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为人谦和,能称娘娘一声妹妹,我心里头是极高兴的。只是,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薛兰舟也笑笑道。
“薛姐姐坐下说话。”郭小满坐了下来,又抬手示意薛兰舟道。
薛兰舟点了点头,然后在郭小满手边的下首坐了。
“我这次前来,是向娘娘道谢的。娘娘叫人送去的墨和砚台,我很是喜欢。那块墨细腻润滑,是块不可多得的珍品,还那方端砚台,更是块稀世之宝。娘娘如此厚爱,叫我心中感激不已,却又不知如何相报。”薛兰舟提起那墨与砚台,眉眼间皆生了光彩,看来是真心喜爱。
“薛姐姐何故这般说,你亲手抄得那孤本医书送我,这份心意,我心里也自是知晓的。”郭小满看着薛兰舟笑着道。
“我是为谢娘娘前次相助之恩的。”薛兰舟低垂着眉眼,口中轻着声音道。
相助之恩?郭小满愣了下,片刻之后才想起来,前次她来时,是请求她在元瑜跟前说话,不要再让她行假意侍寝之事。
“不过举手之劳,薛姐姐不必将此事牵挂于心。”郭小满又笑了笑。
薛兰舟听得也笑笑,顿了片刻才道:“娘娘,那本书你可曾看过了?我家虽说日渐势微,可上百年来,人丁一直兴旺,家中女眷皆都身体康健,生养无虑,皆是托这书的福。”
薛兰舟看着郭小满说得一脸真诚之色,郭小满听得点了点头。
“我已将那书交给医官了,着他仔细参研为我调养身体。”郭小满道。
“如此甚好,我盼着娘娘早日怀上龙胎,为圣上育得皇子。”薛兰舟说得一脸期待之色。
见了薛兰舟这般模样,郭小满心中不由得生了些犹疑来。按理说,薛兰舟也是元瑜的妃嫔,可她竟是盼是别的女子早日怀胎,为他孕育子嗣。总算是要刻意亲近于她郭小满,可也不必这般吧?还是说,这薛兰舟自恃名门之后,又有满腹才华,她还真的瞧不上元瑜那样的粗莽汉子?
“薛姐姐,我想问你,圣上,他……他这般对你,你就没有一丝怨言吗?”郭小满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薛兰舟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来,顿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怎么不怨?我出身自薛家,自小饱读诗书,自恃也算得上才貌双全。可这有什么用?自打我入宫那天起,圣上他都没正眼瞧过。原本我还以为,他自军中长大,身边一直没有女子,于情爱一事之上,定是还没有开窍。我就想着,只要我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他眼里就会有我,就会发现我的好……”
薛兰舟说到这里,转过脸来看了郭小满一眼,面上的苦涩与酸楚之色毫不掩饰。郭小满看得暗暗吃惊,原来这薛兰舟对元瑜早就暗慕在心,只是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一直在苦苦等待着。
“直到那一日,那日上圣太后的寿宴之上,娘娘你因未曾得正式册封,相较于身着华贵吉服的贵妃,我还有谢盈盈,显得格外的娇怯单薄,就是我见了,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我好奇地看了一眼圣上,想知道圣上见到你这样,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可就是那一眼,我就知道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薛兰舟说到这里,眼角微微泛了点红来,她叹息一声,紧接着又道:“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圣上看你的眼神,那是一种,疼到骨子里的怜爱……”
薛兰舟说完这话,再不发一声,她静默着,秀美淡雅的脸上,隐着一抹无奈,一丝淡淡的哀愁。
郭小满听得薛兰舟这些话,心里也忍不住叹息了起来。怪不得她来求她在元瑜跟前说话,免了她的侍寝。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心里一直恋慕着的男子,召了她去,却只是假意而为,只是为了保护他心头的至爱。这种痛楚连普通女子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这性子清高的薛兰舟?
“薛姐姐……”郭小满想到此处,有心劝慰于她,可一开口才知道根本无法相劝。薛兰舟一心恋着的男子,心里眼内都只有她郭小满,此时她如何能劝说?
“娘娘,是我失礼了,竟这般胡言乱语,倒叫娘娘笑话了。”薛兰舟注意到了郭小满的神情,一时有些慌了神,忙恢复了脸色赔礼道。
“薛姐姐不必如此,能听见你亲口说出这番肺腑之言,我心里头也是感激的。”郭小满看着她静静地道。
薛兰舟听了这话,脸色立即露出一抹笑意来。
“后来我也就慢慢想通了 ,圣上的心上人,是娘娘这般兰心惠质温柔体贴的可亲女子,我也算输的心服口服了。圣上既是怎么也不会看不上我,我不如索性自己放可手,能看着他因着娘娘的缘故,每日都开开心心的,我这心里也高兴。如今我有心于娘娘交好,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薛兰舟这番话说得甚是平缓,面上的悲戚哀愁之色也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抹浅浅的笑意。
“薛姐姐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郭小满由衷叹了一声。
薛兰舟听得又笑笑,随即转了话题,再不提及皇帝,只与郭小满聊起闺中消遣以及琴棋书画来。
“娘娘,你这屋内香气颇为好闻,是用了什么香?”聊至中途,薛兰舟问郭小满道。
“哪里是什么香?我一向不喜熏香,只不过叫人屋中放了些橘子苹果,闻着这些果香,就图个清新气儿。”郭小满轻笑着道。
“原来是果香,娘娘还真是别出一格。”
薛兰舟轻笑了起来,顿了片刻又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前几日我去郭妃娘娘那里,发现贵妃姐姐还真是颇会调理之道,她特地自宫外寻了一位调香的高手进来,专门调制香料用以养生怡情呢。”
“是吗?前两日还听说她身体有些不适,也不知如今怎么样?”郭小满顺口问了一声。
“已是好些了,听说是请了太医局的医官前去,开了两剂药吃了,就是大有好转。对了,那医官娘娘也是认得的,就是为娘娘调理身体的沈医官,听说是贵妃姐姐指定要他过去的。”薛兰舟轻着声音道。
“沈医官?”郭小满听得愣了下。
第70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42  贵妃姐姐还真是颇……
薛兰舟点了点头, 正打算再开口时,这里就有内侍张兴走进门禀报道:“娘娘,沈医官来请脉了。”
“还真是巧, 正提到他呢,人竟就来了。”郭小满笑了起来。
“娘娘, 既是医官来请脉, 我就不打扰了, 这就告辞了。”薛兰舟闻言忙站起身道。
“也好,阿茉,替我送一送贤妃娘娘。”郭小满又吩咐道。
阿茉答应一声, 恭请了薛兰舟往门外去了。
薛兰舟走出门后,由阿茉领着往前院走去,行至一半之时,就见得前面不远处的石板路上,两个小内侍领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迎面走了过来。薛兰舟抬眼一看,就见那男子穿一身浅绯色的圆领袍服,戴着幞头,面容生得清秀儒雅,浑身透着一股书卷之气。
“贤妃娘娘, 这便是太医局的沈医官。”阿茉上前一步对薛兰舟道。
薛兰舟听得点了点头,这时, 沈秋昀一行人已送到跟前来了。两个小内侍见了薛兰舟,忙躬身道了声:“见过贤妃娘娘。”
沈秋昀听得这声“贤妃娘娘”, 面上生了些惊讶之意, 也不敢多看一眼,只低着头施了一礼,口中有些紧张地道:“微臣见过贤妃娘娘。”
“沈医官不必多礼。”薛兰舟轻着声音, 面上莞尔一笑,眸光又在沈秋昀身上流连了片刻。
沈秋昀起身之后,一抬眼见得薛兰舟正看着他,一时又慌了点神,脚步踟蹰着,不知该是迈腿离开的好,还是停在这里目送她离开的好。
“沈医官,宸妃娘娘正等着呢,你快些去吧。”薛兰舟见得沈秋昀一脸局促的模样,随即朝他又轻笑了下道。
“是,娘娘。”沈秋昀忙答应一声,又躬身一礼后,背着药箱迈步往内走了。
待沈秋昀离开之后,薛兰舟身侧的侍女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娘娘,这沈医官还真是个腼腆的人。”那侍女看着沈秋昀的背影道。
薛兰舟听得也笑了下,也不说话,只迈步往外走了,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脸时,唇角仍是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
漪兰宫寝殿之内,沈秋昀坐在一张凳上,两根指头正搭在郭小满的手腕上诊着脉。坐郭小满抬头,看了一眼沈秋昀清秀白净的脸庞,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薛兰舟刚才和她说的那些话了。她说,是赵贵妃指定要沈秋昀为她诊脉的。
太医局医官众多,其中不乏医术高明的杏林高手,可赵贵妃为何偏偏要指定沈秋昀去呢?难道是喜他年轻,模样又好?
年轻,模样好?郭小满念了这两句,突然心头一个激灵,又想起元瑜那天和她说的话来,他说赵贵妃作出了被他激烈宠幸的假象,怕出日后还要生事,搞不好会给他弄出了个假皇子来。难道说,这赵贵妃是想与沈秋昀行苟且之事?
不,不可能!这沈秋昀一看就是个守礼谨慎之人,绝不会生了与皇妃私通的念头。若做了那样的事,不仅会葬送自己前途,还会丢了性命。只是,若是赵贵妃强令于他呢?或是采取什么不光彩的手法,逼迫或是诱使叫他就范呢?
“贵妃姐姐还真是颇会调理之道,特地自宫外寻了一位调香的高手进来,专门为贵妃姐姐调制香料用以养生怡情呢。”
薛兰舟的话又一次在郭小满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她只顿心头一凛,调香的高手,赵贵妃为何在这个时候,寻了一位擅长调香之人入她的钟粹宫?请了调香的高人,又让沈秋昀为她看病,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郭小满一时想不明白,忍不住轻轻蹙起了眉头。
“娘娘,宸妃娘娘?”
郭小满正思忖间,这时就听见耳边几声呼唤,她这才回过神,抬眼就见得沈秋昀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娘娘脉像正常。只是微臣还得提醒娘娘,孕中切不可多思,若有不解之事,可向圣上或是身边伺候的说出来,设法排解一二,以免虑多伤神。”沈秋昀轻缓着声音劝解道。
“哦,多谢沈医官,我没什么事,只是一时走神了。”郭小满忙笑笑道。
见得郭小满面色恢复了正常,沈秋昀这才舒了一口气,又叮嘱了两句,正待起身施礼离开。
“对了,沈医官,我想问下,听说前两天赵贵妃找你看诊了,她是生了什么病?”郭小满突然出声问道
“回娘娘,贵妃娘娘没甚病,可她自述夜里睡不好,晨起头晕。微臣也不好说什么,就开了两剂安神养血的方子。”沈秋昀回复道。
没病?郭小满听得又愣住了。
“娘娘,您还有事要吩咐吗?”这时听得沈秋昀又问她道。
“哦,没事了,张兴,送一送沈医官。”郭小满忙笑笑道。
侍立一旁的张兴忙答应一声,沈秋昀躬身一礼,就跟在张兴身后往门外去了。
见得两人出门之后,郭小满独自坐在案几边又想了一会儿,心里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让身边的侍女去将正在殿外院子内伺弄花草的俞嬷嬷叫了进来。
“俞嬷嬷,你可听说过,这世上可有什么厉害的香,能叫人迷了理智,或是一时不能控制自己的?”郭小满屏退了左右问俞嬷嬷道。
“娘娘问的,可是催情香?”俞嬷嬷低声问道。
“催情香?嬷嬷你快说说何为催情香?”郭小满听得神色有些紧张了起来。
俞嬷嬷听得这话,先是轻叹一声,紧接着便道:“后宫女子为了讨得皇帝欢心,会叫人秘密制一些香料,掺入熏香之中,起到催情助兴之效。听闻有息肌丸,乌香的,还听说有一种以阳起石为主料的极乐散,能令男子瞬间情动无法忍耐,若不能立即与女子交合,便会血脉膨胀性情大变,甚至有生命之忧……”
极乐散?能让人情动无法忍耐,还会有生命之忧?郭小满听到这里,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想那赵贵妃请的那名调香之人,若是能制得俞嬷嬷口中所说的“极乐散”出来,赵贵妃再施在沈秋昀的身上,那沈秋昀岂不是在劫难逃?
唉,适才应该向沈秋昀示警一二的,他身为医官,自然也知道这些催情香的厉害,自己若是提醒了他,他下次入钟粹宫也好有所防备。郭小满越想越是后悔起来。
罢了,等沈秋昀后天来时,一定是设法提醒他。郭小满想到这里叹息一声,顿了片刻让俞嬷嬷退了出去。
俞嬷嬷走后,出去送薛兰舟的阿茉也回来了,郭小满也起了身,打算去到后苑走动一会。
郭小满领着阿茉出了后苑,才逛了不一会功夫,就见得张兴自外面回来来,
“沈医官出宫去了吗?”郭小满顺口问了一声。
“娘娘,小的送沈医官到了曲桥那里,正巧碰到了钟粹宫的张嬷嬷,张嬷嬷说贵妃娘娘突然间头晕得厉害,听闻沈医官在漪兰宫,就赶了过来。刚好见了沈医官,就请了过去。”张兴回道。
什么?沈秋昀没有出宫,而是被赵贵妃请了过去?郭小满听得心中一惊,又想起沈秋昀刚才才说过的,赵贵妃并没有生病,也就不可能突然间头晕得厉害。那她为何装病将沈秋昀请了去,难道说,她已经等不及了,要召了沈秋昀去行隐秘之事?
想来也是,离元瑜上次入她的钟粹宫已有十来天了,若她近期不能设法怀上身孕,以后就是怀上了,时间上怕也是对不上了。这般说来,沈秋昀今日就要遭殃了?郭小满想到这里顿时心急灵焚起来,她来回踱着步子,可一时就是想不出能解救沈秋昀的办法来。
“娘娘,出了何事,您这是怎么了?”阿茉见得郭小满的模样,忙上前问道,一旁的张兴也是一脸的关切之色。
“你们可想得什么办法,能进去钟粹宫将沈医官带出来?”郭小满急切着声音问。
“娘娘,这可有些难了,贵妃既是身体有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去她宫中将医官带出来啊?”阿茉说得一脸的犯愁之色。
“娘娘,为何要将沈医官带出来,是他有什么危险吗?”张兴却是问道。
郭小满点了点头,张兴与阿茉两人顿时脸色一变。
这边的郭小满主仆几人还在苦苦思索着解救沈秋昀的办法,可此刻的钟粹宫之内,一切皆是照着赵贵妃的意愿进行着。
沈秋昀被张嬷嬷带着进了钟粹宫的后院,进了寝殿又到了卧房门口。沈秋昀站在门口,脚步踟躇了下,面上似乎有些顾虑之色。
“医官,我家娘娘头晕的厉害,已是下不得床,只得劳烦医官进内室相看。”见了沈秋昀的脸色,张嬷嬷忙解释道。
沈秋昀听得这话,倒也没有再生疑,于是随着张嬷嬷往屋里去了。
卧房之内,悬挂着层层叠叠的紫色幔帐,即使是白天,光线也是异常的昏暗。屋里点的不知是什么熏香,味道很是甜腻浓郁。
“嬷嬷,这室内幔帐太多,光线太暗,熏香的味道也太浓了,娘娘怪不得会头晕,当立即熄灭了熏香,再打开门窗通风才是。”沈秋昀一进屋皱着眉头道。
可身边半晌都没有回应,沈秋昀顿时有些奇怪,忙转过身来,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他身边空空如也,那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还将房门给关的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