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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闻鸡起舞
    “哒、哒、哒……”
    陈初六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再看陈思怀仍然低着脑袋,微微颔首,道:“思怀,现治何经典?”
    “小生正读《谷梁传》,《谷梁》强调礼乐教化,尊王而不限王,力主仁德之治,小生所以明其君臣之义。”
    “其事莫备于《左氏》,例莫明于《公羊》,义莫精于《谷梁》,读《谷梁传》明君臣之义是不错。”陈初六抚掌笑道:“但我问你一句,往日在陈庄时,你自称晚生,而今日却自称小生,何故前据而后恭邪?”
    陈思怀对答道:“先生,小生并非前倨后恭,实乃崇贤尚道,从一而终也!在陈庄时,小生闭门苦读,只知有书中圣贤,不知有天下达者。出陈庄之后,知有先生国士无双,继先师之大统,乃当世圣贤,心向往之,故而请先生收小生为弟子。”
    这马屁拍的,陈初六听了忙道:“吾非圣贤,愿为马融,传道授业解惑也。”
    马融是东汉时期的人物,郑玄到马融处学习,郑玄学成要离开,马融感叹说:“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陈初六意思是,我愿意当马融,将自己的道传授给你,让你将我的道传去别的地方。
    陈思怀不知这个典故,听了这话,却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间,李成启忙是道:“思怀,你还不拜谢,快行拜师礼!”
    “弟子陈思怀,拜见先生!”陈思怀赶紧伏身三拜,又从桌上拿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陈初六看了看李成启,心中有些无奈,怎么就点破了呢?陈初六还想着,故意设一句话,让陈思怀听不懂,随后再加几句训诫。
    从进屋开始,陈思怀十分谦恭,也算机灵,但陈庄出来的人,还是会有些自卑的。陈初六想看看他的承压能力如何。只要陈思怀表现得还算可以,不怒不溃,就可以收为弟子了。
    但被李成启点破了,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应了这个先生,吩咐道:“先去下去歇息吧。”
    “是,先生。”
    陈思怀退了出去,屋中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了,周氏拍了一下陈父道:“他爹你瞧见没有,咱们儿子真有教书先生的气派!”
    “瞧见了瞧见了,先前他考中举人的时候,我就打算让他开馆教书算了。”
    陈初六闻言汗颜,李成启也是笑道:“贤婿少年砍成,天资聪颖。对了,贤婿,你不怪我爱才似渴吧?”
    陈初六摇摇头:“事已已矣,为之奈何?不过,岳丈呀,这陈思怀年纪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年纪是小一些,但年纪小,才好教嘛。老夫看人很准,这些日子,老夫观他也少年老成,将来或许真的能传你的道。”
    “唉……”陈初六叹了口气。
    “亲家说得对,年纪小才好教。儿啊。你看你弟弟善修,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你也上上心?”
    “爹,娘,家人教不了,太亲,下不去狠心。要是想让善修学东西,你们二老不能心疼,得找个严师。”
    一说到要找个严师,吃住在人家里,数月半年见不到,周氏和陈父这心里就不好受起来:“交给外人,我们怎么能放心得下呀?”
    “交给外人,自是不放心了,但交给我,也没用。倒不如……”陈初六嘿嘿一笑,看向了李成启:“岳丈是自家人,人品学识都信得过,而且岳丈赋闲在家,时间大把大把的有,他和善修不太熟。善修要读书,岳丈是当先生的不二人选。”
    李成启听了胡子一颤一颤的,看陈初六一脸不怀好意,显然是对刚才的事情有点介怀,他叹了口气,只好道:“老夫也是进士出身,若是亲家不嫌弃,可代为管教一番。但老夫等到女儿产子之后,就回临川了,不知善修可否跟着过去。”
    “回临川?”
    “不错,来年这个时候,我又带着善修回汴京。”
    陈守仁和周氏对视一眼,眼看还是有许多不忍,陈初六在一旁道:“爹,娘,汴京过于繁华,什么事情都要,善修也长大了,去临川待上一两年,比在汴京要好得多。到了临川,他也是当少爷,不会吃苦的。”
    陈初六这话,算是劝动了他们,陈守仁一句话拍板了:“就这样了,烦请亲家严厉教导善修了。”
    李成启点点头:“虽是一家人,但拜师礼还是要有的,不要多贵重的东西,但一定得让善修凭自己的本事弄点什么来。”
    “这是什么规矩?”
    “凡名师,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爹,娘,你们放心就是了。”
    陈初六一家人也乏了,各自回屋睡觉,陈初六则到赵雅房里睡着。一夜无话,到第二天早上,赵雅推了推陈初六:“官人,醒一醒。”
    “嗯?怎么了?小虎又画地图了?”
    “不是,你看门口外面,站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
    “人?”陈初六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色,发现也才五更天,要是上朝,陈初六这个时候该起床了,可最近冬至沐休,又是大雪封山的,陈初六会赖到中午。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门口,的确有个人影在那里。陈初六喊了一声道:“谁在门外?”
    随后传来一个声音:“弟子陈思怀,聆听先生晨训。”
    晨训?寻你马蛋,小爷只有晨伯。陈初六压住了自己心里的愠怒,披了一件大衣起来,走到门口,寒风一吹,看到陈思怀冻得瑟瑟发抖,愠怒也就消失了,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候在这里?”
    “闻鸡起舞。”陈思怀冻得有些哆哆嗦嗦道:“弟子来候着先生起来。”
    “啧啧……”陈初六嘬了嘬牙花子,心说这个陈思怀,向学的心倒是不错,叹了口气道:“即日起,为师先教你一条,你听清楚了。”
    “弟子听训。”
    “睡要睡得自然醒,你随我治学,从此以后不必闻鸡起舞,起这么早有什么用?治学要重效率,要学会事半功倍。现在让你做一件事,回房里再睡两个时辰。睡不着,也得给我躺在床上。”
    “啊?”陈思怀抬起头来十分不解。
    “啊什么啊,以后再敢这么早站我房门口,小心我逐你出门!”
    “是,先生。”
    “行了,赶紧回去睡觉,为师也要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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