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时躺在医务处的病床上,几个保安还有老师死死盯着他,那神情想要吃掉他似的。汪教授牙齿紧咬着,指着他说:“他醒了,开除,开除这种学生!”
“我怎么了?”柏靖用手支撑起上半身,汪教授正跺着脚对他的辅导员说:“我课上怎么出了这种混帐东西,这小子到了社会上能有什么好,一个不尊敬师长的人能成什么大器!”
“我到底怎么了?”他茫然问,感觉脑袋一阵阵发胀。
后来王强来看望他,把事情告诉他了。当时他打完招呼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兴奋地拍着汪教授的肩高声叫喊:“老汪,你的作业我写完了,维多利亚时期地下小说的成因,操,真简单,你tm污辱我智商啊!”
汪教授当然不高兴,抚开他的手:“把老师当朋友我可以接受,不过你说话的方式不像一个大学生!”
柏靖绕到汪教授前面,竖着一个指头,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的答案是什么?”
“什么?”汪教授很不耐烦。
他一把扯下汪教授的假发,往他嘴里一塞,拍着肩大笑起来:“因为有一个疯子把那些闷骚文人的嘴堵住了,哈哈哈!”
柏靖在街上疯跑了一阵,像个神汉一样念叨古怪的话,突然直直地撞到电线竿上昏倒了,这个时候脸上居然还带着神经质的笑。
听完王强的话,柏靖突然从床上跃起,面色铁青,径直朝外面走。王强在后面扯他衣服:“你去哪,现在都十一点了!”
他愣在那,自语一声:“十一点了,太早了,我再等一小时!”
王强目瞪口呆地看他躺回床上,半晌才吐出一句:“柏靖,你疯了?”
“出去,让我一个人呆着!”
夜里十二点他去了自动售祸机,拼命地踹那台机器叫着“杜小琳”,这天晚上她并未现身。他对着夜空喊:“你骗我,你骗我!”
楼上一个女生指指点点说:“看,昨晚那傻子!”他想都没想,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对准了楼上那女生就扔过去,伴着玻璃的脆响,爆发出一阵女生的尖叫声。
柏靖气急败坏地回寝室,“嘭嘭”地拍门,楼道里有人抗议,他便大吼:“睡你tm的觉,到梦里找你的空老师吧!”
王强战战兢兢打开门,看见他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话都不敢说。
他合衣躺在床上,想了一会,便睡着了。半夜醒来,发热的头脑算是清醒了,他想自己必须找到杜小琳问出解除的办法,不然这么下去肯定要出更大的事。
接连两天他把自己锁在寝室里,学校的处分通知下来了,辅导员在院里替他求情,说他有精神上的问题,小时候自己的父亲经常打他,父亲就是戴假发的,那天是汪老师的假发刺激了他。结果处分由劝退降为记大过,另外汪教授换了假发!
第三天他收到一封信,寄件人的名字是王一森,他惊讶地打开,拉出半截信来看,信的开头很直接地写着:“混蛋,你居然害我!你居然害我……”
字很大,微微向左倾斜,简直像要戳穿纸背似的。他拉出整封信,一样东西掉了出来,只看一眼他就立即跳开来,因为那是一块一面光滑一面黑的铝片,边缘毛乎乎的,像是从什么上面剪下的一块。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心里也佩服起这个王一森,居然能想到这么一个嫁祸的办法,他怎么就没想到把易拉罐剪下来邮寄呢。
他从王强的抽屉里找了一把钳子,把那玩艺夹起来扔到外面去。一个想法浮现在他脑海,王一森是利用这东西害死杜小琳的人,也许他知道怎么解除亡灵嫁祸,大不了表表决心,跟他合伙驱了杜小琳这恶鬼。
他拿起电话打给当警察的舅舅:“喂,是我,舅舅!你能帮我找个人么,就在你们市,我把地址告诉你……”
阴谋
半日之后舅舅来电话说没有这个人,柏靖心灰了,难不成王一森怕被算计搬了家?
这天晚上柏靖接到一个电话,一个男人阴沉沉地说:“你在查我?”
“王一森?”
对方哈哈笑起来:“你找不到我的,我户口本上的名字不是王一森!小子,你tm少管闲事,那个女鬼跟你说什么了?”
“王兄,你误会了!”柏靖客气地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对方过了半天才开口:“这样啊,你等等,让我想想!”
对方想了一分钟,突然口气粗暴地说:“我不接受,滚犊子!以后少在那装相!”
他愤恨地一摔电话,这条道是彻底被堵死了,不禁心灰意冷。抱着脑袋坐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找一次杜小琳。
这夜十二点,她出现了,柏靖不客气地问:“我替你完成任务了,你快点把解咒办法告诉我!”
“你没完成!”杜小琳冷冷地说,“王一森打开看见就扔了,根本没摸,也没有被嫁祸,否则你身上的诅咒也就解除了!”
“你说什么?”
杜小琳冷哼一声:“你这么聪明,居然没想通这点。为什么这东西写着‘祸’,只要把祸嫁给别人,自己就可以解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
“是吗?”
“我是鬼,骗你有什么好处?我说的是真的!”
“你不早说,学校这么多人,找个替死鬼还不容易!”他兴奋起来,摸出五块钱塞进机器,带着“祸”的易拉罐滚出来,他伸手要抓,犹豫了下,找了两根树枝像筷子一样把它夹起来,脱下衣服,一层层包好。
看着他走远,杜小琳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她慢慢消融进黑暗。
因为时间太晚,回寝室之后他把衣服包起的饮料放在柜子里,躺下之后又不放心,拿出来,怎么也没有合适放的地方。干脆放到他最讨厌的老四桌子上,这样心里也有底了。
这夜睡得很安心,天亮之后抬眼瞅了下,饮料消失了。他假惺惺地问老四:“我随手放你桌上的饮料呢,你不会这么不要脸喝了吧?”
老四瞪着双眼:“我喝你东西?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要脸?”
王强突然说:“那瓶黑色的啊,我喝了!还不错,就是没汽!”
柏靖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他和王强是最好的朋友啊,怎么阴差阳错害了自己人……
这一天他仔细观察王强,他好像并没出现异样,或者这东西要隔一夜才能见效吧!傍晚的时候王强叫他去食堂吃饭,柏靖心一软:“出去吃吧,我请客!”他想这也许是王强吃到的最后一顿饭了,这家伙胆小怕事,遇到同样的遭遇谁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两人吃吃喝喝,都有些醉意,柏靖居然头歪在饭店的椅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看见王强在自己面前走动,脸对着脸看他,小声叫自己的名字。
后来的事情简直像在梦里一样,他看到王强从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用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中间是个黑色的有点份量的东西。王强拎着袋底把那东西倒在他身上,黑色的易拉罐掉到他手上,一阵阵冰凉刺骨。
他惊醒了,惊讶地看着手里写着“祸”的易拉罐,又看看王强:“你原来都知道……还一起害我?”
“对……对不起,我是被逼的!”他转身冲出去。
柏靖追出去,王强很快跑没影了,背后有辆卡车冲过来,临到跟前才突然鸣笛。柏靖惊出一身冷汗,赶紧闪到旁边去。
他已经发现一个规律,这东西碰的次数越多,灾祸的等级就越来越大!开始的时候只是幻视,然后是汪老师的事,至于下一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条狼狗突然挣开主人的锁链,吠叫着从路对面冲向他,他想跑,突然感到一阵阵眩晕,大脑竟突然一片空白……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寝室门外,两手沾着血!
“血?”他坐起来上上下下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受伤,那这血是谁的。楼道里有一滴滴的血,他赶紧沿着它下去。血迹延伸到外面路,他用手机照着,焦急地追踪它。
血迹消失进了草坪,他抬起头,猛然看见黑暗里亮着光的自动售祸机,还有……靠在它旁面的王强的尸体!
反击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柏靖奋不顾身地跑过去,当他摸到王强的尸体时,心彻底凉了,王强已经冷透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幽幽地说:“我来告诉你你失去意识之后做了什么!”
他回过身看见杜小琳,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去撕烂她!
杜小琳轻轻叹息一声:“王强还真是个好人,看见你昏在路上有狗冲过来,就过去背你回校!结果走到这里时你突然醒了,一边狂笑一边抓着你最好朋友的脑袋往地上撞,还骂他是叛徒!这些可全部都是你干的,有证据,有指纹,也许还有目击证人!”她抬头看楼上那个女生寝室,微笑着。
“杜小琳,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解咒!”
“解咒?”
“等你死了就会明白,这东西是多么恶毒的诅咒,不光光把人活活整死,变成鬼了也被它束缚着,束缚在校园里,不能投胎!”
“所以你联合王强来整我?”
“对!可惜你后知后觉,这倒正合我意!我吓唬你胆小的朋友,让他帮我害你,只要用自动售祸机把一个人活活整死,我身上的诅咒就解除了!”
“王一森也是王强扮演的吧?这个人原本就不存在!”
“对,你怎么猜到的,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电话!我后来查了电话,那是学校里的公用电话,我猜打电话的时候你就站在王强身边指导他!还有信,王强写字是往右倾,字很小很轻,王一森的字往左倾,字很大而且力透纸背,一个人刻意制造另一种字体的时候总会走极端,这是我刚刚才想到的!”他抬起脸直视着她,逼问道:“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心里很邪恶!你发现没,自动售祸机卖给你的祸不是从外界来的,而是从你自身,你做的事情都是你内心想去做的,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现在你完了,你会坐牢,然后被枪毙,那个时候就是我的诅咒解除的时候!”她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这带着得意和苦涩的笑声像针一样扎着柏靖的耳朵,宣告着他的失败。
柏靖也跟着笑起来,他摇着头一阵阵地冷笑,最后变成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杜小琳的脸拉了下来:“你笑什么?”
“笑你傻!”
“你以为我输了?不,是你输了,输得干干净净、血本无归!”
“发什么疯呢?”杜小琳冷笑,“我陪你聊聊!”
“我亲手杀了人,我会坐牢,但你忘了汪老师的事情,学校已经承认我是个精神病!有了这个证明,我不会被判死刑,而是无期!知道无期吗?我会在牢里呆到老死,为了把你拖垮,拖疯,在牢里我会好好地活着,一直活到九十岁!杜小琳,你等七十年再投胎吧!”
杜小琳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恶狠狠地叫起来:“那我就想办法害死你!我可以马上附到王强的身上,把你活活掐死!”
柏靖抬起头,被一绺头发遮挡住的眼睛显露着凶恶的光:“欢迎,我很欢迎!我查过你,你本来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且你有个弟弟就在这里念书!如果我死了,我也一定是个恶鬼,等你安心去投胎的时候,我就把你的弟弟活活玩死,比今天的我惨一百倍!”
“你……你说谎,你不可能查到我!”
柏靖指指她印着轮胎印、内脏外露的肚子:“查到你很简单,你肯定是死于重型汽车,我给我舅舅打电话的时候顺便提过这件事,他后来都告诉我了,你的全部信息!来吧,害死我,只要你敢……”他咧嘴一笑,“或者,你帮我一次!之后我一定替你找一个更容易下手的替死鬼!”
杜小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帮?”
“你刚刚不是说你可以附身到王强身上!这个任务简单极了,附到他身上,给我好好活一晚上,明天早上当着全校人的面表演一场跳楼秀!”
杜小琳沉默着,头发遮着脸部看不出表情,一分钟后她缓缓地点了下头。
她缓缓走向王强的尸体,在化成一道白气钻进王强的尸体前,她最后恶狠狠地抛出一句:“柏靖,我会记住你的,你比鬼还可怕!”
尾声
第二天,王强站在教学楼的顶层,高喊着:“ibeliveicanfly!”在众目眈眈之下飞翔了二秒半,最后掉到水泥地面上摔成了二维生物。
与此同时,柏靖站在寝室阳台上,手捧着咖啡,像欣赏一幅刚完成的作品般露着浅浅的笑。
“我赢了!”
舞台已经搭好,他一口喝光咖啡,往手帕里抹了点清凉油准备去现场唱一出祭周瑜。开门时,一个面色铁青的大汉站在那,他的右手绑着厚实的石膏,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你找哪位?”
“你……你就是柏靖吧!不记得我了?啊?”来者扬起脸,“我是邮局的邮递员,就因为你那个破易拉罐,我丢了工作,被人打断了胳膊,老婆也跑了!我总算找到你了,总算找到你了!”
柏靖拉下脸:“管我鸟事,你自己手贱,非要拿出来检查!滚开!”
这位前邮递员翕动着鼻孔,情绪异常激动:“我今天来,就是找你算帐!”他举起重达二十斤的石膏右臂,重重砸在柏靖的脑袋上,血流了出来,他满脸惊恐地叫了声:“救命!”
但这一声“救命”没人听见,因为所有人都去看王强那场跳楼秀了,所以这绝望的呼喊声最终还是淹没在了狂乱的打击声和空空如也的寂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