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走出卫生间,我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背靠着墙微微垂头玩着手机的程意诺。
我把手上用来擦干水珠的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心里对程意诺出现在这里纳闷不已。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玩手机?
当然,他在这里玩手机对我并没有一点坏处。
而且,反倒是我还不得不承认,他此时此刻低头玩手机的样子颇有几分赏心悦目的赶脚。
总之,比他张开他那张能气死人的嘴说话的时候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简直就像是一部我曾看过的经典电影里拍的一幕着名场景一样。
微风轻轻吹动,黑色发丝随风飘动,从窗外照耀进来的温暖阳光也在男孩精致好看的眉眼上柔柔浮动……
不过这里没有风,也没有温暖阳光。
就只有亮到刺眼的温暖灯光……
哎,管它的,反正总之,养眼就对了。
而且我敢说,要是现在有同好中人跟我一样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见这幕场景,一定也会忍不住觉得眼前一亮。
可尽管如此——
也还是不对啊。
我下意识地侧头朝顶上看了又看,确定是【洗手间】叁个字无误后,方才转回头来。
然而,心中的纳闷之感却更重了。
竟然喜欢站在厕所门口玩手机——
难道……是为了呼吸一些与众不同的新鲜空气吗?
……厉害了。
对此,我只能说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所以不怪我进不了麻省,而人家却轻轻松松就考上了,果然是吃尽了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苦。
秉着对学霸的佩服与尊重,我特意走向来时的另一边,准备绕个扇形远路,简而言之,就是要尽可能远离一旁正安静玩着手机的大佬,让他能够拥有充足的空间来尽情呼吸。
然而,就在我自觉到都已经快要挨着地毯边边的墙缝上走了时,“秦甄。”
蓦然的一声让我被迫停下了默默急行的脚步。
?
……敢问这位学霸您不专心呼吸您需要的新鲜空气,叫我有何贵干?
而且叫的还是我的名字,而不是什么恶心巴拉的“小甄妹妹”,让我想装傻当听不见都不行。
“Hellow……有事吗?”
我面上露出礼貌而和煦的微笑,心里却在恶狠狠地想,你最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毕竟我才没有你那种喜欢在厕所门口玩耍的奇怪癖好!
“嗯,有一件和你我都有关的很重要的事。”
笑着说完,程意诺收起手机,大踏步地朝我走来,然后很是大方与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朝和我来时不同方向的另一边走去。
???
此时此刻,我心里一万个懵逼。
他刚刚说了什么?
——和你我都有关的很重要的事?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事?
什么事是和我俩都有关的很重要的事?
在一个接连一个的疑惑生出之后,相继产生的,便是心中滚滚翻涌着的浓厚到千军万马都抵挡不住的好奇。
不会吧,不会吧——
是我一直期望的那样吗?!
在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无边的愧疚之后,无良的这货突然跟个陡然乍富的暴发户一样良心大发,打算把背后的所有真相一股脑儿地告诉我这个曾被他冷酷无情地利用了的工具人,借以赎罪,从此金盆洗手?
等下,还是他刚刚才发现任凭他自己一个人也搞不出来什么大风浪,然而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以就索性想把我这枚小棋子彻底给拖下水,积极谋求开展共建合作,今后共商大计?
然而,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我便在心里狠狠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身上的每一根舒张开来的毛孔也都在疯狂摇曳,诉说着内心强烈不愿的抗拒。
不不不——
Nononono……
如果是这样,那我一定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先不说狡兔死走狗烹的千古道理,因为,就算是承诺以重利万金让我辅助他谋朝篡位,我自认也没那智商和能力啊!
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我看我还是乖乖做条咸、不,艰苦奋斗的音乐人吧。
毕竟血腥风雨江山万里到头来一场空的例子也不是少数,正所谓,平平淡淡才是真。
等等……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看了太多杂七杂八的电视剧和电影——
所以,把事情给想得太过黑暗和过于复杂了?
说不定,人家其实就只是在刚才尽情呼吸新鲜空气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自然界中还未被人发现的全新规律,然而我这个意外路过的路人甲“有幸”在无知也无觉的情况下见证了这场科学奇迹的神秘诞生,因此被迫被他拉着去洗耳恭听这位未来诺贝尔得奖主的“光荣发现之路”……
毕竟人家可是在麻省理工求学深造过的经济学硕士,全身上下都发散着独属于学霸的光芒和气息。
呼吸的是上层空气,看的是空间微粒,想的是宇宙浩瀚星际……
等下。
我刚刚好像用了一个词,拉着?
随后,我有些后知后觉地将发散在前面后背上的视线缓缓收回来,再低头逐一聚焦到因为被一只大手密不可分地紧握着,因而一直源源不断地传递来热度的左手上。
靠!!
这欺人太甚的无耻之徒——
我晃了晃被前面这个没脸没皮的无耻之徒紧紧握着的手,然后再抖一抖,试图把紧紧包裹在它外面的那张牛皮鲜给抖掉,这样我的左手就能随之重获自由。
然而这张牛皮鲜显然用了502胶水的升级版602,任凭我怎么抖都抖不掉。
于是,我开口,“程意诺,你放手。”
毫无回应。
而且我的左手依然被他的手包裹着,甚至,在我说完话后它还隐隐收紧了些。
过分了。
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Let go of my hand!(放开我的手!)”
岿然不动。
好了,很显然,我前面这个人年纪轻轻就已经不幸耳聋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食其力,自力解救。
比如,先变抖为甩试试,然后再多用点力试试,同时还要上下左右都抖一抖,再甩一甩试试——
“别摇了,你的手在说它很累。”
它不累!
——因为我才累好吗!
累死了……
我满怀心疼与怜惜之情地揉了揉好不容易才从“大魔王”魔爪解救出来的“小媳妇”左手,然后蓦地抬头对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怒目而视。
“叫你放手你不放,现在害得我的手变成了这样……你看见没有,连轻轻晃一下都晃不动了,完了,它变成伤残人士了,你得……”
一脸愤慨地说着,我还特意为我的“索赔方”从多个角度展示了一番我的左手“严重受伤情况”,同时形象地晃了晃,表示它是真的因为你不幸从一只完好的手沦为了一只废手。
所以,你得负责,你得赔钱,你还得养着它,天天照顾它,让它吃好喝好玩好……
然而,后面的这些伟大夙愿我一个都没能说出口。
只因为,一个眼神。
一个让我心里渐渐发毛到很不爽的邪恶眼神。
或许最后是因为我仿佛在看变态的视线太过明显与赤裸,程意诺缓缓收起了方才那种让我忍不住准备伸手抱住自己的发毛眼神,随后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道,“既然是我的原因,那我也不会逃避属于我的责任。我会对你的左手负责,不仅会养着它,把它养得油光水滑,我还会照顾好它,天天给它做按摩和理疗,确保它会在我的倾心照料下早日康复……”
他的话听得我莫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明明表达的恰好就是我心中想要的那个意思,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为什么听了他的话以后,我却感觉我的手好像已经不再是一只手了,而是一只待烤的白嫩猪蹄……
阔、怕。
我赶紧摇了摇头,摆摆手,快速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想我的手刚刚应该是患了什么创伤后应激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着,我还用力摆了摆我的左手,佯装一脸欣喜道,“你看,它现在已经好了,完全不需要再治疗了,所以你就放心吧……”
“是吗?”
程意诺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晃个不停,存在感十足的左手,然后再意味深长地看向我,轻声笑道,“原本我都已经做好照顾它一辈子的打算了……”
“现在,可惜了。”
闻言,我顿时惊恐万分地疯狂摇头。
不可惜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
与此同时我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尖叫,天啊噜,这人说话好吓人,就跟电影里那个喜欢吃人下酒的食人医生汉尼拔一样,整得我心里慌得一匹……
尤其是那句什么照顾它一辈子——我怕是要在他的肚子里待一辈子吧!
“秦甄,”
闻言,我猛地竖起耳朵,心里随之敲起小鼓,咚、咚、咚……
“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哈哈哈,太有趣了……”
我……我默默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笑吧,笑死你不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