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寝殿!
宋卿源当即恼意,想直接踢她下去。
但许骄应当是困极了,爬上床后,迷迷糊糊摘了玉簪,微微松了松衣领口,乌黑的秀发垂下,堆在修颈锁骨处,人一头钻进他被窝里,侧身咸鱼躺,霸占了他大半张床。
宋卿源整个人僵住。
刚想这家伙简直胆儿肥了,目光却不由凝在她敞开的领口处,因为是侧躺,宋卿源隐约觉得有些微妙,又莫名想起方才她摘玉簪时,青丝墨发垂下时,令人心动的一幕。
宋卿源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准确得说,是根本没睡。
想着平日里总像个跟班一样一直跟着他的许骄,因为一幅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模样,他总是多关照她。譬如让她借熬书的理由,来他这里蹭吃蹭喝。也见她拿弓箭实在吃力,同袁将军说免了她的射箭课,她高
兴得不得了。
但眼下,这些浮光掠影似在宋卿源心中簇了团火。
他要想知晓许骄是不是女子很容易……
但他没有,他在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她是许叔叔的“儿子”,因为梁城水患,岑夫人将她送来他这里避祸……
他纠结了一宿没合眼的难题,在临近天亮时,忽然被咸鱼翻身抱住。他整个人僵硬住,不用去试了,她贴到他身上,将他当被子一样抱住不说,还夹住,他当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看着她的脸,平日里就觉得她生得娇气,且过于清丽明艳,绿鬓红颜。到当下,才知晓这清丽明艳是女子的时候有多好看。
再往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习惯了看她时,不别扭,不脸红,不表露,不拆穿。
她也继续留在东宫,在他羽翼下,慢慢成长,同他一道从东宫步入朝堂,从年少时的默契到君臣间的信赖。
他登基时,并非没有风浪。
但所有的风浪里,都是许骄陪着他……
宋卿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尚在东宫的时候,父皇命他去南边视察。他若不在,她女扮男装留在东宫怕会穿帮,她是太子伴读,他让许骄跟着他一道前去。中途一直安稳,直至遇到刺客,她当时吓得动弹不了,眼看刺客手中的刀扎向她,他一颗心仿佛坠落深渊谷底。他上前替她挡了那一刀,刀刃刺进他后背深处,太医说再多一分都会要他的命,但那时候的他,最害怕的,是没有许骄。
直至眼下,他后背处还有一道骇人伤口。
早前那把戈壁之眼也插在刺客心头,随刺客一道落入江水。
他也是那时才忽然意识到,在他顾及不到的地方,许骄随时可能因为他殒命。
他怎么可能让她来梁城?
梁城周遭的水利兴修了十余年,动用了国库中巨额部分,梁城水利若是空壳,这笔亏空去了谁囊中?
能有胆量动这些手脚的人,连他都未曾放在眼里。东窗事发后,直接想淹了梁城,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这样的人,许骄动不了,还会招致祸端。
他护了她这么久,不是让她来这里送命的。
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梁城的祸患并非一日能除,他需缓缓为之。
眼下,京中才是最安稳的。
“陛下。”暗卫入内。
宋卿源放下手中匕首,淡声道,“说。”
暗卫拱手应道,“相爷安好,今日也是上午在家中办公,晌午过后才去的政事堂和翰林院。”
宋卿源微恼,给她能耐的!
第018章 外祖母
许骄的惬意,截止到岑女士回家为止。
刚开始的时候,许骄以为岑女士是在支持她的工作,总让敏薇准备消暑的凉茶给来陋室同她商议朝中之事的官员。但过了两日,许骄终于摸清了岑女士的意图——每日来见她的朝中官员在陋室苑中排起了长龙,既是长龙,就说明人多,人一多,那年长的,年纪合适的便都有……
许骄头疼。
“岑女士,我是在工作!”许骄郑重向岑女士提出。
这几日,岑女士但凡见到朝中的年轻官员,尤其是年长自己一些的,年纪相当的,或是稍微年少一些的,岑女士都会很关注这些朝中的“年轻俊杰”。许骄要一面处理朝中政事,还要一面竖起耳朵做贼似的,亦或时不时就要瞄岑女士一眼。
许骄言罢,岑女士叹道,“我就看看,朝中有没有人品才学兼具的青年才俊,你日后不在朝中了,还能胡诌是你们相爷的妹妹,看看能不能将你嫁出去。”
许骄恼火,“我又不是嫁不出去,而且兔子不吃窝边草……”
但话音刚落,岑女士一幅了然模样。
而后母女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会意看着对方笑了笑。
……
第二日,许骄就搬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后苑是有留客房的,留客房的目的就是怕朝中政事太多,处置不完,可供朝中官吏在政事堂暂时歇脚用。
许骄干脆直接住下。
这里虽然没有家中舒服自自然,而且不能像在家中一样赖床,睡美容觉,但家中有岑女士啊!
许骄终于觉得安全了,不用日日提心吊胆,怕岑女士打她下属的主意。
许骄又为了许小仓和许大仓的鼠生安全,将许小猫抱了来政事堂这里,顺道给自己解闷,潜意识里也是想体会下,天天看着自己宠物办公的心情是不是会更好些的心态……
在政事堂的几日,许骄都一心扑在朝事上。
政事堂枯燥得连许小猫都没有上蹿下跳的乐趣。
而朝中诸臣也都纷纷发现,自从相爷搬到政事堂入住,朝中的节奏都跟着变了!
【太可怕了,相爷他都搬到政事堂去住了!】
【陛下不在,相爷的工作狂属性变本加厉!】
【前天还让我送卷宗过去,我今日还没弄好,今晚要还没弄好,会不会让我表演生吞卷宗……】
【我已经开始想念陛下了,陛下什么时候回京~】
……
政事堂的几日,许骄挨个将六部捋了一遍。
宋卿源早前让她在明和殿整理的待办,早就让翰林院下放到六部过,六部的人都以为她刚回来,不少事情都先做了稍许就开始糊弄了,但谁知道她真的问起第二轮,还一条一条的过,将六部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说,之前因为陛下在过问梁城的事情而耽误,回头这就去办,马上办,立刻办!
六部的官员虽多,但手上的事情更多。工作是做不完的,尤其是朝中之事,一眨眼就会堆积如山,谁都愿意先做简单上手的,难啃的骨头留到最后。
眼下,相爷在亲自盯骨头。
她盯着,六部就只能去一口一口的啃。
啃多了,六部也都知晓了,每隔两日就要来相爷跟前汇报一声骨头啃的进度如何了。
相爷认可了,就可以继续回去啃骨头。
相爷不认可,就得坐在政事堂现场啃骨头,就在相爷眼皮子底下,压力如同暴风骤雨席卷,没有人愿意再坐一次……
总归,这几日相爷主事朝事,该清算的清算,该推进的推进,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一处接一处的过问,朝中人人都不敢马虎,通通夹紧了尾巴做人。
虽然不早朝了,但也并不比早朝时轻松啊~
终于,整整五日过去,朝中欢天喜地盼来了相爷休沐,喜大普奔!人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回了陋室,许骄累得一头栽在床榻上,“岑女士,我先睡会儿,政事堂的床太硬了。”
宋卿源不在,朝中从鸡毛蒜皮的事到十万火急的事,都需她过问,也亏得政事堂和翰林院离得不远,否则她连往返政事堂和翰林院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搬去了政事堂暂住,她怎么见哪哪都是活儿,怎么比早前宋卿源在的时候还要忙碌些?!
床榻上,许骄忽然意识到不对!
她这哪是滋润日子啊?
过滋润日子的人分明是宋卿源才对!!
宋卿源跟着沈凌去梁城,路上都要做暗卫
打扮,事情都由沈凌在做,他只要跟着,看着,听着,在背后指挥着就是。而且,这一路上又不能太扎眼,要低调行事,更不需要他时时刻刻指挥,关键时候使使眼色,私下知会沈凌一声就是。比起他在宫中的时候,天不见亮就要早起早朝,早朝结束后还要在明和殿中见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堆,等终于见完官员,还有批不完的折子等着他。
而现在,这些事情统统都是她在做!
他才是最滋润的那个!
许骄手抖了抖,亏她还乐呵呵得在那里高兴了十余日,眼下才忽然反应过来。
许骄一把揽过许小猫,揉在怀里,“许小猫啊许小猫,你猫生艰难啊,哪里玩得过大资本家……”
许小猫才不管那么多。
她怀里很舒服,许小猫使劲儿蹭了蹭。
……
岑女士来的时候,许骄已经抱着许小猫睡着了。
一人一猫,睡得都不怎么老实。
敏薇和六子这几日都跟着许骄去了政事堂照顾起居,知晓她起早贪黑,机构一大就臃肿,诸事都需要许骄怼。岑女士伸手摸了摸许骄的额头,轻轻叹了叹,敏薇应道,“小姐这几日,日日都在忙碌,累坏了。”
岑女士淡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岑女士淡淡垂眸。
***
休沐结束,许骄重新回了政事堂。
惠公公却早早来了政事堂中等她,“相爷,您来了。”
惠公公并未同大监一道跟去庆州灵山祈福,留在宫中照料。
每日,惠公公都会去陋室,或是来政事堂看她。嘘寒问暖也好,让宫中的御厨做了她喜欢吃的东西送来也好,见她太累,还会嘱咐她赶紧去休息了,不然陛下回来会说他没照顾好她,会挨板子的~
惠公公和大监都是宋卿源身边的人,宋卿源不在,惠公公接过了不让她挑食的活儿。眼下还早,这是连早饭都要管了?
许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