面不好处置。但有个前提,犯错。如果不犯错那肯定把公司当自家的爱护。还有点,你是五里坡养大的,我不是啊。刘向东不是。届时我们完全可以说公司刘向东占大头。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合同书上怎么分。”
五里坡的人在张爷爷张奶奶以及老村长的教育下,觉悟挺高,大部分人都没有坏心肠。正是因为他们向着张跃民,张跃民才不好用。
犯了错张跃民教训,他们肯定特委屈。委屈积攒多了便是怨恨。
张跃民道:“明天见到保栓叔他们,让老村长晚上过来趟,就说爷爷找他有事。你我去村里,村里人不用想也知道有事。”
梁好运也是这样想的。
翌日傍晚,梁好运正在做饭,老村长来了。
张跃民把她换下来,梁好运去跟老村长聊,首先同他解释,张跃民现在是学生,没空管公司,以后公司是她和刘向东两人的。他俩水平都不高,不能保证公司能办几年,但可以保证每月按时发工资,加班有奖金。只是工厂离五里坡远,他们要住工厂,周才能回来次。
农村人靠天吃饭,想弄点钱补贴家用只能去市里打零工。下雨下雪不能去,也不能保证天天有活,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
梁好运能给他们提供个安稳的工作,即使年老村长也愿意当这个中间人。
还有点老村长很好奇:“跃民真撒手不管?”
梁好运:“跃民错过高考耽误好几年,他打算四年课程两到三年结束。”
“上大学还能提前毕业?”老村长惊呼。
梁好运点头:“可以。”
“这样的话确实没时间。”老村长又问:“这个食品厂得不少钱吧?”
梁好运也没瞒他:“我们边租厂房车间买机器,边赚钱。老村长,回头我忙起来,就没法帮刘向东,你看能不能从村里找个人帮刘向东起?平时跟他起出差联系厂家,然后跟他起送货。挺辛苦,十天半个月不着家是常有的事。”
“你忠武叔就可以啊。”老村长说着,看向张爷爷。
张爷爷点头:“他家大小子上初中,二闺女和老小上小学,每天放学回家能帮家里干些活儿,你忠武叔仨月不归家都没事。”
梁好运:“农忙呢?”
老村长迟疑了,忽然想起他去年在地里看到的,“现在不是有机器收割吗,到时候让他们找机器。忠武半个月的工资差不多了吧。”
梁好运不知道收割机犁地耙地要多少钱,就看张爷爷。
张爷爷点头:“按市里保姆的工资算也够了。”
“那就行,也省得大人小孩都累得直不起腰。打麦子扬场,你婶子自个可以,我那个哥也能帮把。”老村长说着就起身。
梁好运连忙让他留下用饭。
老村长摆摆手:“吃饱来的。我得回去跟忠武说说。他不敢去毛子那边,没办那啥护照。可是以后跟刘向东起,还得办不是吗。最好年前办出来,年后想走随时能去。”
梁好运:“不敢去?”
“怕亏钱!”老村长解释,“给你们跑腿,吃喝不用他花钱,还有工资,他肯定干。”说完,拎着他的老烟斗就往外走。
梁好运给他把手电筒,又把人送到路口才回来。
五里坡不止张忠武人合适,老村长急着回去就是想趁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把此事办了。以免白天被人看到,以后再被人猜出来,埋怨他这个老村长只帮自家亲戚。
天色不早了,张忠武两口子也没歇息,只因张保栓等人从市里回来,跟大伙儿说,年后就能去毛子那边。
村里人也找人打听过,辛苦归辛苦,可也赚钱。背几包货过去,趟也能赚大几百。个月能赚两千。
两千块钱足够盖三间敞亮的大瓦房啊。
张忠武羡慕,尤其是看到自家仨孩子要上学,俩儿子将来要盖房娶媳妇,就愁的睡不着,跟他媳妇商议,他是不是也跟过去看看。
张保栓等人连个对象都没有,自个还赚了本钱,全赔也无所谓,大不了从头再来。张忠武家赔不起,张忠武的媳妇不同意。
老村长到他们家瞧着两口子神色不对,先问他们咋了。
张忠武是老村长的堂侄,两家又是邻居,关系近,张忠武也没瞒他。
老村长乐了。
张忠武的妻子不大高兴:“您咋还笑?”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事。”老村长路上把梁好运的说辞润色了下,又往厉害了说点,然后才问张忠武去不去。
张忠武赶忙说:“去啊。”
老村长道:“你先别急着回答。好运跟向东水平真不高,不见得能干长。”
“好运是跃民媳妇,遇到困难跃民不可能不帮忙。”张忠武道:“再说了,好运跟刘向东确实学问不深,可有的人就是会做生意。有句老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觉得他们能成!”
第24章 借钱
翌日清晨,老村长带着张忠武前去找梁好运。
饭毕,梁好运跟张跃民带他去找刘向东。
刘向东这几年在外历练出一双慧眼,看人很准,瞧着张忠武老实木衲的样儿,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随后得知他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还是儿子,刘向东越发满意——家里等着用钱,不敢跟他玩花花肠子。
刘向东和张跃民这个公司地方很小,就三间办公室。其中两间还空着。离五里坡不远,可毕竟在市里,骑车也要小一个小时。
刘向东让梁好运他们把房间收拾一下,往其中一间屋里添两张床,下雨下雪没法回去,就在这边住。另一间往里面弄个炉子,又添个案板和橱柜,留着烧热水做饭。
刘向东有车,买东西迅速,半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
张忠武忍不住问:“这两间屋子都用了,回头搁哪儿弄食品厂?”
三人被问愣住。
梁好运回过神失笑道:“忠武叔以为这两间空屋子是留作食品厂的?”
“难道不是?”张忠武问出口,看到刘向东和张跃民忍俊不禁的表情,意识到自己错了。
梁好运道:“两间房子作食品厂那是家庭小作坊。我们要开大厂,两条生产线,工人就得好几十个。一个月光工资就得发出去小一万。”
张忠武目瞪口呆。
梁好运:“我们打算瞅瞅哪个国营单位效益不好,回头就租他们的厂房和员工宿舍。国营单位都有门卫和保安,我们也省得请人看门。”
“那你们的生意不小。老村长咋还说干不长?”
梁好运解释:“小打小闹我们还不担心呢。赔了大不了明年夏天跟保栓叔他们一起卖衣服。就是搞的大,以后啥样我们也说不准,才要跟你说清楚。”
张忠武还是没懂。
张跃民道:“真能弄起来,可能得要你去那边,还有可能去村里招工。好运不可能每次都跟老村长说,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之类的。一次说清楚,招工的时候我们不过去,老村长也会跟村里人解释。”
张忠武明白了,“难怪老村长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可是你们刚开始干,就请那么多人,万一不成那你们这几年赚的钱,不就,不就全没了?”
“没了再赚呗。”刘向东接的迅速。
张忠武的呼吸停顿片刻,年轻人,真敢啊。
梁好运瞧着他的表情很复杂,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干脆转移话题,“回头护照下来,你跟跃民一块去,让向东在家歇着。赶明儿跃民开学,你再跟向东一起。”
“我都行,反正家里也没啥活儿。”张忠武道。
刘向东就喜欢这么干脆的人,“吃饭去吧。吃了饭我和跃民还有事。”说着就去拿锁。
张忠武指着隔壁厨房:“不自个做?”
“懒得做。”刘向东摆摆手,开车把三人带到市区,饱餐一顿就让张忠武回家。
刘向东和张跃民谈生意的时候不可能带着外人,张忠武误以为他没护照,留下也不能跟车出去,以至于在家等的很安心。
这年头没学历找工作不容易,这个工作还省心,两个老板一个塞一个大方,张忠武很珍惜。怕被人抢来去,跟谁都没说。
年后,证件办下来,年初五,张跃民就带着张忠武以及一众朋友登上火车。
张忠武第一次坐火车,看着啥都新鲜。然而,也只稀罕一天就蔫了。
班列出了边境,张保栓等人就看到蔫头蔫脑的人瞬间活了过来,跟打了鸡血似的。
张跃民同他们解释,每停一站都有毛子围上来要买东西。张跃民的货物是交给毛子公司的人,这趟旅途他非常清闲,就教张保栓等人怎么卖。
火车开启,张保栓等人慌得跟下雨天抢收一样。到火车上都没精力找座位,往地上一坐就大喘气。
好一会儿,活了过来,张保栓就问:“跃民,你们早两年刚开始干也这么火急火燎跟火烧屁股一样?”
“不然呢?”张跃民反问
张保栓禁不住问:“我们打听的时候,那些人咋跟我们说特简单。只要敢干就能赚钱。”
“他们没说错。车停就下车交易,车开就上车,不就这么简单吗。”
张忠武忍不住问:“半夜停呢?”
张跃民点头。
张忠武张口结舌:“那那,这一路上甭睡了?也忒辛苦了吧。”
“干啥不辛苦?”张跃民失笑:“种地辛不辛苦?”
张保栓翻出军用水壶,喝口水润润嗓子,就说:“没种地辛苦。”
张跃民点头:“咱们出生的巧,如果跟爷爷那么大,或者跟忠武叔你儿子那么小,想赚毛子的钱也只能干看着。苏联经济不可能一直萧条下去。早年咱们国家那么乱,也不过十年。趁着这个机会能赚就多赚点吧。”
张保栓等人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