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和刘丹，这是第一次知道被埋在下面的感觉。
    恐惧，满满的恐惧。
    虽然明知道上面就是救援队，就是丹辉的员工，还有很多志愿者，可是……他们能不能活着，终究还是要看天意。
    如果没有再次余震，一切救援顺利的话……
    老天保佑。
    “辉总？”黑暗中，传来刘丹的话语。
    “我在，丹姐，别怕！”
    王辉掏出了手机，点亮了手电筒。
    依然没有信号。
    普江通信信号全面恢复，还是需要时间。
    微弱的光亮照耀下，王辉才看清他所处的位置。
    这是一个倒塌的通道，还能大概看出顶棚的高度比一般的走廊楼梯间和要低一些，看上去像是那种低于地面的储藏室的内部通道。
    而刘丹的右脚和右小腿，被一块断裂的墙壁砸在下面。
    表情十分痛苦。
    “丹姐，你怎么样？”王辉头皮发麻，弯着腰，一步走了过去。
    “我……没事！”刘丹咬着牙，朝里面一指，“他很严重。”
    靠近里面的位置，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下半截身子被压在倒塌的墙垣下，呼吸挺急促。
    王辉弓着身子，爬过去，靠近仔细一看，心中暗暗叹息。
    这个男人，看年纪应该接近七十岁。
    不说别的，就这受伤位置，大概率只要将压着他的东西抬起来，他会立刻死亡。
    应该没太有希望了。
    而现实就是，他和刘丹即便没伤在身，也无法抬起沉重的断壁，更何况刘丹还受了伤。
    “您先等一下，我去救我的同伴。”王辉回头，就要搬开压住刘丹腿脚的断壁。
    沉！
    入手的感觉，真是很沉。
    “丹姐，你忍着点儿啊！”王辉跪在刘丹身边狭小的空隙里，双手较劲。
    脸色陡然涨红。
    脖子上的血管，瞬间充血。
    这种条件下，任你智计堪比诸葛孔明也白搭，只能靠蛮力。
    断壁，终于松动了一下。
    “啊！”刘丹痛苦得叫出声。
    “你坚持一下。我再……使使劲！”王辉双眼瞪大，仿佛下一刻眼珠子就要跳出眼眶。
    “啊！”一声爆吼。
    王辉奋起全身力气搏命。
    断壁，终于被掀起一条距离地面三十多公分的缝隙。
    刘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犹豫。
    她强忍着剧痛，挪动身体，将自己的小腿和脚从断壁下抽了出来。
    王辉支撑不住，双手一松。
    断壁轰然落地。
    王辉这个时候才看清，刘丹的伤势不轻。
    小腿迎面骨，已经断了。
    脚踝上方二十公分左右的位置，裤子已经彻底撕扯破烂，一片鲜血淋漓，能看出明显的逆向弯折角度。
    脚上的鞋，变了形，大概率是足弓被压迫，好点儿的是骨折，差点儿的是粉碎性骨折。
    这种伤势，很可能留下后遗症。
    王辉的心就像是被千万根针刺入，痛彻心扉。
    好好的一个姑娘，现在却伤成这样。
    她该怎么跟李霄虹交代啊？
    刘丹靠着身后尚未倒塌的墙，咬着牙，剧烈喘息着。
    “王辉，能不能救他？”刘丹看着里面的老人家。
    对方眼睛只是微微睁着，似乎正在快速靠近死亡。
    王辉轻轻摇摇头：“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
    刘丹低下了头。
    “你们……帮……我……一个忙，好么？”那名年近古稀的老人，挣扎着说道。
    刘丹拖着伤腿，来到他面前：‘您说。’
    王辉知道，这很可能这位被困者的遗言了。
    他没有很悲伤。
    这种大灾之下，人，顾不上悲伤。
    生命逝去的速度太快，会让人麻木。
    似乎那一个个数字，只是数字。
    但是……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我……我孙女……离家出走了。”老爷子摊开手心，是一部屏幕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的红米手机。
    “里面……有她照片……帮我……找到她，她……才十六岁。”
    “告诉她……爷爷……对不起她。”
    老人家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在满是尘土的脸上，留下了两条泪痕。
    他颤抖着手，想要努力将手机往前递送，刘丹单手接过。
    屏幕虽然碎了，但是依然能看到，手机壁纸是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扎着歪辫，比着剪刀手，脸上一对梨涡。
    充满着生命浓烈的气息。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刘丹握着老爷子的手，认真承诺。
    老爷子努力笑着，点点头，视线逐渐柔和。
    “老爷子，您还有什么心愿？”王辉在他耳边轻声道。
    “老爷子？”看到对方没回应，王辉又轻声呼唤。
    依然没回应。
    王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将手指放在他鼻翼下方，一探。
    没有了气息。
    “走了。”王辉道。
    刘丹抬起头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王辉的手，从他的脸上轻轻抹过去，替他合上了眼帘。
    老人家的手，依然向前伸着，保持着将手机送出去的姿势。
    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惦记着自己的孙女。
    王辉在刘丹身边，坐了下来，轻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也不要哭，保持体力。”
    这是真话。
    他们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获救。
    现在如果关掉手机的光亮，那么这里是一片黑暗，一丝光线都进不来，虽然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情况却并不乐观。
    刘丹腿断了，而且不停在失血，必须立刻止血，而且老天保佑她不要因为伤势恶化而发热，那就麻烦了。
    王辉心中焦急。
    可是他们所处的地方，周围并没有趁手的工具，甚至连帮助刘丹固定断腿的位置都做不到，这让王辉万分焦急。
    就在他想要起身努力去寻找一些可用的东西的时候，刘丹的头，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手，也环上了他的手臂。
    “辉总，你别动，就让我靠一会，好么？”刘丹柔弱的声音传来。
    王辉心中一痛。
    “好！我不动！”
    “辉总，我们会死么？”
    “不会，上面那么多人救我们呢。”
    “可是……这里全都塌了啊。”刘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辉总，我有点冷。”刘丹慢慢得往他怀里钻，“你……抱我一下。”
    不对！
    王辉的手，贴着她的额头，开始发烫了。
    失血一般不会发热，只有受到了细菌等东西侵袭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好渴……”刘丹呢喃着，蜷缩在王辉怀里。
    特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