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传来动静,陆封州停下脚步,眉眼间有些许不悦浮现,“你想直接被开除?”
明维将纸巾揉成团握在手里,快步跟过去道:“谢谢你的纸巾。”
“还有事?”陆封州并不买他的账。
明维看向他的瞳孔逐渐变得黯淡,他抿着嘴唇不说话。
陆封州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衣角就被人从身后松松拉住了。明维语气怯生生地开口:“谢谢您今晚帮我,可是——”
他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
“可是?”陆封州耐着性子等他的下文。
明维慢慢扬起脸来,欲语还休地对上他毫无波动的眼眸,眉间皱起浅浅的褶皱,下垂的眼尾无辜尽显。
“抱歉,”松开他的衣角,明维摇了摇头,“没什么。”
渐渐看穿他的戏路,陆封州眼底掠过一丝兴味,嗓音却依旧淡漠如常:“有话就直说。”
明维垂下头来,似是难以启齿般轻声道:“您如果就这样走了,那位客人还会回来报复我。所以,您能不能再帮帮我?”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陆封州问。
是想要自己带他出去开房过夜,还是想要自己直接包下他?对于他接下来可能会提出口的要求,陆封州已经能猜个大概。
“能不能留一样您的东西给我?”明维说。
这是陆封州没能预料到的,盯着明维那张看似单纯的脸看上片刻,他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你知道我的袖扣价格在几位数吗?”
明维表情温顺地眨了一下眼睛,“用完以后我会还给您的。”
既然承诺过东西会归还,那么下次见面和接近的理由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他没想到明维分明连谎都不会圆,玩起心思来却不算太蠢。
剧本虽然差劲,演员也还不够火候,但也不是不能看下去。
没有拆穿他心中的盘算,陆封州垂眼摘下左边的钻石袖扣。
明维高兴地伸手去接,指腹不小心蹭到陆封州干燥的手掌纹路,他如同触电般飞快缩了回来。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陆封州眼底再次泛起轻微的哂意。
殊不知这回明维不是装的,即便只是轻微的肢体接触,也会让他紧张到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来。
包在掌心内的纸团已经被湿意浸润,明维紧紧握住那枚钻石袖扣,大脑空白地张了张嘴巴,一时半会除了道谢,想不起其他能说的话来。
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陆封州语气淡漠地吩咐:“东西好好拿着,丢了你赔不起。”
明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张口应道:“好的。”
时间已经不早,陆封州来停车场原本就是要开车离开,被明维耽搁的这点时间,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他不再多作停留,转身就要离开,背后的衣服却再一次被轻轻抓住了。
明维忽然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陆封州眉间难掩不耐地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
似是对他话里的情绪浑然不觉,明维偏了偏头,换上人畜无害的语气问:“哥哥把自己戴的袖扣送给我,哥哥的女朋友不会介意吧?”
第4章 维维
可惜明维到最后也没能套出来,陆封州现在是不是单身。这不是对方第一次给他东西,虽然陆封州大概率已经不记得,东西也早在很多年前就被他弄丢。
而现下手中这枚袖扣还是他主动开口要来的,明维没想到在陆封州面前示弱的办法这么好用。
他将袖扣拿在手里端详片刻,贴身收进裤子口袋里,搭乘电梯返回楼上。他没有再去自己负责的包厢,而是直接回了员工休息室。
容林也在休息室里,身侧围了两三个同事,其中就有程小北。
同事语气难掩羡慕地问:“容容,听说今晚陆总叫你进包厢里了,你跟陆总说上话了吗?”
“说上了,但是不多。”容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总让我给他倒酒,还给了我小费。”
程小北脖颈不自觉地往前伸了伸,情不自禁地夸赞道:“容容你好厉害。”
容林坐在他们中间,闻言眼眸轻垂,抿着嘴唇笑得愈发腼腆起来。
明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也没有离开,而是单独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等所有人都出去后,他才起身打开自己的柜子,将口袋里的袖扣拿出来,想要放进柜子里。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容林一边说着“我进去拿点东西”,一边回头往门内走。
下一秒,他将视线投向明维拿在手中的钻石袖扣。
察觉到容林的注视,明维没有转头,动作干净利落地将袖扣放进柜子里锁好,他收起钥匙往外走。
期间与对方擦身而过,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汇。
从休息室里出来,明维在对面走廊里站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五分钟以后,他又返回休息室里,将袖扣拿出来贴身放好。
几个小时后回来换制服下班,他的柜子就被人撬开了。柜门歪歪斜斜地挂在旁边,上面的小锁已经坏掉,柜子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你没在柜子里放贵重物品吧?”旁边的同事凑过来问。
“没有。”明维顿了顿,“怎么了?”
“你身后那排柜子,运气不好都被撬了。”同事抬手指向他后方,“听说是凌晨有人进来偷东西,可惜人跑了没被抓到。”
明维转头环顾一圈,果真见到不少柜子上的锁都已经被撬坏。他最后看向容林的柜子,不出他所料,对方的柜子是完好无损的。他突然回忆起来,运气不好遇上偷窃的这些人里,有两人曾经在公开场合和容林闹过不愉快,最后以被罚扣工资的处理结果告终。
没有深究今晚的事故是意外还是人为,一如他也没打算浪费精力去思考,容林在程小北被关的这件事里,扮演怎样的角色。明维隔着口袋摸了摸陆封州给他的袖扣,神色如常地开始换衣服。
接下来的几天里,明维没有再见过那位被丢出电梯的客人,领班那边似乎也没有收到过有关他的投诉。倒是他没有想到,和陆封州的第三次见面会来得这样快。
他是在楼下大厅里遇见的陆封州那行人,对方这次过来似乎是场商务局,没有再卷袖子解扣子,而是穿着服帖挺括的深色西装,领带打得精致而严谨。
同行的那些人也无一例外都是西装革履,从头到脚事业有成衣冠楚楚的派头展露得淋漓尽致。
明维送完客人回来,恰好撞见会所经理引着人朝电梯口走。他离电梯不远,走到电梯旁替他们按下电梯键,只为了借着这个机会多看陆封州两眼。
幸而陆封州身边虽然人多,但他走在中间却比所有人都要高,明维的目光轻而易举就能追上他。
对方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一直到迈入电梯内,视线也没有往电梯旁偏移过半分。经理最后进入电梯,转身叮嘱门外的助理,挑几个人带去五楼包厢。
他们说话的时候,明维就垂眼站在电梯外,抬手替他们按住电梯门。
离门边最近的那位客人,冷不丁地就伸出手来,叠上明维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兴致盎然地问:“你是这里的服务生?”
明维仍旧是垂着眼睛,嗓音平稳地回答:“是。”
对方闻言,什么都没有说,只将手放了下来,视线却毫不避讳地在他脸上转了两个来回。
旁边的经理心思何等敏锐,立马就会意过来,冲明维招招手道:“你也进来吧。”
送上来的机会,明维自然是不会拒绝,他顺从地抬脚迈了进去。
那位客人没有再看他,却是变相默许了经理的自作主张。
客人不开口,明维依旧没有进包厢的资格,他最后留在门外,一双眼睛目送陆封州的背影消失在包厢门内。
助理很快就带了少爷上来,几个少爷进门以后,轻车熟路地分散开来,紧紧挨着客人身侧坐下。唯独陆封州两侧都是空的,大家都对这位陆总不喜生人近的习性了如指掌,没人敢自讨没趣地去惹他不快。
在电梯里和明维搭话的那位沈总,此时也伸手推开主动贴过来的年轻男孩,伸手捏住他下巴略作打量。两秒过后,他兴致缺缺地松开男孩下巴,吩咐他道:“你去把站在门外的人叫进来。”
男孩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起身去开包厢的门。这时候容林恰好也已经到包厢外,男孩首先看见的是容林,下意识就想张口叫容林。余光里发现明维闻声回头看过来,他又转过目光去观察明维。
看清明维的脸时,男孩心中又不太确定起来,他最后放弃比较,索性将两个人都叫了进去,说是里头的沈总找。
分明容林离门更近,男孩替他们让开路以后,对方却侧了侧身体,神色略显紧张地朝明维小声说:“你走前面吧。”
明维从不在陆封州以外的人面前伪装,他毫不客气地越过容林,率先抬步走向门内。
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来推断,容林大概是沉默而又安静地跟在自己身后。明维收回发散的思绪,停在陆封州那些人面前。此前在电梯里,并未仔细观察过陆封州旁边的那位沈总。
眼下借着包厢里暧昧靡乱的灯光,他发现这位戴金丝边框眼镜的沈总,年龄似乎也才三十出头。他让男孩叫进来的人是明维,此时却像是对容林更感兴趣,下巴朝明维身后的方向点了点,“你跟在他后**嘛?到前面来。”
明维视线悄无声息地滑向左侧那面宽大清晰的镜墙,看见容林垂头躲在自己身后的阴影里,似是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措的气息。
他的身高和骨架比明维小巧,藏在他身后的温顺姿势,反而衬得明维有些气势凶悍。明维的目标不是面前的沈总,他主动侧身朝右方退开,直接将容林整个人暴露在灯光下。
容林状似镇定地仰头,还未完全对上沈总毫不遮掩的审视,白皙的脸颊上就先泛起薄薄的红晕来。
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明维默不作声地挪到陆封州面前,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陆封州的可视范围。
包厢外响起敲门的声响,有其他的服务生进来送酒。陪酒的少爷纷纷替客人倒酒,唯独陆封州和沈三面前的酒杯没人动。沈三朝容林勾勾手指,“你叫什么?”
容林答得乖巧:“沈总您好,我叫容容。”
没有去核对他胸牌上的名字,沈三径直吩咐他道:“去给陆总倒酒。”
倒是站在旁边的明维,还神色略带诧异地撩了撩眼皮。
仿佛一早就等着这句话,容林绕去明维身后,弯腰替陆封州的酒杯倒上酒,又将酒杯端起来,笑容干净地送到陆封州面前。
陆封州原本没打算接,但察觉到斜侧方明维灼灼盯着看的目光,临时改变主意,伸出手去接。
小插曲来得太快,没人看到原本要摸杯身的陆封州,是怎么触碰到容林手指的。容林羞得指尖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失去支撑的酒杯不受控制地歪了歪,晶莹透明的酒液就从杯口流了下来,滴在陆封州靠近大腿内侧的位置。
陆封州将酒杯扶正,脸色看上去有些冷。
容林惊慌而又愧疚地道歉,甚至紧张得语无伦次起来。
明维反应更快地转身去抽了干净纸巾,走过去想要帮陆封州擦。
前一秒还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容林,立刻顺理成章地拿走他手中的纸巾,隔着薄薄的西装裤,动作轻柔地按在陆封州的腿上,沿着他大腿内侧往里擦去。
陆封州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再让他继续乱动,即便没有开口说话,周身气压明显有些低。
明维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向陆封州握容林的那只手,仿佛随时都能化成实质,将陆封州的手勾穿。
容林停下不动了,任由陆封州握着自己的手,眼眸茫然而有无辜地抬起,试图望进他漆黑深邃的眼底。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容林差点摔倒,陆封州主动伸手去扶的画面,明维不自觉轻轻蹙眉,垂在裤缝边缘的手也跟着握了起来,前所未有过地觉得,时间会是这样漫长而又煎熬。
他此时只想动动手指头,将面前的进度条飞快往前拖,直接跳过这样的剧情和场景。
可惜这不是电视剧,他面前也没有任何显示时长的进度条。
因而他也没能意识到,这点对他来说太过冗长的时间,放在手表上,仅仅也只是秒针走出一两步而已。
陆封州放开容林的手,没有去看对方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被自己施力掐出的红印,而是抬眼扫向站在容林后方的明维,沉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