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林助理走进安东的病房，低声告诉他：“安老师，欧城来看您了。”
    安东眼镜后面的眸光闪了一闪，声音淡漠的道：“欧城是谁？”
    林助理道：“您从小认识到大的朋友，欧氏集团的总裁，你们最近一年闹了别扭，很少联系，但你们认识了将近三十年，我觉得他还是念旧情的。”
    说着，他把平板电脑放在安东面前：“这是他的照片。”
    安东盯着欧城的照片几秒后：“他是一个人来的。”
    林助理道：“是的。”
    安东眼里闪过失望之色，但没有让林助理发现：“我对他没有印象，让他离开。”
    林助理只好走到病房门口，拉开房门，客气的道：“抱歉，欧总，安老师也不记得您了，还请您先回去了。”
    这样的话，他这两天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说到麻木了。
    欧城站在门口，也不勉强，只是淡淡道：“我不进去，我看他一眼就好。”
    林助理往旁边退了一步，让欧城能看到病床上的安东。
    欧城不进门，不吵闹，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安东想冲他发脾气也找不到理由，只能抬头，冷冷的盯着他：“看什么？想看我现在有多狼狈吗？”
    欧城并不跟他计较，只是淡淡的道：“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帮你一把，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多管闲事，我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连一秒种的犹豫和拖延都没有。
    安东眼里喷火，要不是欧城走得太快，他一定会抓起手边的书砸过去。
    等林助理送欧城回来后，他冷冷的盯着林助理：“我跟这个叫欧城的家伙为了什么事闹别扭？”
    林助理犹豫了一下后：“是女人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说。”安东烦躁的道，“你知道多少说多少，说错了我不会怪你。”
    林助理道：“您不是不喜欢别人提过去的事情吗，我觉得这件事……您不知道也挺好的。”
    “说！”安东大吼，“不说你就滚。”
    “我说我说。”林助理苦着脸道，“这事其实也没有多复杂，就是您在大学时期谈的初恋女友跟欧城成了一对，但您好像对您的初恋还有感情，又觉得欧城并不是真心爱这位女友，于是就断绝了跟欧城的来往。”
    安东闭了闭眼，攥紧拳头：“我曾经的女朋友……叫什么？”
    林助理沉默。
    安东拍病床扶手：“说。”
    “玉粹。”林助理看着他道，“王加一点玉，纯粹的粹，您能记起来吗？”
    他跟玉粹没有接触，但对玉粹非常没有好感。
    在他看来，那个女人就是个祸水，他家安老师就是被那个女人折腾成现在这样的，他希望那个女人永远从安老师的人生中消失。
    安东听得心口大痛，只觉得一股气血涌上来，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林助理看他似乎有点在意，怕他又冲自己吼，又问：“您要看她的照片吗？”
    “不用。”安东闭上眼睛，声音微微颤抖，“她没有来看过我吗？”
    林助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玉粹的事情而且只问玉粹的事情，心里也是郁闷：“没有。”
    “连电话都没有？”
    “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她有没有托人来问我的病情？”
    “我没有听任何人提到过她。”
    “是不是她来了，但你没有让她进来？”
    “老师，我可不敢干这样的事情。”林助理苦着脸道，“而且玉粹那个女人，怎么说呢，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那种，如果她真的要进来看你，我绝对阻拦不住。”
    是啊，她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
    安东只觉得心痛如绞，闭上眼睛，像离开水的鱼般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才道：“你下午就帮我办理出院手续，我要回去。”
    林助理脸色大变：“安老师，这不行的，医生说您最好多住几天，好好观察……”
    安东又用力拍床架：“我说我要出院，你没有听到吗？”
    林助理只得道：“好好，我先去问医生行不行，行的话就办，您别生气。”
    他出去了。
    安东痛苦的把头埋进双手手心，喃喃：“我都变成这样了，你都不肯来看我一眼吗？连个电话都没有，你的心好狠，真的好狠，连一丁点儿的旧情都不念……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来参加我的葬礼？不，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参加我的葬礼吧？”
    “呵呵，我到底还在期盼什么呢？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可是，我又怎么忍得住不去期盼……”
    他在病房里喃喃自语，无人听到。
    欧城出了住院大楼后来到停车场，坐进副驾驶座。
    这次也是玉粹开车。
    玉粹等他坐好后，倾过身去，帮他把安全带系好。
    欧城看着她白皙、线条优美的颈侧出神。
    玉粹帮他系好安全带后，坐回原位，发动车子：“我们去老地方吃晚餐？”
    欧城点头：“嗯。”
    车子驶出去。
    欧城等了十几分钟后，忍不住开口：“你不问安东的病情？”
    玉粹看着前方的红绿灯，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我跟他不熟，为什么要问他的事情？”
    欧城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在意。”
    “相识一场，我还以为你至少对他有一份同学情谊。”
    “我的同学多了，他也只是众多同学中的一个而已。”玉粹淡淡道，“我的心很大，但也很小，你和我妹至少占了90%的容量，剩下的容量还要装别的，已经没有哪怕一寸的位置给安东了。”
    欧城笑了：“你这么说，我都要忍不住问我在你的心里占据多少百分比了。”
    车子停下来。
    玉粹转头注视他，缓缓的道：“其实你在我的心里能占到100%，可我还有妹妹和亲妈，所以，我不得不留出一部分位置给她们。”
    今天天阴，车里有点暗，她的脸庞笼罩着淡淡的暗影中，但她的眼睛深邃又明亮。
    欧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腹轻抚她的脸颊，而后慢慢倾身，轻吻她的唇。
    前方的红灯亮得有点久，持续了120秒。
    欧城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红灯一点都不长。