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连刚,死里逃生的连刚。
从小在长江边儿长大,水性远超常人。
成年到三十岁,他的人生一直乏善可陈,直到遇见郑汉狄。
在银行业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连刚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关键时刻往往只有一两步。
遇到贵人提携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
他知道郑汉狄为什么挑中了他——他常年代表自己工作的银行和鼎信集团的财务部门打交道,人面熟。
这有助于郑汉狄完成计划。
在普通人眼中,郑汉狄是荣国“余孽”,跟着他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但是作为金融圈内人的且身处底层的连刚却十分清醒——郑汉狄这种层级的人物,想要翻身,不要太容易。
哪怕荣国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尽管郑汉狄有陷害王辉的不光彩过往,可他本人只要不再公开高调得做事,他依然有很大的机会重新腾飞。
如果背后没人保郑汉狄,他现在大概率已经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
可他依然潇洒自如,
面对这种人物的“提携”,连刚别无选择。
坑鼎信?
没问题!
别看王辉如日中天,但是和鼎信打交道很久的连刚清楚得知道,这个公司内部拍戏林立,王辉远远不到扫清所有异己的程度,这就是他的机会。
他也知道郑汉狄背后还有高人在资源上支持他。
作为马前卒,连刚冲劲十足。
这才有了和赵恒益联手质押鼎信存款的戏码。
只是,他连赵恒益这个常年关系户,都祭了天。
他以为,他做到了郑汉狄要求他做的一切,对方会兑现承诺,让他下半生无忧。
谁知道……等来了杀人灭口。
此时此刻,连刚只想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帮助王辉掀翻郑汉狄的机会。
别人做不到,他可以。
所有质押的银行,都是郑汉狄牵线,只有他能掌握别人无法掌握的信息差。
连刚不怕把他们连锅端。
他怕自己没做到就被郑汉狄先弄死了。
他的手机,落在了长江里,身上缠着的是真假身份证。
他在仪征潜伏着,等待合适的机会。
让他这么躲躲藏藏一辈子,他不甘心。
如今,机会来了。
……
酒店,沈菲菲的房间里,投标团队正在进行一次小型会议。
可是,气氛却很压抑。
“沈总,现在集团这个样子,我们大概率是陪跑了。船厂那边估计也没好意思明说。”一名成员苦着脸道,“您是没注意下午咱们交钱时候,财务的样子,一听咱们是鼎信的,都挺惊讶。”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既然来了,就得把事情做好。”团队的二号人物,鼎信招投标小组的副组长,常鑫,出来打圆场,板着脸说了下属两句。
下属低下头,没再吭声。
“沈总,大家确实受了影响,不过您放心,我们是专业人员,投标开始之前,我们一定会调整好状态,就是怕……他们围标啊。”常鑫咧嘴一笑,“这也是常见手法,您之前参与少,所以可能不太了解。”
“那就麻烦您多操心吧,有什么难题需要我协调总部解决,尽管找我。”沈菲菲道。
此刻,房间内的电话响起。
常鑫主动接起,听到服务台的话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沈菲菲。
后者正目光淡定得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给一个回应。
“你们谁点外卖了?”常鑫捂住话筒,眨着眼睛问在场众人。
大家纷纷摇头。
沈菲菲也摇头。
“没有!”常鑫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转身又加入了讨论。
他掏出手机,一边和大家聊着,一边时不时得敲击几个字。
没人知道他敲的什么。
……
“挂了……”前台小姐扣下电话,对面前的男人表示无能为力。
“那我上去找他。”连刚道。
“不好意思,沈小姐没接电话的话,您不能上去。”前台小姐立刻出言阻拦。
“那好吧。”连刚点点头,不甘心得离开。
他很想直接冲上去找沈菲菲。
把一切都告诉她,然后让她通知王辉。
只有这样,他连刚才有出头之日。
否则,等待他的恐怕只有郑汉狄无尽的追逐。
可是他不能冲动。
他的身份见不得光,靠着一张郑汉狄帮他办理得名为李刚的假身份证,他才得以暂时安全。
没有手机,无法动银行账户。
他就像一个古代人突然来到现代,除了跟老板求工资日结来维持生活之外,别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看看刚刚落黑的天色,连刚决定……等。
他的勇气只够让他等。
他抬着头,望着夜空中的半月。
以前每天都太匆忙,从来不会关注到这些司空见惯的景色。
今天,他却觉得,月色给他一种清冷凄美的感觉。
而他的人生,配不上这月色。
只有笑话。
与此同时,七十公里之外的南京郊区,某个疗养机构的大套间的落地窗前,方季薇坐在轮椅上,从腿上盖得被子里拿出手机。
几分钟前,似乎来了一条短信。
她点开。
只有两个短句——连刚在仪征,要见沈菲菲。
方季薇的视线就停在这两行字上。
沉默了一会儿,她转发了。
……
晚上八点,团队会议结束,沈菲菲疲惫万分。
她想趁着月色,下楼走走,顺便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刚才的会议实在是太压抑了,她很烦闷。
“沈总,我有点儿个人想法,想跟您聊聊。”副组长常鑫没有离开。
“好,那咱们一起走走,边走边说吧。”沈菲菲穿上外套。
“这……外面挺凉的,要不……咱们屋里说?”
“出去说吧。”沈菲菲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出了门。
常鑫犹豫了一下,就跟了出去。
两人出现在酒店大厅的时候,沈菲菲的目光和前台碰巧对上,后者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儿?”沈菲菲停下脚步,随口问了一句。
“沈小姐,刚才有个男人在我儿给您房间打了一个电话,要找您。是一位男士接起来的,没说两句话就挂了。”前台小姐道。
“哦?”沈菲菲下意识扭头看着常鑫。
“找沈总的?刚才不是送外卖的么?他后来就没说话啊。”常鑫眼珠子一转,双手一摊,样子极为无辜。
“不是啊,他就是来找沈女士的,没说送外卖。”前台小姐当然不知道常鑫肚子里的弯弯绕,疑惑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