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来,你怎么不拦着?王瑾晨忧心道。
小奴也想啊,可是人家菜都买来了,还都是郎君您平日里最爱吃的。
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
她说是李尚书的授意。小环打断道。
咚咚咚暮鼓从宫中传出,城楼上的鼓应声而起,休市时间到!
王瑾晨从马上跳下,马给你,鼓声停止之前能赶回去的。
啊?小环牵紧马匹,那郎君您呢?
我就不回去了。
可是李姑娘的一片心意
已经休市了,我难道要回去留她在家中过夜?王瑾晨拉下脸,此事若是传出,我与她日后要如何说得清?
也是哦小环伸出手挠着耳后,那郎君在神都人生地不熟的,不回家要去哪儿?
王瑾晨瞧了瞧四周,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旋即将人扶上马。
那李姑娘要是问起来小奴该如何回?
这个就当做我今日给你的任务,去吧。王瑾晨将马鞭塞到小环手中。
啊?小环嘟着嘴,郎君就会为难小奴。
咚咚咚鼓声从城墙四周齐整有序的传来,一辆轻快的马车从路边驶过。
姑娘,好像是王公子。掀帘的婢女望着车窗外说道。
第33章 定风波
城楼上站着一个穿官员红袍的女子,抬着手搭在后颈上扭着酸涩的脖子,你特意在闹市的酒楼里传见王瑾晨又给他写常科的推荐信,这事皇太后殿下已经知道了。
满神都都是暗桩与眼线,旁侧的命妇并没有惊慌,知道了就知道了,本来我只是写好放哪儿,寻思着他要是没你们说的那般好又相貌丑陋我便不给他,不过还好,等殿试结束母亲肯定要亲自召见新科进士,我那封信不就是恰到好处么?
可是婉吟之前说过不想让他做朝官引人注意,公主这样做是将他
我既有能力让他做官,便也有能力保住他,姐姐就放心吧,只要他经得起名利的诱惑便不会有事的。
咚
关闭坊门!坊正令几个坊丁在鼓声停止后将厚重的坊门关闭。
几丈高的坊墙将一座座居民坊隔绝开来,等一下。一名穿着襦裙的婢女疾步上前将关门的坊丁拦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铜钱塞到坊正手中,通融一下,我家姑娘要入内。
坊正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听到悦耳的碰撞声后将其揣回怀里,命坊丁停手开门,望着缓缓驶入的马车问道:姑娘不是修善坊的城民吧?
我们是北市景行坊的。
坊正大惊,景行坊?阁下是?北市靠近皇城,多为达官贵人与皇室宗亲所居。
坊正应该明白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婢女的警告让坊正闭了嘴,车夫便赶着马车在金吾卫查巡之前进入了修善坊。
缓缓前进的马车停在一个穿襕衫的贡士旁侧,车里探出一个年轻女子,王公子考完贡举不回家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眼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戏谑。
王瑾晨侧头,只觉得冤家路窄,明明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在这偌大的神都却偏偏总能遇见,误了归家的时辰,怕挨鞭子才寻到了这里。
是吗?女子有些不信,那适才为何见王公子这般匆忙又像是刻意在躲避什么人呢。
王瑾晨抬起头,方才在街道上的举动原来都被人看到了,寻思着难不成她一直在跟踪自己,在下只是个普通人,哪有什么人需要刻意躲避。
普通人?女子质疑道,是能得到长公主青睐的普通人吗?
王瑾晨皱起眉头,宋姑娘出现在这里是?
我回自己家难不成还要向公子报备?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女子盯着王瑾晨一动不动,眼睛望得出神。
【天后要称帝,日后江山要改为武姓,李氏宗亲怕是诸多磨难,但太平长公主不一样,天后欲要将公主下降给武氏,以天后的宠爱,加之李武两家血脉,无论是在武氏还是李氏当朝,太平长公主皆可全身而退,也必有权倾朝野的一日,这个人出身琅琊王氏,长公主亲自写推荐信必是想拉拢他,若有最受宠的公主相帮,何愁前途?
可是他与萧至崇的七妹私下里已经定了情吧女儿听闻萧公病逝之前萧婉吟还曾只身一人纵马飞奔去了江南,萧公病逝又被萧至崇派人带回来了,夺人所好会不会
你觉得他们两个出身悬殊,萧家人会同意这门亲事吗?你不知道那些世家将门第看得有多重,否则又为何会连皇室都瞧不起,功名爵禄于他们而言依旧比不上出身,将即便王瑾晨做了高官甚至是宰相,怕也是难成,况且如今萧氏举家都在戴孝宋之问转过头,疑惑的问道:你见了他,不喜欢吗?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都不了解他
这个好办,为父不限制你出入宅第,你有两年的时间,宋之问凑近小声道:不过人心隔肚皮,你出去时多带几个下人提防。
女儿知道了。
】
想着父亲的话,宋令仪便将车帘放下从马车内弓腰走出,公子既然来都来了,反正坊中不禁夜,奴家知道这附近有家酒楼,可否请新科进士小酌一杯。
还没有放榜,宋姑娘言之过早。
王公子中第已是敲定之事,这边请。宋令仪伸手示意。
我还没答应呢王瑾晨有些为难道。
奴家想公子才从宫内出来,身上应该没有带银钱吧,日欲幕,不知公子今夜要去何处歇息?
下马下得匆忙,又一直催促着小环归家,王瑾晨摸了摸腰间,分文未带。
见人面露难堪,宋令仪进而道:难不成公子要在外面过夜?这神都的夜色虽美,可风也刮得厉害。
宋姑娘这番话,看来在下是别无选择了?
奴家可没有强迫公子。宋令仪收回手径直朝前。
酒楼垂挂的长幡上除了一个硕大的酒字,还有两句用油墨写的诗。
字有些潦草,王瑾晨抬头念着,伊川桃李正芳新,寒食山中酒复春。野老不知尧舜力,酣歌一曲太平人。
这是家父的诗,草书也是家父所题。
宋姑娘。迎上前的小厮似认识宋令仪,您今日怎有空过来了?
宋令仪将视线挪到王瑾晨身上,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郎君长得好生俊俏,不过看着有些眼生。
越州解元也是日后的新科进士,头一回来洛阳你自然眼生。
郎君真是好风仪,来咱们店吃酒便是寻对了。小厮将二人迎入店内,咱们店的规矩,只要能对上所有对子便能免去酒钱,白增您一壶剑南烧酒。
我不喝酒的。王瑾晨回道。
这年头还有不喝酒的读书人?小厮扭头道。
王公子不喝酒是怕喝酒误事吧。宋令仪替其回道。
小厮将二人带到二楼有观景长廊的雅间,二位请稍等,菜与酒马上就来。
小厮转身飞快下了楼,跑到店家跟前嘀咕了一阵子,越州解元?宋姑娘带来的?
是,宋姑娘说他还是这一榜的新科进士。
店家惊道:皇榜还没有张,如何知道他一定中了进士,姓什么?
听宋姑娘称呼好像是姓王。
越州,王解元莫非是太平长公主看上的那位,旋即侧抬头盯着楼上大喜,快快,将笔墨纸砚拿来。
喏。
宋令仪靠着窗前的木榻坐下,望着四处走动打量的人开口道:除了妓院,洛阳的大部分酒楼里都有风尘女子,狎妓被视为风流,王公子可想试试?
啊?王瑾晨转过身楞道。
公子放心,这里酒楼里的只卖艺。
不用了。王瑾晨看着房中摆放了许多乐器,我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
是对音律还是?
人。王瑾晨跪坐在一把伏羲琴桌后,当今视狎妓为风流,文人墨客无不如此,是因为女子位卑而已,若换女子养男宠,则被视作不耻之举为人所诟病,我可怜她们,也可怜我自己。
这一番解释,使得宋令仪满眼惊楞的看着王瑾晨,奴家极少见到男子会替女子说话,尤其是这种不公平,旋即柔声问道:公子可懂音律?
略懂一二。
宋令仪起身,穿臂环而过的披帛随风拂动,随后缓步走到王瑾萱身侧,除了桌案上的伏羲琴旁边还挂有一把琵琶与羊角胡笳。
家父善琴,奴家自幼也习琴,但以琵琶居多,奴家今日能有幸听上一曲?
宋姑娘想听什么?王瑾晨抬起手轻压在琴弦上。
公子可会《定风波》?宋令仪问道,旋即又改口,只是教坊中一首未有什么名气的曲子,公子若是
攻书学剑能几何?王瑾晨拨动着琴弦,旋即双手压下笑道:这首曲子节奏极好,日后定会有才子填词,使之成为名词。
宋令仪取下墙上的琵琶,赏脸合奏一曲?
王瑾晨摸了摸琴弦,可是可以,只不过适才我试了一下音,这琴的音色差了些。
浑厚的琴音与琵琶声从楼阁内传出,低头吃着干草的骏马咀嚼着秸秆仰起脖子。
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女子婉转的唱声伴着琴音一起回旋在房中。
接近尾声之时,中指勾起的琴弦突然崩断,弦断的刺耳声将演奏打断。
宋令仪将琵琶放下,凑上前紧张道:流血了。
对突然凑近来的人王瑾晨慌忙将手缩回,起身离远了些道:没事,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你这般慌张,面红耳赤的,难不成一个大男人还怕被弱女子吃了不成?宋令仪打笑道。
男女有别,姑娘请自重。
二位客官~店家笑眯眯的拿着两壶酒步入房中,身后跟随的小厮还拖着一个朱漆木盘子,上面放着纸墨笔砚,郢州富水,乌程若下,都是上等的好酒。
还不等王瑾晨开口婉拒,宋令仪便抢先问道:这酒要如何能喝到,几钱?
不用钱,只要这位解元能对上我家出的对子赠上一副墨宝这酒我就送给二位。
可是这位解元不会饮酒。宋令仪又道。
店家将酒壶放下,拍了拍手,几个小厮抬着一些茶具进入房内,又将一张矮方桌收拾妥当,店家指着一桶清澈的水道:这是城郊的山泉水,刚刚快马送来的,茶是从蜀中来的早春新茶。
见人不动,宋令仪笑道:王公子可是舍不得墨宝?
倒不是舍不得,你说的这些都是名酒名茶,我的字能值多少钱?
店家听后开怀大笑,老朽经营此楼数十年,还从未见过士人会替商人考量的,解元放心,等您高中,咱们店皆您的名声所得可不止这些。
一刻钟后,店家带着一幅字笑吟吟的出了房。
王公子不愧是书圣的后人,那一手秀外慧中的字,倒是在男人里极少见到,宋令仪将煎好放凉了的茶送到王瑾晨桌前,就跟公子的人一样,也难怪她们说字如其人。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意味深长。
字是字,人是人,王瑾晨伸出手强行解释,随后又有些犹豫的缩回,好字未必是好人,举人进士做官者精通书法者不少,可是清廉正直之士又有几人呢?
不敢喝?宋令仪将她桌前的茶端起,抬手遮掩着一饮而尽,随后又替其倒了一杯,放心了?
王瑾晨才从考场出来不久,整整一日滴水未进,早已是口干舌燥。
奴家难不成还会在茶里下药?宋令仪盯着王瑾晨,旋即捂嘴笑道:可奴家能图你什么呢?
王瑾晨端起茶盏,男人遇到女人容易放松戒备,尤其是好看的女人,随后一口欣尽,将空杯倒转示意道:宋姑娘是宋学士之女,腐书网
砰!茶盏从无力的手里滑落,落定在木桌上。
公子难道不知道越好看的女子便越是难以对付,女人的话,信不得,宋令仪起身走到王瑾晨旁侧坐下,望着趴在桌子上陷入昏迷的人,用涂有蔻丹的手轻轻划过白皙的脸,图什么呢?旋即阴沉下脸,来人。
推门入内的人脚步轻盈,宋令仪见迟迟没有回应便抬起了头准备训斥。
你宋令仪抬头,哑然失笑。
宋姑娘真是好风雅。入内的女子风趣的笑道。
没有想到兰陵萧氏家的姑娘也会跟踪人呢?
第34章 未婚夫
两个时辰前景行坊
咚咚咚!从外被铁链锁住了门的房间里不断传出急促的敲门声,放我出去,阿兄!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