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年代，能在喀布尔维持饭店运转其实不太容易。
    所以，环境好不好，气氛够不够，王辉并不在意。
    不过，饭店老板和服务员看到刘丹竟然连面纱都不戴就大摇大摆得和谢里夫等一批男人一起进来，满脸都是意外。
    要知道，在阿富汗，女人单独开车上街都会收到男人愤怒的眼神。
    遇到情绪激动的，直接抓着板砖上来拍车门都有可能。
    这女人，竟然毫无遮盖得和男人一起吃饭？
    胆大包天！
    谢里夫发现之后，走过去和对方交涉一番，老板这才皱着眉头吩咐伙计服务。
    谢里夫微笑得打着圆场。
    要不是有求于人，他也不会和刘丹同桌用餐。
    奈何，刘丹显然是这个团队的领导人。
    不和她打交道，就别想达成目的。
    王辉歪着头凑近刘丹耳边，低声笑道：“丹姐，你要是把这些不公平待遇在网上发出来，然后再大加挞伐一番，保不齐你能成女权领袖。”
    “女权可以，女拳就算了。”刘丹撇撇嘴，“一群坏逼忽悠一群傻逼。”
    听到刘丹爆粗口，王辉失笑：“注意女神形象啊。”
    “女神？”刘丹呵呵一笑，“女神也要亲自吃饭上厕所大小便！睡觉也会咬牙放屁吧唧嘴！怎么样？女神的形象是不是崩塌了”
    王辉表情精彩。
    最后，身体微微前倾，抱拳诚恳道：“崩得漂亮！”
    俩人笑成一团。
    没有桌子椅子，众人坐的位置有点类似中国东北的大炕。
    炕面铺就着穆斯林风格的布单子。
    不一会儿，就有伙计端菜上来。
    茄子，卖相不算好，应该是酱油放多了。
    馕夹肉，让王辉想起国内名吃肉夹馍。看来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对于肉和面食一起入腹的诱惑毫无抵抗力。
    最好吃的还是羊肉串。
    喝的饮料是香醇的奶茶，气味芬芳，喝一口回味无穷。
    盘腿坐在炕上，谢里夫用手抓着米饭塞进嘴里，喝了一口奶茶，开门见山。
    他想请刘丹和王辉提供一批过冬物资。
    “喀布尔最冷的时候还没到，我请求两位尊贵的客人能够提供慷慨的捐助。”谢里夫的样子倒是很诚恳，“两位也看到了，我们有大量的人民需要帮助，但是我们的力量太过有限。”
    谢里夫的用词是捐助，也就是没钱，白嫖。
    用好听的话叫——人道主义救援。
    王辉和刘丹不动声色得眼神交流了一下。
    原来，这才是谢里夫的最后目的。
    帮他们其实问题不大。
    刘丹和王辉只要在红旗俱乐部里喊一嗓子，物资不是事。
    东西可以白给，但对方必须在某些方面给予回报。
    单方面付出的事儿，永远不叫事儿。
    王辉和刘丹看到了贫民窟生活的困苦一面，也希望物资能发到老百姓手里，而不是被囤积居奇。
    “谢里夫先生，你需要多少物资？”王辉道。
    “五十吨。”谢里夫伸开五指。
    王辉是有些意外的：“喀布尔这么大，五十吨够么？”
    谢里夫苦笑摇头：“我们虽然夺回了喀布尔，可是我们……治理起来很吃力。”
    刘丹和王辉沉默。
    此刻，饭店窗外走过一队士兵，目光如鹰隼般注视着周遭状况。
    王辉忽然发现，在马路对面，那位一路跟来的小姑娘依然没离开，
    她跺着脚，搓着手，不时向饭店方向张望，似乎在期盼着某种可能性。
    从士兵身上收回视线，谢里夫道：“喀布尔每天都会发生恐袭，为了震慑那些武装分子，我们几乎把所有能拿出来的力量都摆在了明面上。这基本上就是我们能做的极限了。其实，我这是私人请求，我只负责我辖区内的人，让他们少死几个。”
    顿了顿，谢里夫继续道：“我也承认，我也是有私心的。如果两位可以提供过冬物资，我在同僚之中就会显得很优秀，未来可能性也就更多。我也很愿意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为我的朋友提供帮助。”
    用物资换交情。
    这个选项很不错。
    况且，未来王辉还要去坎大哈或者其他阿富汗的城市考察投资，如果谢里夫真得能高升，对他们的行动也好处多多。
    刘丹也把事情安排个叶磊丁一去跟进。
    具体事宜就不需要两边的头目亲自对接了，下面人你来往，最后老大拍板即可。
    王辉以自己的名义点了两大把烤串，打包好几个热菜，就下了炕。
    “干嘛？”刘丹问道。
    王辉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小姑娘：“给她送过去，让她回去和老人吃顿饱饭。”
    说完，他扭头问谢里夫：“那小女孩叫啥？”
    “不知道。”谢里夫认真道，“恐怕只有她未来的丈夫才知道她的名字。”
    看到刘丹眼中的疑惑，谢里夫解释道：“除了她的家人，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即便她的家人在这里，也不会提起她的名字，真主在上，那是一种侮辱。”
    刘丹追问：“不提名字，怎么称呼她？”
    “可以称呼为，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的母亲，我的妹妹，我的孙女……明白了？”
    刘丹确实无法理解：“那女人结婚看病，难道也不能提起么？”
    “是的。”谢里夫回答得很干脆，“结婚的名帖上，不会出现新娘的名字。看医生到时候，处方上也不会出现名字。甚至……她们死亡之后，墓碑上也不会出现名字。当然，现在会好一些。”
    最后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毕竟“学生”前后两次获得阿富汗的权力，本身也确实做了一些改良。
    谢里夫朝王辉比划了一下：“尊贵的客人，您的慷慨和善良我很佩服，但是我还是需要提醒您，最好不要触碰她，握手都不要。”
    王辉点点头。
    李浩立刻跟上。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饭店大门。
    小姑娘站在一辆破旧的丰田车旁边，这种车在喀布尔随处可见，据说都是从外国运来的报废车。
    王辉拎着饭菜，笑着朝小姑娘扬扬手，直接走了过去。
    小姑娘精神一振。
    她所求的当然并非是一顿饭，但是能有一顿饭，也是意外之喜。
    走到她面前，王辉将饭菜放在地面，然后双手掌心向上托了托，示意是给她的。
    小姑娘看了看饭菜，又悄悄吞了一口口水。
    她没拿，反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王辉，接着双手相对做了一串手势。
    “什么意思？”王辉看李浩。
    李浩皱着眉：“要嫁给你？看着像。”
    这自然是不能的。
    王辉摇头笑了笑，又指了指地上的饭菜，做了一个扒饭的动作，然后转身朝饭店走去。
    走到饭店门前，王辉再次回头。
    小姑娘拎起饭菜，朝王辉挥手。
    应该是知道，所求的东西不可得，准备放弃希望回家吃饭。
    身后有几个阿富汗男子路过，还有一名小贩推着干果车缓缓前行。
    “轰！”
    那辆老旧的丰田车，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