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家的出租车里,林嘉月的一颗心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厉害,她这次忽然回家,也没有提前给妈妈打招呼,为的就是突然抵达,然后看到最真实的一面,虽然妈妈说自己已经跟爸爸和好了,但林嘉月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妈妈有可能是为了让她安心才故意那样说的,再加上噩梦的驱使,林嘉月就这样匆匆忙忙做了决定。
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车子已经抵达别墅家门前。
林嘉月付完钱下车,院子里果然没有停靠爸爸的车,看样子不在家,更加大胆地往里头走。
猫着步子悄声走进客厅里,放眼望去,屋里一片寂静,又看向不远处的餐厅,上面还摆着饭菜,似乎没怎么动过,也没人收拾,林嘉月心里起了疑惑,询问起一个家里的阿姨。
我妈在家吗?
太太刚刚还在那边吃饭呢,听见您回来的动静后便回了房间。
果然有事!
想到这林嘉月立马奔到一楼主卧室门前,敲了敲门询问妈妈在不在里面,没人回应后强行将门给打开,可能是妈妈忘了反锁,林嘉月就这样直接进去了。
进门看到的一幕是,妈妈坐在梳妆台前,神色紧张。
因为林嘉月先前干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立即联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上前,妈,你在做什么呢?
周虹没敢和她直视,眼神躲躲闪闪四处看:妈没事。
没事你为什么听见我回来就急急忙忙进屋化妆。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妈,你看着我。林嘉月严肃道。
周虹还是低着头,无动于衷。
妈,你看着我!林嘉月加大了音量,微微有些生气。
迫不得已,周虹抬起头来,林嘉月觉得看得不够清楚,直接说:妈,你先闭上眼睛来。
周虹有些犹豫,但知道眼下再如何隐瞒也瞒不住,只好无奈地闭上眼睛。
这时,林嘉月拿起自己的手机来打开手电筒的灯,然后照着妈妈的脸仔细查看,淤青,紫青的部位斑驳可见,而且还不止一处两处,仔细检查一遍,全脸都无一幸免,让人头皮发麻。
林嘉月看完直接倒吸一口凉气,气得浑身发抖:这是谁干的?
周虹摇摇头,有意隐瞒:嘉月,不是谁,没有谁,是妈妈不小心自己弄的。
我不信,自己不可能弄成这样。顿了顿,林嘉月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是他吗?是爸爸吗?
周虹闭而不语,别过脸去摇摇头:不是他,跟他没关系,嘉月这件事情你别管。
不行,妈,我是你女儿,你现在受了伤,我怎么能坐视不理。看到妈妈的模样,林嘉月忍不住说:你不说是吧,那我亲自找他说理去。
嘉月。周虹一把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冲她无比艰难地摇摇头。
林嘉月也十分痛心,她难以相信爸爸居然会做出这种伤害妈妈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理,所以
对不起,妈妈,我不会白白看着你挨打。说着,林嘉月抬手推开了妈妈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嘉月!周虹急急忙忙追出去,她是自然不能看着嘉月去和她父亲决裂,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不到万不得已,周虹不想撕下最后一层窗户纸。
周虹感到前厅,意外看到杨正诚与嘉月在院子里碰面。
杨叔叔,你现在怎么在这。林嘉月惊讶问。
看到她的一刹,杨正诚有意掩藏手上的东西,将它藏于背后。
不过这个时候的林嘉月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伸手掰过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抢了过来,只见袋子里全是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药油等等。
你是知道的?林嘉月抬头问。
杨正诚有些无奈,下意识看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的周虹。
林嘉月也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那边的妈妈,鼻尖一阵酸涩,眼眶微红问:连杨叔叔都知道,是不是我今天不回来,妈你就不打算让我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这样让它过去了?
嘉月,妈妈不是有意要瞒你。周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杨正诚也忍不住说:嘉月,不让你知道是有苦衷的。
林嘉月摇摇头,不相信,不相信有什么苦衷,她只知道,现在爸爸打了妈妈,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倘若爸爸对自己冷暴力是责怪她和徐瑞甯相恋,但对妈妈动手,就完全没有理由,林嘉月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件事情。
一滴清泪从眼睛里掉出来,林嘉月怔怔地望着妈妈的方向,母女俩距离间隔十来米。
妈,你实话告诉我,爸爸是不是不止这一次对你动手了。
周虹赶紧摇摇头否认。
林嘉月还是不相信,他到底打了你几次?
在林嘉月的紧紧逼问下,周虹最终承认下来:就一次,嘉月,真的就这一次,你爸喝了酒,心情不好,所以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好不好?
不好。林嘉月咬牙切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胸口剧烈起伏,喝酒心情不好都不是他动手打人的理由,我这就去找他!
转过身去,林嘉月忽地顿住脚,抬头看向杨叔叔,杨叔叔,你带我过去。
杨正诚露出为难的表情,下意识去看周虹的脸色。
林嘉月知道,只能靠自己了,没等他们说话,一个人气冲冲地出去。
嘉月!周虹急忙追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杨正诚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搀住她。
周虹急得甩开他的手,忙说:你看着怎么也不拦一下啊。
此时杨正诚垂下眼眸,道出一句内心深处的话:我没办法拦,因为我和嘉月一样的心情。
周虹气得不想理他,甩手回屋。
林嘉月一路跑得很快,出小区后便赶紧到路边打车,上车后便直奔爸爸的公司所在地。
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过生气。
在车上的这段时间里,林嘉月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和谐温馨的画面,想到爸爸宠爱妈妈,宠爱自己时候的模样,现在为什么却像变了一个人。
心里越来越难过,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下来,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难受,她曾经那么敬重的爸爸,现在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令她讨厌的爸爸。
哎,又是姑娘你啊。
巧合的是,林嘉月又碰见了那次载她的司机,林嘉月赶紧擦擦眼泪,不想太丢人。
是面试失败了吧?没关系,还年轻多试试。可能因为她此番要去的是某公司吧,所以被司机认为她是在面试。
来自陌生人的关心都觉得好温暖,然而她却和曾经最亲密的父亲,关系形同陌路。
她勉强破涕而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很快,车子抵达父亲公司楼下,林嘉月坐在车里头仰望那栋高楼,莫名觉得胆颤。
这时,司机师傅回头对她说:闺女,加油啊,这次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林嘉月礼貌地笑了笑,付钱下车。
正值中午,公司里有职员进进出出,有刚吃完饭回来的,也有刚出来去吃饭的,有端着咖啡谈笑风生的,也有急急忙忙赶时间的,林嘉月站在那里发愣,记忆又将她带回了过去。
那时候她不过三四岁,吵着闹着一定要让爸爸带她来公司玩,望着眼前的阶梯,她现在都还能想到当时自己走了两步便不肯走,嚷嚷着撒娇让爸爸背,结果爸爸真的什么也没说,顺从蹲下身将她背起来走。
想到这些,眼泪不禁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那个时候的爸爸,还是慈祥温顺的爸爸,还是视她为心尖宠的爸爸。
如若一开始没得到过温情,那即使后来冷淡,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
正是因为尝受过,所以才觉得心如刀绞,无法接受。
咬了咬牙,林嘉月捏紧拳头大步走上台阶,这口气她咽不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讨个说法,即使那个人是父亲。
因为知道父亲的办公室在几楼,林嘉月一路进去几乎不需要指引,不过人刚到前台便被拦了下来,看到新换面孔的前台,林嘉月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小姐您好,您是要找谁?
我来找我爸。林嘉月顿了顿,面无表情说:你们董事长。
前台女生有些讶异,过了会有个老员工过来处理,林嘉月这才顺利被放行。
走进电梯后,林嘉月直奔目的地楼层,丝毫不拖泥带水。
出电梯后,林嘉月又直接前往父亲所在的办公室,然后又被秘书给拦了下来。
是林小姐呀,好久不见,您来找林董吗?他现在去开会了。
林嘉月停下脚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方不好意思笑笑,快的话可能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慢的话也有可能三个小时四个小时,要不您先坐着等会,我给你沏杯茶。
不用了,谢谢。林嘉月顾自走到一旁的会客厅坐下等候,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今天怕是赶不回去上课了,没办法,现在手头上的事情更要紧,如果不解决掉,她也上不好课。
就这样坐着等啊等啊等,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秘书姐姐有些过意不去,还是敲门给她送来了热茶水,林嘉月道声谢谢接过,因为口渴一口气喝掉了水,然后继续等待。
在等待的过程里,她脑子里想了许多许多,甚至都在思忖着一会见到爸爸,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林嘉月双手抓在膝盖上,隐隐有点紧张。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林嘉月抬头看会客厅里的时钟,发现它还是在运转着的,时间没有骗人,已经快到五点了,爸爸仍旧没有回来,是不是已经听到了她过来的消息,故意避而不见?
林嘉月不知道,也无法揣测。
这一整个下午里,林嘉月也不停地收到妈妈的消息,短信,以及电话,无非就是让她不要冲动,赶紧回去,不要在爸爸公司里闹事,不过林嘉月一一没有回复,她铁了心,十头牛都拉不回去,况且做坏事的是爸爸,她们凭什么心虚。
到了平时的放学时间,徐瑞甯的消息也跳进了手机里。
徐瑞甯:下课了吗,我去接你。
林嘉月:那个,我今天有点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等了一分钟,徐瑞甯都没有回复,就在林嘉月以为她生气的时候,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她赶紧紧张地接听放在耳边。
喂喂?
在做什么,下课了吗?
下下课了啊。
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吃饭。
明明徐瑞甯是很平常的语气,偏偏因为林嘉月自己心虚,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支支吾吾。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不是啦,其实是我今天和同学约好了一块去聚餐,怕你吃醋,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说完这话,林嘉月便在心里一直抱歉,自己不是有意欺骗,但是这件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她也不希望徐瑞甯插手,不想要任何事情都依赖她,麻烦她。
傻瓜,我哪有那么容易吃醋啊,只不过你在外面吃饭,要注意安全,最好别喝酒。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喝酒,结束以后会早一点回去的。林嘉月捧着手机说话,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电梯打开,爸爸的身影从里面出来,遂赶紧对电话里的人说:好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拜拜。
匆忙挂断了电话,林嘉月准备从会客厅出去,看见爸爸的秘书也上前和他说了些什么,下一秒,他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淡漠。
林嘉月不由得心下一凉,时至今日,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形同陌路的感觉,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林佰懿似乎早已看穿林嘉月来的意图,可能也是顾及到面子,他冷淡地开口:进去说。
正好林嘉月也不想当着外人面说那些事,于是跟着他一块进去办公室,顺便关好了门。
进去办公室以后,林佰懿先是大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倚靠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林嘉月。
怎么,跑来兴师问罪给你妈伸冤来了?
当然,林嘉月既然今天敢这样来,她也是不带怂的。
你为什么要动手打我妈。
喝多了,不记得了。林佰懿随随便便的语气想打发她。
林嘉月失望地摇着头:爸,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以前那个和蔼可亲温文儒雅的爸爸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